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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BLEACH相关·ALL露]白梅殇逝(Ⅰ霜梅篇、Ⅱ夜梅篇完结,现九章)

楼层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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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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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Ⅰ、『霜梅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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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得到幸福。
希望被某个人需要。
和某个人一起生活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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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
相遇原是为了知晓寂寞。
让寂寞的人更寂寞。
——————————

一位气质优雅的女子漫步在樱树林中。
身着红白相间的,真央灵术院的女子院服。
她个子不高,体形纤瘦,留着齐肩的黑色短发,皮肤雪白。最显眼的是她半掩着的那双漾着蓝色光芒的黑瞳,似乎与周围的湿润空气溶为一体,止水一般,透着平静的哀愁。
女子名叫露琪亚。

这片林子隶属她所在的学院。
绯樱开了大片大片,灿烂而虚幻。四季都会开满樱花的静灵庭,真是奢侈的地方。
她并不怎么喜欢这里,说不上为什么。大概是觉得,自己和浪漫的樱花不和谐吧?
之所以走在这里,是因为今天护庭十三番的队长们要来学院视察。她不想面对那些上层阶级。尽管已经习惯了讥讽的言语和嘲笑的眼神,她依旧希望尽量避免和上层的人接触。没有资格,也不屑。所以她跷课了,来到不会被人打扰的这片樱树林。虽然遍地是凋零的樱花,但至少很安静。

她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她没有注视前方,而是看着纤脚下的小路。虽然这条路每天都会清扫,但次日仍会铺满樱瓣。寿命将尽,别无他法。樱花只是想在某一刻开的旺盛,让某个人看到它最美丽的样子,然后凋谢。
她无意嘲笑这种生活方式。因为似白梅般不动声色、傲然独立的她,不会去依靠某个人,去吸引他的注意。也做不到。因为不像绯樱那样温柔似水,美丽如霞。
忽然,她在石子路上看到了人的影子。不是她自己的。很高大的影子,和樱树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她抬起头,望到了影子主人的后背。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死霸装上大大的“六”。

那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回过头,在看见她的那一刹,原本平静的眼神添了些莫名的心绪。

“啊……您好…六番队队长大人……”露琪亚顾不得惊讶,忙躬下身行礼,不敢再起身。毕竟是在如此重要的日子跷课,如果队长级的人过问,重罚当然免不了的。
男子并没有注意到她是跷课了。不如说,他是在注意些别的东西。“抬起头。”
露琪亚浑身一哆嗦,那声音冷得让她害怕,但她不得不起身,昂头看着面前的男子。
果然很高大,而且是长相十分英俊的年轻男子。半长的黑发披在后背上。脸庞线条分明,面色略显苍白。他头上象征贵族地位的牵星箝晃眼得让露琪亚不由得心生厌恶。
因为身高差距,不仅露琪亚要昂头,男子也要微曲上身。他端详了露琪亚一会儿,“你的名字? ”
露琪亚很不情愿地说:“……露……露琪亚。”
不知为何,男子的眼神再一次动摇了。他沉默了半晌。
露琪亚很不安地站着。
过了好一阵子,男子才说:“……可否陪我待一会儿? ”
“咦……”难道不是要斥责我吗,露琪亚心想,但那口气显然不容她选择。“……好的。”

她和他坐在了一棵似乎很古老的樱树下。巨大树冠的影子把他们的影子完全覆盖。
他们之间保持了大半个人的距离。露琪亚不愿和这种人靠近。
虽然这样,沉默总是很失礼的,露琪亚只好小心地问身畔的男子:“请问……队长大人,您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
男子没有看她。“朽木白哉。”
“…啊……”露琪亚不小心轻声叫了出来,慌忙捂住嘴。朽木家是正一位的四大贵族之一,在四大贵族相继没落的现在,只有朽木还光辉依旧。纵使早听说它的当家是护庭队长之一,却没想到会是面前这个人,而且还如此年轻。
“…? ”白哉微侧过脸,“怎么了? ”
“不,那个…”露琪亚忙说,“只是没想到名门的朽木家的当家会是这么年轻的人,您真是了不起。”
“……”白哉愣了一会儿。然后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小弧度。他已经被称赞得麻木了,但还是为少女真诚的话而受到触动。“这是…朽木家是……我的骄傲。”
露琪亚没想到给人感觉如此冷漠的男子也会有这种表情、说出这种话语。这个人是真的为自己所守护的事业而自豪吧。她突然觉得也许贵族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讨厌。她看着满园樱花:“那真的是太好了,朽木大人。”
“? ”白哉看着微笑的她,“何出此言? ”
“也没有什么…只是我的妄测罢了…”露琪亚低下头,“请您听后不要动怒。我觉得…你的眼神很悲伤…啊,对不起,我根本不了解您,却说的好象什么都懂……”她慌忙掬躬行礼。
“……。”白哉一怔,敛起黑色的双眸,“…你也……”一样啊。
“什么? ”
“没什么。”
“? ”

风吹过。又有许多花瓣离了花托,在月见的天空中岚舞,然后落下。
露琪亚有点发冷。毕竟已是月见,离胧月不远了。她环住纤细的胳膊。
轻轻的,一件衣物披在了她的身上。她吃惊地看着为自己披上银白风花纱的他。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得无法揣摩。露琪亚本应推辞的,因为级别太不同了,自己怎么够资格接受这样大贵族的关心,即使只是一会儿。但她没有。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非常感谢您……”

“朽木大人,您喜欢樱花吗? ”
“是啊。”
“——……真是意外呢。”
“…是吗。”

天色渐暗,白哉要离开了。
“啊、那个…朽木大人……”露琪亚伸出手,抓住白哉宽大的衣袖。她意识到这种行为的不妥,急忙放开了手。“对、对不起。”况且,她也不清楚自己作出如此失礼行为的理由。
白哉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你…………”
“吓?是? ”
“……没有。”他转过头,“早点回去吧。天凉了。”
“? 是的。”




露琪亚没想到自己会再次遇到他,以那样的方式。
没想到自己与他这样对话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没想到自己将会在他身边生活四十多年。

更没想到四十多年后知道了他喜欢绯樱的理由,自己会那样悲伤欲绝,莫名其妙地。

===================

“朽木,你又去樱树林了吧? ”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见白哉回来学院,“视察都结束了。你就那么不喜欢这里吗? ”
“……是啊。”白哉的表情冰冷的辨不出真假。
“……哎呀…至少这种习惯也让朽木队长今天得益不浅嘛。”与白哉的毫无表情相反的,三番队队长市丸银依旧是一脸笑容。却同样的琢磨不透。
白哉冷冷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
“…没什么意思呀,”市丸慢悠悠地说,“很迷人吧?我是说……………——花。”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浮竹对白哉说:“啊,市丸今天也去了樱树林呢。”
“…!”白哉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马上归于平静。“…真是无聊至极的作法。”
市丸耸耸肩:“别这么说嘛,我又不是跟踪你。只是散着步正~好碰上‘你们’啊。”
“…‘正好’碰上却不出来打个招呼,灵压也隐藏的很完美啊。”白哉身上开始散发杀气,左手搭上千本樱的刀鞘。
“喔呀,朽木队长要是不相信,那我就没办法了……不管怎样,我可不想和你打。”转眼之间,市丸就到了远处,向各个队长们挥手,“各位,我要先走一步喽。”
“…………。”白哉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章二

——————————
明明知道要受伤,还是沦陷下去。
为了那不曾感受过的温柔。
不论多么虚幻。
——————————

露琪亚初次见到市丸银是在初空月末。

那时她成为朽木家的养女、白哉的义妹才不到一个月。面对冷若冰霜的白哉,她每天都度日如年。露琪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痛苦缠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本来事情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再加上她明明是十三番队的队员,来去却总是要和身为六番队队长的白哉一起,当然免不了指指点点。
“流着庶民血液的贵族公主”、“真是幸运啊,只是和朽木夫人长得像一点”、“看她那嚣张的样子,不过是个最下等的庶民”……
她只能权当听不见。“兄长大人收养我已经是很大的恩惠,我没有理由再不知足……”
可是……
可是她………………

在露琪亚和白哉走在三番队的长廊上时,碰到了那个人。笑得很诡异的男人。
他走近,说:“呦,六番队队长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
露琪亚觉得兄长大人很不喜欢这个人。虽然他不会说什么,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白哉很形式化地回答:“托你的福。”
“…哎呀? ”他探头看看白哉身后的露琪亚,“这个小姑娘……”
“……!!”露琪亚的眼睛张大。…又要说了。不要。请不要说那种话。我…我……我没有…………!
他伸过手,摸着露琪亚的头发:“好可爱的小姑娘呀。你叫什么名字? ”
…你早就知道了吧,何必多此一举。白哉心想。
“……”露琪亚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幸亏……“露琪亚。…朽木露琪亚。”
“很好听的名字呢。我是市丸银,三番队队长。请多多指教,小露琪亚。”
“啊,是…”露琪亚躬下身,“请多多指教,市丸队长。”
“…走吧,露琪亚。”不等市丸再答话,白哉迈开步子,用命令的口气说。
“吓、是的…”露琪亚又向市丸施了一礼,“我失陪了,请原谅,市丸队长。”快步跟上已走远的白哉。
“真是有趣啊……”市丸站在原地,靠着廊柱,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完全不像呢……小露琪亚。完全不像。…对吧,朽木队长? ”

就快到朽木大宅,一直无语的白哉突然说:“不要靠近那个男人。”应该说,不要让他靠近你。
露琪亚吓了一跳:“…是、是指市丸队长吗? ”
“……”当然是,除了他还有谁。白哉自顾自地走。
“……? ”露琪亚不明白白哉的意思,也不敢发问。

但既然兄长大人这么说了,她就要照办。只要是有可能遇到市丸队长的地方,她都不会去。——其实,她从来没有随便乱逛过。她觉得这里完全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只要在这里,就有怪怪的感觉,仿佛自己不存在了似的。

当然总要遇上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跟兄长大人一起时还好,但单独一人碰到他,露琪亚很不安。

并不是说白哉值得依靠。而是独自一人太可怕了。
也许当时,她答应到朽木家,也是因为这种心态。
她讨厌这种脆弱。

再一次遇到他,是在开满白梅的林子。她常常去的林子。

露琪亚并不觉得白梅比绯樱美丽——甚至可以说,她认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但是白梅散发的香气让她的心境可以变得很平和。白梅似乎和自己很像,那种透着平静悲哀的素白之花,那种穿人骨侵人心的淡冷香气。
每当心里积存了太多压力,她就要到这个地方来,闭目养神,什么也不去想。
暂时地逃避现实里的流言蜚语,逃避冷如冰霜的兄长大人。

“喔,小露琪亚? ”市丸坐在一根粗树枝上,靠着树干。
这次的相遇似乎是偶然。但不知为何,露琪亚觉得是早已安排好的。
或者说,连和兄长大人相遇,到朽木家,都是被安排好的。好象不是她的人生。好象她完全无法掌握。
……好可怕。

她轻轻躬身:“很久不见了,市丸队长。您还记得我的名字,是露琪亚的荣幸。”
“哎呀哎呀……”市丸似乎有些吃惊,“真是高雅的举止。是小露琪亚天生的吗?…不过你的说话方式官方多了,大概是你的兄长大人教导的吧?——才不到半年而已…”
上层就是喜欢这一套,无聊透顶。露琪亚想。
“…有点让人失望啊……”
“……哎? ”露琪亚抬起头,“…这……”
“小露琪亚原来的样子,比较好啊。”市丸屈起手臂,支着头部。还是笑嘻嘻的。
“……”现在的心情,该说是吃惊吗……。露琪亚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心头的悸动。“对…对不起,我的说话方式让您不高兴了吗? ”
市丸放下胳膊,“变回来了呢,你的口气。”
“吓? ”
“要上来吗? ”市丸伸出手。
露琪亚想起白哉的话,猛地向后一退:“……不,这怎么可以…我只是个庶民队员……”
“朽木家的公主居然自称庶民,”市丸轻笑,收回手。“那么我岂不是更庶民? ”
“怎、怎么会!对不起,我没这个意思的…”露琪亚忙又一鞠躬。
“别在意。上层阶级也没什么高贵可言——”市丸耸耸肩,把手一摊,“毫无必要在庶民面前自恃清高。”
“咦……您这么觉得…吗? ”露琪亚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市丸。
“果然——…”长得真像呢。但是性格又完全不像。市丸看着露琪亚,想。
“啊? ”——市丸队长真的很擅长岔开话题,又爱花言巧语。刚才和现在都是。他真的是个不该接近的人啊…虽然在笑,但还是隔人于万里之外。但露琪亚却觉得无法讨厌他。即使是言不由衷也好……市丸队长说出了很多她想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的话。

“小露琪亚果然长得很漂亮。”
“这…请您别取笑了。”
“是真的。初次见面时,我不也说过你‘很可爱’吗? ”
“谢谢您的抬举。”露琪亚笑了一下。
“好富讽刺感的笑容啊……不相信? ”市丸也仍保持着笑容。
“哪里的话,是您的错觉。”
市丸从树上跳下来:“那就当是错觉好了。——喏。”

露琪亚从他手里接过一枝开得很灿烂的梅花。白色的花瓣泛着生命的韶华。“谢谢您……”露琪亚看着白梅。就像一朵鲜花开放一般,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扩大,显露出美丽的笑容。原本止水般不曾动过声色的瞳眸渐渐有了光华。
市丸看着她,竟愣了一会儿神。“……很棒的表情。”真是美丽。
“吓?什么? ”露琪亚把目光从花转移到市丸身上。
“没有……———你好象很喜欢白梅呢。”
“…其实也没有很喜欢。只是觉得…………”露琪亚的视线移开了。

“和小露琪亚很像啊,白梅。”市丸这么说。似乎是随口而出。
“…——!”露琪亚很震惊。

“无言的寂寞,无尽的悲伤。”
突然,市丸用手指轻轻嵌住露琪亚的下颚,然后抬高,迫着那双装不进任何人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的眼神总是在这么说。…很渴望亲情么,我的公主? ”

“!!!”
露琪亚猛地甩开了那只手。
“…请您……放尊重点。我失陪了,市丸队长。”

市丸并没有挽留露琪亚。他捡起被露琪亚丢到地上的梅枝。
“如果以后有事需要我的话,就到这里来吧。”

露琪亚头也没回地跑远了。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好象可以看穿她的内心。把她的心,侵蚀浸透得一滴不剩。
实在…好可怕。
所有的一切都好可怕。

…谁来……救救我…………!
请不要再让我一个人……………………。



“你会再来的,小露琪亚。”市丸端详着梅枝,在手中玩转着。“只要你还在那个牢笼一样的朽木家里…,就只有我,除了会说出你喜欢的话的我,没有人可以让你依靠。没有人。”他又露出了不知意味的笑容。


>>章三

——————————
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得到幸福。
以为连自己也可以保持笑容和快乐。
可是完全是愚蠢的我的误会。
我永远也不会得到救赎。
——————————

能成为十三番队的队员真的是非常幸运。露琪亚打从心底这么认为。

又是一个平凡不过的早晨。
初春,乍暖还寒的夜樱月。和煦的阳光让人神清气爽。温柔的暖风吹拂着伊人的面庞,似乎所有的不快都可以这样挥之而去,再也记不起。
要是……可以这样就好了。

露琪亚与白哉行过别礼后,就穿过六番队的过道,直奔十三番队。
她走得太快,实在是很没规矩的行为。
然而白哉却没有要喊住她的意思。远远看着她的表情,他眉头微蹙,唇瓣一张一合,吐出几个轻轻的、依稀可辨的字节。“志波家的当家……是吧…。”

露琪亚轻盈地,像有着双翼一般地走着。她的瞳眸里闪耀着期待之光,既而在看到她所期待的事物时转为欣喜。
“早安,海燕大人。”她低下头,向有一头蓬乱黑发的男人行礼。
“喔,”名叫海燕的人露出明朗的笑容。就像太阳一般明朗的笑容。他拍拍露琪亚的头。露琪亚原本被侍女梳理得齐齐整整的黑发被撩得凌乱。“早安,朽木!你的表情比以前好多了呢!——是吧,队长? ”
一旁的浮竹正捂嗓轻咳着,这才回过神来,说:“哎?是啊。朽木真的越来越惹人怜爱了。”
“咦——? ”海燕怪笑着用手肘捣捣浮竹,“你该不会……”
露琪亚并不是对这方面的话敏感的类型。但海燕的话太白,让她的脸也羞红不已。
“……你在想什么啊…”浮竹瞪了他一眼,狠踩了一脚。
“好痛——!!你干吗下手这么重啊!身正不怕影子歪嘛!!”海燕不服气地伏下身去察看伤口。
浮竹斜眼看着他:“我就是连影子也不让歪。我这个男人还好,但朽木可是女孩子家呢!伤到人家怎么办啊? ”
露琪亚忙说:“啊、那个……我知道海燕大人没有恶意,没关系的。”
“就是,你听见了么…………——是是,队~长~大~人。我求饶还不行么? ”海燕看到浮竹皱的更深的眉头,只好改口,又一副“不跟小孩子计较”的表情,耸耸肩。
“对了,队长,这个送给您……”露琪亚掏出一包草药,递给浮竹。“我看到最近队长经常咳嗽,昨天就去采了些草药。”
浮竹惊讶地睁大眼睛:“咦…朽木识药草的吗? ”
“因为以前在游魂街时,生病只能靠自己识草药的……”讲到这里,露琪亚轻轻地缩回手,“对不起,如果您不愿意要的话……”
“不,怎么会!”浮竹笑着从露琪亚的手中接过纸包,“非常感谢你。朽木真是有心的女孩子呀,相信这个会很有效的呢。”
“…哪里……”很少受到这么温柔对待的露琪亚笑的很灿烂。
“嗯!咳!”一旁的海燕故意望着远方,“年轻真好啊~”
“………志波海燕——…你这家伙!!”

露琪亚总乐于待在本番队的地方,和海燕大人及大家在一起。
只要有海燕大人在……就可以忘记所有悲伤。只要有他在……就可以不那么讨厌软弱的自我。
就像魔法一样呢。
他的声音,他的笑容,都像施过法术一样充满魔力,让这样低贱的自己也可以感觉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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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木大宅里开满灿烂的樱花。大片大片的绯红。
就像故人的笑容一样温暖而悲哀。

白哉端坐在走廊上,望着满院绯樱。身旁有一个尚且年轻的管家,恭敬地站着。
白哉默然了许久,突然开口说:“志波家的当家……是怎样的人? ”
管家一楞,说:“少爷是指志波海燕吧?他根本不值一提。毫无贵族的自觉,在家道中落的现在,居然根本不想振兴家业。不过如今的贵族也只有少爷鹤立鸡群啊。”
“我是问他是怎样的人。”白哉斜看了他一眼。完全只会罗嗦些废话。
“啊…小人无知,请您宽恕,少爷!”侍者吓了一跳,忙跪下,“其实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但听说是很洒脱豪爽的乐天派。”
“…我记得……”他好象是有妻子的吧。白哉不再说话。
“是? ”
“没事。”
“? ”侍者对于大少爷突然问起志波海燕又突然不说话感到十二分的莫名其妙。可是当然是不敢问的。

===================

……为什么,收养我的是兄长大人而不是海燕大人…………

露琪亚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大逆不道的想法吓了一跳。突然眼前有一片黑暗的感觉。完全呼吸不了。
……对…对不起,兄长大人…露琪亚太不成器,居然厚颜无耻地有这样不知足的想法……
露琪亚握紧了双手,脸上冷汗涔涔。

痛苦吗?
痛苦。痛苦到不知所措。

恐惧吗?
恐惧。恐惧到连面对他的背影都没有办法。

那么…为什么当初要答应到朽木家?
那是因为……

是因为…………

…………因为…什么——…?

一回到朽木大宅,露琪亚就被仆人转告说:“露琪亚小姐,白哉少爷要您过去。”
露琪亚微微一抖:“……现在?…为什么? ”
“是,请马上过去。——…至于少爷的意思,我们下人何从知道。请不要问会让我们为难的问题,小姐。”仆人虽然是用敬语说话,但不屑眼前的大小姐得很。露琪亚很清楚。
“是……对不起。”她敛起透着悲伤的黑眸,轻启朱唇,小声说。

露琪亚低着头,小心地走在白哉的寝殿长廊上。在这里,连哪条廊要先迈哪只脚、走几步、呼吸几次都有严苛的规定。虽然露琪亚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觉得不应该违逆兄长大人的意思。否则…她不会原谅她自己。“没关系,一切总会习惯。没关系……”
她费力地抬起头。闯入眼帘的果然是乘风飞舞的绯色花瓣。
“……樱…——真…让人羡慕啊。”它追求那转瞬即逝的刹那芳华的决然。

她在一扇镶装有雍容华贵的装饰花纹的纸门前站定。轻轻抽一口气,慢慢向门内跪下,伏身:“兄长大人……听说您找露琪亚。”
房内的男人似乎正伏案工作,背对着露琪亚。听到那轻柔的几乎溶入空气中的声音,他直起身,“…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
“哎……这…………对不起,”露琪亚的头低的几乎贴到塌塌米,声音微颤。“露琪亚不知道……”
“志波海燕。…他是你的副队长吧。”白哉的口猛地蹦出这个名字。
“……是? ”露琪亚还是不明白白哉想告诉自己些什么。
白哉的声音变的稍微有些急噪。“听说你很喜欢他。”
“是……因为海燕大人非常照顾我……啊、我不是说我比较特别,他对任何人也很亲切的。”
“是么。那么,你喜欢他? ”
“啊?啊……。”露琪亚奇怪白哉为何反复问一个问题。
“什么样的喜欢? ”
“您问什么样的……这…我敬仰他…”她斟酌着字句。“还有…亲切感…………吧? ”
“……你爱他吗? ”问出这句话时,白哉自己都吃惊。全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吓? ”她一时没回过神。
白哉从未觉得启齿是如此沉重而困难的事。他额头上渗出滴滴汗珠。“你…想做他的妻子么? ”
“——?!”

片刻的沉默。
然而于白哉而言却是恍若隔世般的长久。
汗水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淌下,滴落。

===================

露琪亚独自立于高耸的悬崖边上。阴冷的风撩起她的发丝,她的衣袖。好似黑蝶的羽翼一般。
她穿着全黑的死霸装。她是死神。
尚在襁褓时就已经死去的她,从未体会过身为人类的感觉。从未体会过亲情的温暖。
她一直独自一人,直到他出现。

“想做他的妻子么? ”
她又想起那天白哉的问题。
当时自己不知应作何回答。
她觉得这个问题简直不知所谓,全然不该是出自兄长大人之口。
因为她从未想过这种事。
露琪亚敬爱海燕,就像妹妹对兄长,或是女儿对父亲。海燕给她的,是别人从未给予过她的一些东西。…至于爱情什么的……

“海燕大人已经有个非常出色的妻子了。”露琪亚这么回答白哉说。
“……我不是说那个。我只是问你的想法。”
虽然白哉不满意她的答复,但露琪亚觉得这个理由就足够充分了。海燕大人的幸福,不在自己的身上。那么何必去纠缠他,让他困扰呢。
“如果…,他爱上了你的话……? ”
白哉接连的异常发问,让露琪亚觉得太过蹊跷。
兄长大人就好象……在确认些什么。
好象在恐惧些什么。
露琪亚并不认为什么东西可以让兄长大人觉得可怕。但还是会有些微的感觉这样告诉自己,“他在害怕”。
害怕?
害怕什么?
又为何而害怕?
“我不会结婚的,兄长大人。”

露琪亚并未正面回答白哉说她不爱海燕。……也不可能这样回答的。
其实……她大概还是对海燕…………
想必不用说白哉也知道。
但她说即使海燕大人爱她,她也不会结婚,这的的确确是真话。

因为她有割舍不开的东西,一旦结了婚就会永远失去的东西。

与兄长大人的亲缘之锁,是朽木家强迫自己铐上的。可是这是他们脆弱的兄妹关系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的名分。如果没了这条锁链,她与他就将再无任何干系。
所以她绝不要锁链断开。哪怕这条锁链的冰冷让她悲哀让她寂寞让她绝望。

因为她真的需要亲人。
因为只有“亲缘”是一种谁也无法打破的牵绊。
因为她想认为自己是被需要的,是确实存在着的,一个活生生的人。

“嗨!朽木!”突然,一声熟悉的爽朗声音在露琪亚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

她嘴角浮起一丝不意察觉的浅笑。自嘲一般的浅笑。
命啊。这都是命呢。
兄长大人。

随而她转身,笑着去面对她一直仰慕的男子。面对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男子。


===================

不要……不要死………………不要死啊!!!海燕大人——!!!!!!!

求求你活下去…不要连最后的容身之所都……不要让我再没有地方可以回去……!

求求你……………………。

脑子里只闪过这些,露琪亚就昏了过去。浸在海燕身上流下的红色液体汇成的血泊中。握着杀死他时用的斩魄刀。任雨水混杂着滚烫的血液在脸上肆虐横流。
第一次并最后一次依偎在他的怀里。渐渐失去温度的怀里。

“…请您……救救我………………”
“…………兄长大人……”
“好冷……好可怕…啊……………………兄长大人,你在哪里……”

浮竹抱着血痕遍体、失去意识的露琪亚,只听见她这样呢喃着,带着哭腔。然而竟没有一滴泪落下。
雨水越来越大。就好象替她的心流的泪。

===================

因为前一夜的雨,地上尽是落樱,就像绯红的血一样。

朽木白哉走在通往浮竹家的路上。脚步很快,且略显凌乱。
他依旧冷若冰霜的脸上添了少许絮乱的心绪。

“舍妹劳烦您照顾,感激不尽。不能让我家的人再给前辈添麻烦了,请让我带她回去。”
到了目的地,面对憔悴的浮竹,白哉干巴巴地甩出这几句机械的客套话。
浮竹很恼怒地瞪着他:“朽木……令妹仍然还在昏迷中呀!就算这样也要带她回去? ”
“是。”
“你!”浮竹揪住白哉的衣领,“你根本就不配当个长辈!我真是不明白你……可是,她昏迷时也在叫着你啊,叫着‘兄长大人’……”
白哉死水一样的黑瞳闪过一丝吃惊的隐芒。“…我……”
接着他又回复了以往的平静。“比起这个,舍妹是朽木家的人吧。前辈何必如此着急?…就算是您番队的队员,也不至于此。”
浮竹一怔,手稍稍松了一下,白哉立刻就甩下他的手。
他整整衣服的领:“连自己的内心都不明白的前辈,没有资格来批评我。我要带走她。”于是便径自向露琪亚睡着的房间走去。

走进房间,只见得若大房间中央卧着小小的身影。孤单且毫无生气的身影。
白哉上前,小心地抱起病榻上的露琪亚。她原本透着红润的白皙脸庞已变得苍白。整个身子就像死了一般的冰冷。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脱下队长服,披在露琪亚身上。
整个过程,白哉的双手都微微抖着。

临行,他背对浮竹,微侧着脸。“前辈,请帮我捎句话。”
“……? ”浮竹仍然在生气,他看着露琪亚虚弱的瘦小身子。
“…‘以后敢再出现,我绝不放过’……”浮竹看不见白哉的表情,但声音比以往更为冰冷,且明显带着怒意和杀气。“……就这样对志波家的人说。”
“……!”浮竹愣在了原地,不知白哉的无名火从何处而来。只能干看着白哉抱着露琪亚,迈着如以往一样规则而一成不变的步子走远。
只有白哉自己明白,像这样走着平稳的步子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自己的全身,都在颤抖。

确定走到离浮竹家足够远的地方,白哉站定。
他目不斜视地说:“市丸,你在吧。又来‘散步’么? ”
一旁的大树的层层枝桠被手撩开。
“被朽木队长发现啦? ”对于白哉的话,市丸似乎毫不吃惊。他悠闲地从树上跳下,走到白哉身后。
白哉依旧看着前方:“你一直跟着我,还真是有耐心啊。”
市丸摆摆手,“我只是担心小露琪亚,想看看她怎么样了而已,不要轻易动怒嘛。”
“哦……那为何不光明正大地跟我同行? ”
“咦——可以吗? ”市丸像是吓到了一样,“我以为你不会让别人见到她呢——失礼失礼。”
白哉转过身,瞪着他。“小心你说的话……市丸。”
他并没有道歉的意思,只是凑近了,低身看着白哉怀中的露琪亚。
对于他的行为,白哉实在很恼火。可是又不能说让他离露琪亚远点。
“哎呀……难怪朽木队长亲身去接小露琪亚呢。海燕队长的死亡让她变的这么憔悴啊……”市丸似乎是很随便地说,“您可真是个好哥哥呢。”
白哉蹙起眉头。“你…想说什么? ”
市丸笑着一摊手,“没有啊。只是朽木队长居然屈尊独自接回昏迷的妹妹,真不可思议呢~朽木队长意外的是很亲切的人啊——可是………”
市丸的笑变了些许的意味。“她这么虚弱的真正原因……恐怕不只此次的事件吧? ”
“……!!”
“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呢?您知道吗? ”

白哉猛地抽出千本樱,将刀刃抵在了市丸的颈上:“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左手抱着那么轻的露琪亚,并不是多吃力的事。可是他握刀的右手却剧烈的颤抖着。刀刃与萧瑟的风擦出刺耳而混乱的杂音。

她在烦恼什么,我明白。
她想要什么,我最清楚不过。
可是我无法给她。
就算那是多微小的愿望也好。
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还能怎么做!!

市丸不再微笑,他看着恼怒的白哉,说:“什么都不明白的人……是你才对吧。”
“…——!!!”白哉的瞳孔放大。
他所说的事情,或许白哉很早就知晓了,但无论如何一直也不肯承认和正视。
市丸轻易地就挡下不断颤抖的千本樱。刀掉在了铺满樱瓣的路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他走过白哉身旁。“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迟早会被人抢走。”

留下白哉在岚舞的樱花中久久呆立。连千本樱都没有拾起。

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









>>转章

——————————
Nobody knows who I really am.
无人知晓真实的我。
I never felt this empty before.
以前的我未曾感到如此空虚寂寥。
——————————

 

如果可以变成彗星,便可以在空中翱翔。
如果可以变成彗星,便可以洒下流光溢彩。
如果可以变成彗星,我一定陪伴在你的身边永不离开。
而你却总是独自一人战斗着,仰望夜空的你透着无尽悲伤。
无能为力的我,连陪伴在你身边都无法做到。

===================

“我觉得,您以前有一双可以看透我的心的眼睛。”
“呵呵……‘以前’? ”
“是。以前。”
“现在呢? ”
“仍然可以。但是我的心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您看的东西了。”
“……————。”
“但是我从未看透过您。一次也没有。”
“…不对哦。”
“……? ”
“我从来没有看透过你。而你的眼神却总能穿透我的心。”
“……您是在说笑吧。”
“像是吗? ”
“我完全不了解您在想些什么。可是您却总是知道我的想法。”
“我只是知道你的想法,而你能把握我的心。”
“………………。
…——我想我该走了。”
“你在逃避么? ”
“是。是在逃避。”
“你认为我会让你一直逃避下去? ”
“不认为。可是您还是会的。”
“为什么? ”
“…——因为您也在逃避。…失陪了。”

“…………。
所以我说,是你看透了我的心才对啊,…一直都是。小露琪亚。”

===================

自从进入了六番队,恋次一直期待着能遇到露琪亚。然而一年多过去了,却连一面都没有见到。后来他才知道,在他入队前不久,露琪亚不知由于什么原因病倒了。

恋次曾试着去问过白哉露琪亚的病因,结果被一句冷冷的“朽木家的事,外人无权过问”给挡了回去。容易急噪的他自然很火大,但碍于彼此间明显的实力差距,还是压着脾气继续恭敬地问露琪亚何时能痊愈。

这时白哉才看了他一眼,“你见到她又能怎么样? ”
白哉当然没有忘记眼前这个年少轻狂的男人。
当自己第二次与露琪亚相见时也见到了他,这个突然闯入贵宾会客室的失礼庶民。
看到少年那时的眼神,白哉立刻就明白了。
明白了他钝感的妹妹长久以来完全察觉不到的事情。

“当时……你放手了。”当初白哉并没料到,他对露琪亚的选择居然没有提出异议。但白哉是明白他的用心的。
然而,虽然明白,这选择实在愚蠢。居然把她托付给了自己。愚蠢得很。
只是让所有人都更加痛苦而已。

“你跟她已经离的太远了。”白哉不再理睬恋次,埋首处理公务。

…呵,我有资格这么说别人么?
真正和她最远的人,是我。
他可以让她幸福——起码,他希望让她幸福。
而我从他身边夺走了她。
…………
……命。是命。
不论他的放手,还是我伸给她的手。

恋次语塞了,半晌说不出话,低下他一向昂着的头。
“我……只是想看她一眼。…即使什么也做不了……”

…真是可笑。
明明没有拯救她的能力,还要给她希望,只是徒增她的忧伤罢了。
既然那么想抓住她,当初就不该让她离开。
就该阻止她到我这里来。
就该阻止我和她成为兄妹。
事到如今,谁也不能挣开这条枷锁了。你,她,我,全都不能。
这条名为『至亲』的宿命之枷锁。

想到这里,白哉敛起犀利的黑色双眸。
好吧,就让我看看你可以挣扎到什么程度。“我可以让你见她一次。”
恋次吃惊地抬起头,看着白哉。
“三日后的傍晚,朽木家附近的一片白梅林。她会去那里散步。”因为我只准许她在每月的那时离开宅子。而她每次除了那里哪儿也不去。
“我不保证你们会有一场愉快的交谈。”
因为,即使你仍在挣扎,她也已经不再挣扎了。
我更加冷酷无情的态度也没有再增添她的忧郁。
她疲倦了。
我知道。
她厌倦了再与命运抗争,因为她只剩下接受现实的力气而已。
只剩下静静地面对我的冷酷态度的力气。

===================

白哉回到朽木大宅时,天空已经染上了墨色。几片云的间隙里透出冷冽的月光,班驳地照在他的队长服上。
刚才在队长室,恋次似乎为了他的“开恩”而十分感激。
可是实在没什么好感激的,他想。

我只是想利用他。…只是想知道,会不会有可能——不管可能有多小——将她带出我的视线之外。
因为我知道,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志波海燕死后,市丸的那一席话,彻底让我知道了自己有多肮脏。
什么“我照顾她只是因为她是那个人的妹妹”之类的话,只是我不断说给自己听的。只是我想让自己这么相信。我为这样污秽的心感到耻辱。
所以才对她更加冷漠。
——我清楚,这就是市丸的目的,可是我无法不这样去做。否则,我的心不知会变成怎样。
若一旦我崩垮了,朽木家族该由谁来担负?
我绝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相比我那愚蠢而肮脏的私人感情,朽木家族要重要得多了。
这就是我要守护的东西。除此之外的事物,都与我无关。
如果不是她的存在搅乱了我的心绪,的话。

“……兄长大人,您回来了啊…”
一抹愁绪随着清灵的声音扩散到了空气中,触到了白哉的心口。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迈过宅门后就一直在发呆,于是转过身。
露琪亚向他低下身,“欢迎您回来。”

“你还在生病,可以不必行礼”——这句话卡在白哉的喉咙,最终没说出口。
“…嗯。起身吧。”

露琪亚抬起头。即使黑色的剪水之眸半掩着,也可以窥见其中暗蓝色的光芒。仿佛漾着层层潋滟的夜晚的湖面,映照着一切世俗事物的镜花水月,又是唯一不为世俗所玷污的圣洁之物。

这双眼睛。
我不想失去。
可是,有可能的话,带走她,让她离开我吧。
我不可能自己把她拱手让人。应该说,我会尽我一切所能阻止任何人从我身边带走她。
所以,如果有一个人,即使我做到这种程度也可以带走她,就快点出现吧。
我真心这么期望着。
我不想看到被这种无聊的私情搞得头昏脑胀、毫不清醒的自己。

若一切都终结就好了。
在这个没有尽头的夜晚。

===================

弥生月的白梅已快谢尽。

一旦现在残存的淡淡寒意散尽,所有的梅花都要离开枝头,化作尘土。

没有人会专程在冬日出来赏梅。
…那么它们为何而开放?
开得如此执著和悲凉。
……也许,仅仅是为了,去追逐白色的冬天?
因为只有冬天容得下它们?
所以不论冬天是否是为它们的开放而到来,为它们的凋谢而离开,都永远要在白色的世界中绽放么?

——……可悲呢。
我也…一样吧。

在白梅环绕的林子里,露琪亚不只一次地这样想。

“看来将有不速之客来啊。”清朗而琢磨不定的声线。
“……?谁? ”旁边响起了安静、矜持且冷艳的声音。
“谁呢——? ”银色的眸子微微一转,看向漾着湖蓝色的黑瞳,“搞不好是小露琪亚希望见到的人哦。”
“………——? ”露琪亚也看向银眸的男子。
“那么,为了让你们好好叙叙旧,我要闪人了。”

“…别了,市丸队长。”
“……‘别了’吗……”市丸望着露琪亚。
“在凉月我就会重回十三番队。我想我们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她直视着他,没有移开视线。
“这是你的希望? ”依旧是轻轻的浅笑。
“对。”
“………——要是我不答应呢? ”
“那我也没办法。但您会答应的。”她说的很轻,但很干脆。

没有一点回旋余地的回答吗…。
市丸自嘲般地合起了银色的双眸。
“……没错,我是会答应。…真是没有办法呢……”对于会这样做的自己毫无办法。
“我真该感谢海燕队长的死,不是吗?——让我能有机会和你相处这么长时间。”还该感谢朽木队长对你的冷漠,尽管这是因为我。
…不过,终究我也有无法抵抗的东西。

“…………”露琪亚静静看着他。
他与她对视着沉默了一阵子。终于好象败下阵来似的,一如往常地耸耸肩,叹了一口气。

他离开了。
仍是带着那样深不可测的微笑。

……他还是不会放弃吗…。
露琪亚看着原本他站着的地方,哀伤地掩起那双有魔力的瞳眸。

“………露…琪亚……? ”

身后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不经世事的亲切声音。
她十分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后慢慢地回过头。

张扬的红色。
熟悉的红色。
让人安心的红色。

‘希望见到的人’……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市丸队长。

“…恋次……? ”她一张一合的唇瓣里吐出几个字节。

恋次呆在原地。
再次见到她的惊喜,似乎被什么别的心情取代。

她身穿素白的雅致和服,披着丝绸织成的淡蓝肩纱。
她的容貌比过去更加俊秀和白皙。
她矜持地站着,无比柔美和高雅。
好一个公主,完全就像天生的大家闺秀。

不过,比起这些,还有某些其他的……较之过去已显迥异的,她的某些变化。

“你怎么会在这里……? ”露琪亚的瞳孔放大。
“我…………”恋次兴奋地张开口,然而又再次语塞了。

「你见到她又能怎么样? 」
白哉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即使什么也做不了,我也想看她一眼。”

…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
明明绝不是只希望看她一眼而已的。

他想抓住她的手,永远不放开。

……可是,不可能,也做不到。

最终他什么话也没能说出。

“……”露琪亚没有多说什么,默默走上前去,将他高大的身体搂在自己娇小的怀里。
“!”恋次愣了,脸瞬间通红,不知她的用意。

“……辛苦你了…”露琪亚闭着眼睛,轻轻地说。“很累了吧……”
“——!”恋次吃惊地张大双眼。

「你跟她已经离的太远了。」
是的,的确如此,队长。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单纯的女孩子,而是已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
而我却还是没有一点成长,竟然幼稚地需要她的温柔。

……更何谈“守护”?

我……

“恋次? ”
“——…恋次? ”
“你哭了吗,恋次? ”

“……笨蛋,我怎么会哭呢……”

“…………是呢。恋次是坚强的男子汉啊。”

……才不是。
连你都保护不了,我算什么男子汉!!

我太幼稚了,真的太幼稚了。
可笑可悲地让我快疯掉了。

“不要紧了,已经不要紧了。”
露琪亚像安慰孩子一样对恋次说。

“……我一定…一定要变强!”
变的比队长……不,比任何人都要强。变的…可以让你依靠。

………………。
不必的。
我不值得你这样。
像我这样差劲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为我而不断努力。
求求你,放弃吧………………。

露琪亚心里默默地说。因为她知道,说出来也是没有用的。

她看着他握紧的双拳,瞳中的湖蓝色变得黯然。

===================

看到露琪亚回来时丝毫未变的忧郁神情,白哉明白了——连那个男人也无法拯救她。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但是,…太好了。白哉吐了口气,看着天边的淡红晚霞。

这样的日子……
——…还能过多久…?

……还要,过多久。

>>>『夜风月』(某夜个人BLOG,各种RP,正常人入内请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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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梅殇逝


Ⅱ[夜梅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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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得到幸福。
希望被某个人需要。
和某个人一起生活到地老天荒。
--------------------------------------------------



 
>>夜梅篇·章一

 

——————————
I just feel「Rhythm Emotion」.
我想活的更加热烈,因为妳给了我永不言弃的力量。
心中的悸动引导我去向妳的身边。
So far away....
——————————


『我不叫「你」。』
『我叫露琪亚。』
『朽木,露琪亚。』

===================

露琪亚十分喜欢望着窗外。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往露琪亚那里瞟上一眼,她一定是在看外面。就连在学校上课时也是。为此没少吃老师的粉笔,但她总是一幅毫不在乎的样子。
于是一护问露琪亚总是在看什么?
“不。什么也没有看。”
“哈——?那你为什么老望着窗户外面那么亲? ”一护没好气地继续追问。
“是呢。为什么呢。”露琪亚看着窗外,淡淡地重复着一护的问题。
面对这种爱搭不理的态度,一护好几次差点暴走,但最终还是闭嘴了。…吵架是绝胜不了这丫头的。一护一直很奇怪——露琪亚就好像半辈子没吵过架,非要在这时补回来似的。仿佛过了这时,就永远没有机会再放声大吼。长的很模范生的样子,野蛮倒是谁也不输,啧……。

可是,一护不得不承认,露琪亚远望某处的时候的确很有女人味。那是从眼瞳深处里透出的、毫无粉饰的女性味道,美丽、迷人、神秘且孤傲,又莫名的悲哀。她眉宇间那平静而温柔的、名为“落寞”的悲哀。

她究竟在看什么?
她究竟在看着谁?
她半掩着的深邃眼眸里看到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一护很想知道,然而终是问不出口。

===================

“呐,一护,妹妹们很可爱吗? ”刚消灭完两只虚,露琪亚猛地问道。那是在井上的哥哥的事情发生不久后。回家路上,夕阳的残辉透过树木的枝叶班驳地照在我们身上。
“啊?还好啦,有时会很麻烦就是了。”我随口答道。“你干吗问这个? ”
露琪亚的脚步慢了一些。“你很疼爱妹妹呢。”
“你脑壳坏去了啊…”
“我们第一天认识时,你曾为了妹妹的生命而置生死于度外呢。”
“什么啊,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愣了一会儿,恍然地说:“对了,因为你是死神,所以没有亲人吧?所以你不明白亲情之类的东西? ”
露琪亚突然停下来,不再向前走。
沉默了良久。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只看到金色的淡淡光芒在她深浅不一的影子上流转。
而后她笑着抬起头,“我当然有亲人啊。你该不会是以为死神就是永远孤身一人吧——?一护先生? ”说着,露出很鄙视的表情。
“唔!是、是又怎样,你那个‘先生’是什么意思!”
“嘿……”
“你这是什么口气!!”
“什么也没~有。”
“真令人火大!有话就说明白啦!!”
“没有就是没有!”

“啧,如果这家伙有亲人,还真想看看长什么样子呢——居然教出这么一个不识三纲五常的丫头!想来她哥哥一定是个又蠢又无礼又莽撞的混混!”
“一护。”
“……呃? ”
“下次不要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
“……是。”我面部抽搐地干笑着面对露琪亚带着杀气的微笑。

===================

露琪亚的演技真的很惊人。她随时都可以毫不勉强地露出笑容,好像真的在笑似的。
像在讽刺人类的愚蠢。
这时她总会眯起眼睛,于是我看不清她的眼瞳了。
那双会说话的魔瞳。

到底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么个费解的家伙啊……

“假笑?跟家庭环境没什么关系的啊。”露琪亚喝着我替她打开的饮料,“跟别人学的。”
“‘别人’? ”
“对,‘别人’。”
看来她不想多作解释。就算问下去,她也不会回答吧,只会又岔开话题。
“嘿……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学好。”我耸耸肩。“好歹是女孩子家,小心嫁不出去。”
“真罗嗦。我又不屑要男人的欣赏。”
“喂喂……”

“你就好象在嘲笑着一样。”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我?嘲笑谁? ”她莫名其妙地问。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
“…………”
“干吗?生气了? ”
“不是那样的。”
“什么? ”
“应该是,嘲笑‘除了所有人之外的我’。”
“……啥啥? ”
面对我的不解,她没搭理,只是自言自语地轻声说些什么。
我只听到很不清楚的几个字眼。

“那时你的冷笑,莫非也是…只对于‘自己’而已吗……”

她在说谁?

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的假笑很悲伤?
只是错觉…吗?

===================

“…谢谢,一护……”
淅淅沥沥的腥风血雨在脸上划出流痕。温热的血顺着雨水淌到地上,漫延开来。
她在谢些什么?
我只是任性地要为妈妈报仇,结果打得凄惨之极,还拖累了她不是吗?
“谢谢你活了下来。”
就为了这个?
好象她曾经历过生离死别似的。
真是搞不明白这女人……

想到这里,我就昏了过去。
似乎是因为流血过多。
真丢脸……可是,朦朦胧胧中,她似乎说了些什么……说了什么呢?
问她,也只回答什么“是你睡昏头产生错觉了”。
她明明是说了短短的几句话的,好像是…海燕什么的东西……。真是,何必特意隐瞒啊!
连我也不可相信吗?
……切。
既然如此,我也必须追问到底才行!
——开什么玩笑啊!

“我说了什么也没有了,你很婆妈耶。”她坐在课桌上,随性地甩着脚,黄昏的日光落在她的裙边。
“既然拜托我代理你,就该给予我一定的信任不是吗!”我很火大地吼道。
真是不甘心。明明身高比她高那么多,却只被当作小孩子看待。
我的确太孩子气了。
就连现在,也只是在把我的焦躁胡乱发泄罢了。
可是,我就是不爽!
不爽她总是没有在看着我!

她呆了一会儿。“信任…啊。”然后转头,再次面向窗外。
短短的沉默后,她开口了:
“你不是曾问我在看什么吗? ”她轻轻地说。
“啊?啊…”
“…大概是……
「希望」吧。”
“……?啥? ”
突然,她又变成平常那幅兔子般的表情,“也就是所谓的——呃——‘光明’?呀,我的现代国语学的不好,没法表达清楚呢,真难办~”

——又被她岔开话题了…我是白痴么…………。

===================

“你还真是不合群耶。”体育课,我看着她的背影,她正很好奇地观察着学校的花坛。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她摆弄着一株淡紫色的菊花,没有回头。
“为什么中午不和班里的女生一起吃午饭? ”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蠢材,跟你一起吃饭不是方便行动吗。虚随时可能出现啊。”她随意回答着,似乎很喜欢这些花,淡淡地笑着。
“你这样我会很困扰耶!”会被众男生的眼神杀死……
“是吗? ”
“……………………。你现在在想着‘活该’对吧……”
“喔喔,你变聪明了嘛!”
“真是,你这家伙……这么不合群,小时候一定没人愿跟你玩吧。——都搞得你精神分裂了……”最后那句说的很小声,但还是被她听见了。

“别瞎猜,小鬼,我可是有很多好朋友的。”她的眼神敛起悦色。
“呃……”她突然认真起来,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沉默着看了我一会儿,又转过头去看着花。“只是,大家大多都死了。”
“…——!!”我语塞了。
心里开始地痛骂自己简直是个天杀的混蛋。
她继续轻轻地说了下去。
“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一个是我。”

她一定很不愿意回忆起这些,可是我却逼得她……
我这个大蠢材!!

“另一个人,很喜欢这种花。有一天我们在河的流水中看到的花。当时我捧起了它。”她慢慢地、一句一顿地说着。让我自责不已。“很漂亮的花,不是吗?它叫什么? ”
“…波斯菊。”
“很好听呢…。”
“…对不起……”
“——…你不必道歉。”

===================

“露琪亚,快点!上学要迟到了!”
“知道了,小声点,别把我想的像你一样耳朵不好使。”
“你…一大早就想打架啊? ”
“是你的错觉吧,橘子头小鬼。”
“别叫我小鬼!!”

像这样与露琪亚吵着架一起上学,一起战斗,我竟然已经很习惯了。
就仿佛这才是正常的生活。
然而,这样的日子没有如我所愿的持续多久。

我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没有问她。
我还完全不了解她的任何事情啊!!

可是那时,她,
还是就那样简单地被人从我身边毫不留情地夺走了。
留下无能为力的弱小不堪的可悲的我,眼睁睁地看着她随着那两个男人离开。




=======================




[>>某猫于12.3]
没有白露的部分好难写哦……我几乎只是在瞎扯淡而已。但若不顾其他CP,文章进度太快的话,又会使文章浮躁仓促,可读性尽失。又不得不顾及“丫这是ALL露文而不是白露ONLY”之类劳什子。感觉真复杂……。还好下一章大白又要出现了,否则我会心力衰竭的- -


>>夜梅篇·章二


真正的我还是无人了解。
无论何时都被名为「寂寞」的悲伤萦绕。

你究竟在这世上的哪个角落,
让我如此反复寻觅。




浦原一开始时觉得,黑崎与露琪亚就像当年的自己与夜一。
年轻、气盛、一往无前、目无法纪,只是为了自身的正义而战斗。
不过,浦原不久后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比起夜一的强势和精干,露琪亚还是透着不少纤弱女子的气息。
应该说,露琪亚比是真正的四大贵族之一的夜一要矜持自敛多了。
似乎就像被什么牵绊给束缚着一样,
动弹不得般的矜持。

===================

露琪亚买完要用的东西,准备从浦原商店离开。
浦原刚想送客,又蓦地寻思起了什么。
“露琪亚小姐,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
露琪亚回过头,关上已经打开一半的拉门:“可以啊。问什么? ”
“我听说在几十年前,六番队队长找名匠锻造了一把叫「袖白雪」的冰雪系斩魄刀。传说那把刀全身雪白,雕饰精美,被誉为‘尸魂界最美丽的刀’…”
“……那又怎样? ”露琪亚的表情一点未变,只是开始端详起浦原笑得傻兮兮的脸。
浦原合起手中的纸扇,“这样一把刀,应该不是六番队长一时兴起,光图高兴锻造的吧。”
“你是打算问我什么? ”
“那把刀,是为了露琪亚小姐而造的,对吗? ”
露琪亚微微睁大双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
浦原并没回答露琪亚的反问,继续说:“您为什么不用它呢?比起「斩月」那种类型的刀,冰雪系的「袖白雪」该是更令您觉得得心应手的才对啊。要是用它的话,当初想必不会被逼到不得不转移死神之力给黑崎君的地步。”
“我有义务回答你吗? ”
“有。——比如你现在的行踪不能透漏给尸魂界知道。”

“……”
露琪亚缄默了。
她转过视线,敛起眼帘。

“那个…并不是送给我的。”
“可是——”浦原并不相信。
“那是送给绯真大人的。”他觉得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和沙哑。“就算划在我的名下,那把刀也是……也是兄长大人想保护我的容貌罢了。他只是想保护与绯真大人相同的这张脸……而已。”
“……所以我不用它。绝不。”

浦原吃惊于她的回答竟是如此地任性,亦竟是任性地如此伤怀悲凄。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关于「袖白雪」的事。
他也猜到这会引起露琪亚的哀伤。
可是,就是异常地想确认一些事情。

他的确是确认了,
那么说着时的露琪亚的表情。

不是嫉妒,不是幽怨,不是憎恨,
更不是依恋和爱慕。

极复杂而痛苦的眼神,
就好象在诉说着什么,在低语着什么。
然而浦原无论如何也读不出那眼神的确切内容。

只有那淡淡的深沉悲哀渐渐地、慢慢地充斥了整个空间,让浦原久久动弹不得,连视线也变得倾斜起来。

“而且……之所以救一护是因为,”
露琪亚又轻轻地说,
“我只是想要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生存于这个世上。——是否,还有人能因我的存在而得到一点帮助?…如果是的话,我会好受很多的。”

说罢,她浅笑一下说:“很卑鄙吧,我就只是想着自己。”
五味俱全的苦笑。
像一株寂寞的须臾。

浦原一愣,摇头,也笑说:“完全不会。”

因为除了同她一起苦笑,他想不到其他方法可以让她稍为减少一点自卑了。
谁能想象到她对生活竟是这般无望。

…可是,事实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许多许多。
浦原目送着露琪亚远去的单薄孤影,想。

===================

「真令人羡慕,井上你。」
「咦? 」

织姬蓦地想起了以前的事,结果被夜一批评说修炼不专心。

「还有黒崎他们。」
「为什么? 」
「——这就是所谓的『人』吧。」
「? 」

织姬现在想起那时与露琪亚的谈话来,到底还是不明了其中的意思。
人类有什么可以让死神羡慕呢。
可以长生不老不好吗?
可以与最亲爱的亲人一直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可以永远不分开,难道不好吗?

思考中的她转而又想起,被人问及是否喜欢黑崎君的露琪亚。

「怎么可能。」
「我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一点也没有其他的什么。」

露琪亚回答的极为干脆,干脆得让织姬觉得她在自欺欺人。
既像在说服别人,又像在说服自己——
“我们只能是普通的朋友,不能有任何其他的什么。”

不明白露琪亚为什么这么说,也根本不清楚她真实的想法。
织姬只知道露琪亚对于黑崎君是特别的存在。

很特别。
非常特别。
与自己不同。
所以,她会为此而战斗。

不能再多想一点点。

否则,她会觉得自己嫉妒的心理,很肮脏。
她会想要哭出来。

——真正羡慕别人的,是她自己才对,吧。

===================

落雪如梅。
天上降下的飘飘洒洒的六花,落在浮竹的宽大衣袖上,又渐渐融化,消失。
冰而不冷的温度。
恰如其分的润湿。

这让浮竹不由得想起朽木家的公主,
那如白梅一般的女子。
美丽、高雅、温顺而自敛,
只可远观而难得近闻的梅。

曾真正走入她的心的,只有那个人吧。

===================

「浮竹队长,海燕大人呢? 」
「被我杀死了? 」
「……被我杀死了,对吧? 」
「为什么不说话? 」
「为什么不责备我? 」

遥想久远的当初,在三天三夜的昏迷后终于醒来的她,那原本甜美而稚气未脱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
声声是声声的癫狂。
仿佛在嘶喊般的轻吟。
即使在四十多年后的今时今日忆起,依旧让浮竹心痛如绞。
无法保护那小小身体的无力感,让他焦躁又悲伤。
根本无法抚慰她沉重的自责感。

那受了伤的黑色瞳眸自那天起失去了耀目光华。
连她身后的蝶翼都好像支离破碎了一样。
仿佛在一夜之间,就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变为一个看透世事无常的成熟女子。
那本不该在这种年纪拥有的表情,使她与之前给人的印象已经判若两人。
成熟得无奈。
成熟得令人长息。

而她的兄长依旧一脸冰霜。或说,比以前更加逼人得冷。
至少表面上看确实是这样。

而后来的某天,她向浮竹道谢说,
「那晚谢谢您把露琪亚送回家,队长。」
他一时没能明白。
「你说什么? 」
她低下头,小声地说,
「家仆们都说,您把我送回来时,我身上的血染脏了您的队长服…真对不起。给您添了很大的麻烦…吧。」

…………

在极度的吃惊和讶异之后,他只能说:
「不,哪里。」

他不知还该如何回答。
虽然那种事明明不是自己做的。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来欺骗她,
甚至吩咐家臣都这样说给她听?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白哉!

===================

嗓间一阵剧痛,逼得浮竹从茫茫的回忆和沉思中走出来,不断地咳嗽。
待稍稍轻松一些后,他抬起头,望着厅堂外的一株盛放的白梅树。

……如今她下界已许久未归,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悄悄地寻思着。
不过以她的能力,该是应付得来的才对,应该信任她——如果是那个人,一定会这么做吧。
尽管他如此自我安慰,还是难免在就寝后辗转反侧。
他的顽症却又在这时愈发严重。

廊外偶尔飞过的地狱蝶显得诡异的混乱舞蹈,更使浮竹有些不好的隐隐预感。

尸魂界好像会发生些什么事。
……希望,她能平安才好。
发着高烧的浮竹呢喃着,沉沉睡去了。


星罗棋布的宁静天空。
寒冷彻骨的夜幕深处,是暴风雨的前夜。


>>夜梅篇·章三

——————————
眼前唯有无尽的漫漫长夜,
令我不禁畏惧这片欲罢不能的天空。
仿佛听见无声的哭泣久久回荡于我的心中。
——————————

刚刚接到这个由中央四十六室直接下达的命令,白哉的意识竟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他案上平摊着的纸上,只写着寥寥数语。
简明扼要。

『十三番队队员朽木露琪亚抓捕决定。即刻执行,不得延误。』

……“抓捕”?
什么意思?
他根本不想理解这个字眼的含义。

开什么玩笑。
她的话,绝对不会做什么需要“抓捕”的事。
她从来不做任何让他蹙眉的事。
她从未做过。

就连那个志波家的男人死了时,她也不敢向他请求去拜祭。
一次也没有。

他一直认为,不管发生什么,她也会一直遵从朽木家的律规。
一直遵从他的意愿。
永远不可能违反。

如今让他如何接受这个现实!?

若是平常,他一定会先为这种行为“给家族抹黑”而恼火。
可是现在,
他只是有一种被背叛的愤怒。
以及莫名其妙的悲伤。

===================

看到面前的男子后,白哉该承认自己是很吃惊的。

如此相像的外表。
如此相像的眼神。
如此相像的意念。

是的,他们都是如此强烈地吸引着她。
也都是如此强烈地让他厌恶。

是么……
你就是因为这个而违反戒规?
就是因为这么一个臭小子?

……就这么一个臭小子!

白哉的眉头越皱越紧。
而红发的年轻男子先他一步出了手。

——算了,也好。马上就杀了他的话,未免太便宜他了。
白哉闭上眼睛。

他把手从千本樱的刀柄上放下,不再看着他们的战斗。
继而向她的方向望去。

理所当然地,她关切地看着那个男人。

这让白哉更加觉得不满。

是因为他习惯了吧,那单薄的女子,总是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不论何时。

是的,的确如此。
就连志波海燕也没有超过他对她的意义。
那时她选择了待在他的身边,而不是与那个男子在一起。

她一直追逐着他的背影。
所以他可以不必回头去看她是否还在。
四十多年,日日如此。

即使是刚才,她看到他时的眼神,依旧是与看别人时不同的。
黯蓝色的瞳眸里充满了震惊,畏惧,害怕和歉疚。
还有些微的舒心。

舒心什么?

白哉觉得,她的眼神所诉说的意思,是死了也无所谓的绝望。
没错,不是视死如归的淡然。
而是,如果能死在他的手上的话也无所谓,的绝望。

莫非…她一直隐隐期望着这个么?

白哉蓦地心头一凉。
…——她那永远无法得到幸福的宿命呵。

眼看着恋次就要败下阵,白哉才恍过神来。

还不错么,小鬼,白哉想。
如果作为一个人类而言的话。
……不过,还差得远呢。
就到此为止吧。

“兄长大人!!不要!求求你……!!”
她声嘶力竭的试图阻止白哉。
原本甜美的声音已经填满了恐惧、焦急与无奈。

那可不行。
就算是因为你自己的意愿而去帮助他,
这男人说到底还是害了你。
不能让他活下去。
白哉把手搭在刀柄上。

他仿若没有听见那呼喊一般,
利落地抽刀,斩击,回鞘。
鲜血飞溅,就宛若绽放于夜间的血花。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他再一次夺走了她的幸福。
夺走了微小的光明。
夺走了渺茫的希望。
再一次地。

所幸恋次及时地箝制住了想冲过来的她。
可以使白哉不去看她此时的表情。

“到因我丧命的人的身边,有什么不对!”
无力的她悲痛地喊道。

是啊。
对所有认识的人,你都是这样的。
从来不为你自己多想分毫。
我的妹妹。
白哉想。

接着他开了口。
“无论如何都要过来么,…到这小鬼的身边。”
为什么这么问?
凭什么他非要这样说?

“我知道,露琪亚。……
这个小鬼,和他非常相似。”
对,如果补上这一句的话,就讲的通了。
他刚才问她的问题,只是为了讽刺她的多情。
绝不是出于对妹妹的怜爱之类的。
朽木白哉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无聊的想法。

可是语毕后,露琪亚的惨白脸庞让白哉后悔之极。

===================

最终白哉没有杀掉那个年轻男子。

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即使不再加一刀,他也必死无疑吗?

……不是的吧。
白哉想。

她是那么尽力地做戏来挽回那男人的生命。
就饶过他吧,
权且当作是对她的一点仁义。

毕竟,那个小子与她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们已不可能再发生任何什么了。

随后他就让副官带着露琪亚回到了静灵庭,去往监牢。
六番队的监牢。

而自己对她则是连看也没有看。

她的心思仍停留在那个小子那里,白哉知道。
…即使回头注视,她的眼瞳里映出的也绝不会是自己。

===================

“第一级重罪犯朽木露琪亚,将在二十五天之后于前往双极处以死刑。”
白哉竭力用平淡地语调去下达这个命令。
好像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意外地,与自己的副官不同,她并没有特别地吃惊。

她已经猜到了吗?
猜到自己将接受死刑?
猜到他不会多给她求一点情?

不论是怎样的,她的确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她会憎恨他吗?
就算会,他也不能申辩什么。

但是她不会。
不可能会。

这更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想必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在处刑之前。”
说完,白哉掉头就走。

他全然不想看到她的反应。
就算那只会是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叹息,甚至可能什么也没有。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逃避”。

——…逃避?
我朽木白哉需要逃避什么?

…畜牲!!
白哉在心里骂着自己。

纵使他始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朽木家需要我的存在。
而我也需要朽木之姓来证明我的存在。
所以……
其他的什么,我都不能也不会去理会。
即使是她……也一样。

他说服着自己,不断不断地。


那宿命的枷锁冰冷依旧。
——…直到死亡来临之前。



>>夜梅篇·章四

——————————
探求不曾得之的温情,
使我永久地迷失于这片名为「心」的辽阔海原。

…请告诉我「悲伤」的意义——……。
——————————


从被拘捕之日起,露琪亚就总是静静地坐在木质的雕花镂空长椅上。
或许,这种椅子也算是对她贵族身份的一种尊重?……

她拒绝进食,只是面壁沉思,保持长久的缄默。
思索复思索,迷惘复迷惘。
…哀伤复哀伤。

我本就不该在世上继续苟延残喘的。
露琪亚想。

我早该明白这点的,不是吗?
在海燕大人死时就该明白的。
又或者,早在亲手杀死海燕大人之前,就理应知晓,我是不配生存下去的。

——为什么?
为什么我总是对于“生”没有多大执念?

比起同是流魂街出身的恋次他们强烈的求生意志,也许我根本是个异类。
和他们一起时,为求生所作出的种种为人所不齿的努力,并不是出自我本愿。
我绝不是看不起他们的行为,只是觉得,我真的有资格盗窃别人的食物吗?
像我这样完全不珍惜性命的家伙……有资格夺走那些不断为生存而努力的人们的食物吗?

——恋次他们也是与我绝对不同的,不断不断为生存而努力的人。

我想试着与这些让我敬佩不已的生命们作同伴,所以便和他们一起生活。
然而我终究没有得到同化。

那时的同伴也几乎都已经死去了。
那些为“生”而奋斗的孩子都死去了。

而我却还活着……

我却还活着。

我—…还活着。

……我到底为了什么而存在于这个世界?
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我也想像其他人一样,仅仅因为想活下去而活下去……
可是我不能。
所以我…想要活下去的理由!
希望有个理由,让我想活下去……
哪怕是个借口也好,让我能活下去……!

“兄长大人”,她偶尔会这样淡淡地轻声说。
并不是在呼唤什么。
她似乎只是在发出些单纯的字节,亲切的、温暖的、奇妙的……音节。

是啊。
他于她是如此特别。
他对她是如此重要。

——因为他是她的哥哥,
是她唯一的、无可比拟的亲人。
如此单纯的理由,再无其他。

这是从进入朽木家后,就刻在她血液中的莫名情感。
这是无法摆脱的梦魇。
这是不愿苏醒的幻梦。
这是就算把全身燃烧殆尽,她也心甘情愿的业火。

这,就是她寻找到的,“活下去”的理由。
“活下去”的借口。

仅仅是因为有个人可以让她唤作“兄长”,就已经足以让她得到救赎。
…她这旁人全然无法理解的、悲哀的执著情感呵。

……可是,明明他对自己而言是这样特殊的存在,自己却违背了他最重视的戒规。
露琪亚只要想到这里,心头就猛地一紧。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这句话不停地萦绕在她心头。
她却连忏悔的泪也流不出一滴。
这让她深感羞耻和不安。

她已经快忘却了。
如果再不流泪的话,她真的会忘记眼泪的晶亮模样。
永远忘却,……再也记不起。

“沐浴着春日阳光,花儿正在盛开…
在映着月光的海面上,可以找到夏天的踪影。
但愿秋风冬雪的气息能够温暖我……”
快经受不住自己纷乱的思绪了。
于是她开始轻轻地哼唱在人间界学会的一首歌,借以逃避自己无法停止的思考和迷惘。
看来,我真的快疯掉了吧。
她暗暗地,平静地这么对自己说。

“Four scene of love and langhter,
I'll be alright being alone.
Four scene of love and langhter,
I'll be OK....”
歌词中掺着不少的外文,于连说起现代日语都很吃力的她来说,实在是相当难唱。
但是她轻轻的吟唱非常动听,宛如天籁,天然而无粉饰。
她就好像断掉了双翼的鸟儿。飞不起来,无从挣扎,也不想挣扎。

突然歌声停止了。
“…谁? ”
她回过头,轻轻问道。
透过牢狱的隔栏, 看到的是一个相当年轻的死神——或者说是个还没完全长大的男孩。

“啊,对不起,露琪亚小姐…因为您在唱歌,所以我进来时没有打招呼。”
他说着略显拘谨的敬语。

“是花太郎啊。”她淡淡地笑了一下。
那是种带着疲惫和倦态的微笑。
“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花太郎忙说,“非常好听啊!我刚才都听得呆了呢!——呃,您可以…继续唱下去吗? ”
他顿了一小会儿,才试探性地问道。

“但是,其中应该有些部分是听不懂的吧?花太郎你。”
“就算这样……”男孩有点紧张,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也知道…您唱得真的很美。”
露琪亚微微张大眼睛,转而又露出略带倦意的浅笑。
她点点头,掩起双眸,轻启朱唇。

“I can taste the sweetness of the past,
…虽然无论哪里也找不到你的身影。
I'll be alright....闭上双眸,你仿佛就在身边。
不变的爱……I believe.
迎来了春天的花眠之夜,
在夏天的沙滩留下了我的行踪。
但愿秋雨冬泪能以毫无粉饰的爱来温暖我……
Four seasons with your love,宛如置身梦境一般。
逝去之时,我将永远铭记心中…
两人彼此依偎的日子,已经化作了回忆。
爱与梦与被遗忘的过去,总有一天会温暖我的心吧…。
Four seasons with your love,……—在心灵的深处…
Four scene,four four seasons,
Four scene,I'll be alright.
Four scene,four four seasons,
Four scene,stay with me....
Four scene,four four seasons,
Four scene,I'll be alright.
Four scene,four four seasons
Four scene,stay with me....”

她轻轻合上唇瓣,睁开眼睛。

“真的是好美的歌啊……”花太郎很陶醉地说。
露琪亚看着他:“谢谢。”
似乎是怕露琪亚不相信,花太郎又说,
“该怎么说呢——感觉很悲伤,很寂寞…非常凄美。
听上去就好像在祈祷什么似的……”

他突然注意到露琪亚有些愕然的表情,赶忙闭上嘴,不再说下去。
“那个……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小声问。“您看上去有点…”

露琪亚恍过神,“没有,不是那样的…我只是稍微有点吃惊而已。”
“吃惊? ”
“啊…其实我之所以会喜欢这首歌,是因为它的柔和平缓,令人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至于‘悲伤’……”
不如说,正是因为它没有悲伤的调子,她才会喜欢它。

这首曲子所诠释的女性,是一位超然物外、平和博爱、自由悠然,仿若看穿世间万景的人。
是位不受任何事物束缚的自由女子。
至少,露琪亚是这么觉得的。
…多么令人神往呵。
可是,自己不可能成为那种女性。
不可能的。
永远。

…果然,不论多么温暖的曲子,由自己唱出来也只会是“悲伤”的。

……“悲伤”?
我吗?
我…很悲伤?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在为何而悲伤?
既然不可能会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悲伤的话?
……

——喀。
房门打开的声音,打破了露琪亚再次纷乱的思绪和小小空间内短短的静寂。

“啊……”
花太郎发出带着恐惧的惊慌声音。
露琪亚看着来者,慢慢睁大了美丽的双目。




>>夜梅篇·转章

——————————
你的身影是与我如此的相似,
令我不禁庆幸与你身处同一个世界。
让我最终不再迷失自我,
让我能够接受自己。
——使我因你而重生。
——————————


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摄人微笑,让露琪亚不禁打了个冷颤。
银发银眸男子的嘴角笑意更浓了。

“三番队队长大人……您来这里做什么…? ”在对视的两人启口前,花太郎已经被来者吓得被迫发出了声音。

市丸显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好久不见了,小露琪亚。”他说。“也许我不该说‘别来无恙’——吧? ”
那特有的声线,像毒蛇的信子一般钳制住露琪亚拼命想发声的喉咙。
他看着露琪亚紧皱的眉头和紧闭的嘴唇,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继续一句一顿地说道。

“我本该说‘再次见到你使我感到无比的荣幸和愉快’的,如果不是在这种地方。”
“说实话,我料想不到你会落到这种处境。”
“因为你总是会默默遵守着一切合理或不合理的规定。…不过,舍命救一个人类这种事,也的确像你做的。”
“我曾自认为算是能看透你的心思的人,可是你的行为一次次地出乎了我的意料。——就连临来这里前,我也没想到,你在这种境况下表情也会如此安详。”
“小露琪亚,你真的是——…”

“住口!!!”
露琪亚咬破嘴唇,吼了出来。
鲜血从嘴角流下,留下柔美的痕迹。
她艰难地大口喘着气。

花太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露琪亚。
那么温柔、平和、恬淡、高雅的她,居然也会被激怒。
何况三番队长刚刚的言辞,花太郎并不认为有什么足以激怒一个人的地方。

“花太郎,你走吧……”露琪亚边恨恨地瞪着市丸,边说。
“咦? ”花太郎不明白她的意思。
“快点。”她重复道。
“可是……”那您怎么办?
“你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露琪亚这才朝花太郎的方向笑了一下,“我没关系的,他不会加害于我。”
“快走!”她又补了一句,语气十分强硬。
“……啊,是…”

…时至今日,花太郎依旧痛悔当时懦弱的自己。
自己竟真的就那样逃开了!

如果留在那里的话,也许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花太郎不止一次这样对自己说。

===================

露琪亚怔怔地盯着地面。
间或有一两只鸟儿飞过窄小的、安着栅栏的窗口,停在这里歇脚。
她全然没有像平常那样与它们友好地亲近——或说,她根本一点也没注意到。

几小时前的影像一次一次地在她脑海中重复,挥之不去。

------

“‘他不会加害于我’……你好有自信哪。”花太郎走后,市丸进入牢狱的栅栏内,走到露琪亚面前,低头看着她。
“…难道不是吗? ”与刚才不同,此时露琪亚毫无惧色。她静静坐着,扬头直视他的深邃笑容。
“并不是我不会伤害你,而是你不怕被我伤害。”
市丸想,刚才你是怕我杀了刚才那个小男孩,才会失控吧。
所以就让他离开吗。
“——现在你倒的确相当处之泰然呢…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派人去杀了他?就算我亲自动手,现在用瞬步追上他也是易如反掌。”
“谁知道呢? ”她翩然一笑。冰冷、没有温度的笑容。
这是在威胁我么?
“……”市丸停止微笑,弯下上身,靠近她的脸庞。
她没有后退,平静地与他对视。
即使是他们之间只有这么近的距离,也全然未影响她的心绪分毫。
而且,谈话的主动权现在居然完全到了她的手上。
“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
“谢谢抬举,——如果这是赞赏的话。”她的笑容平淡而莫测。大大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嘴角稍稍牵起。充满嘲讽的意味。不知是在嘲讽别人还是自己。
是的,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市丸想。
那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纯洁女孩,转眼便变成了看透凡尘世事的成熟女子。
现在她又浑身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冷艳感。

她究竟有多少张面孔?
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不,不论是怎样的样子,都是真正的她吧。

不论外表呈现的是怎样的姿态,她所独有的感觉是不会变的。

她宛如一株孤傲寂寞的白梅花,间或发出一二声回响于天地间的轻轻叹息。轻得令人难以发现。但若偶一回首,就会马上被她那双朦胧却又犀利的黯然眼眸吸引到无法移开视线,胸口瞬间被她身上散发出的悲哀气息压至窒息。再等回过神来时,自己的心早已经被她的眼瞳夺走了。再也拿不回来。
她的落寞和悲伤造就了她的无上魅力。
她的无上魅力又使她不断地落寞和悲伤,永远得不到幸福。

露琪亚觉得市丸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柔和。“你在想什么? ”
“嗯…一些有趣的事情罢了。”
“有趣的事情? ”

为什么就算是对我,她也会付出不必要的无聊关心呢?

不论看上去再怎么成熟,她也还是那个纤尘不染、纯洁善良的女性。
仍然和那时一样。
一点也没有改变。

市丸说:“小露琪亚,不觉得你和我有很相似的地方吗? ”
“……? ”又岔开话题了。露琪亚心想。


无声了许久,他又继续说。

“比如说,我们都不畏惧死亡。”

“——!!”露琪亚一震。
那是惊愕至极的神情。

——这才是他来的目的。
市丸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不知意味的笑容。
他知道露琪亚已经没法游刃有余地反驳自己了,便微笑着,自顾自地说下去。

“…不,也许我不该说的那么好听。
我们只是……都不在乎生存罢了。”

“在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知道,你和我是相似的。
你看,你美丽的眼睛……和我的眼睛一样,都透着无望的气息。
这种难以察觉又无处不在的气息,是绝不会因心情愉悦而消失的。
它烙刻在灵魂里,流淌在血液中,永远无法摆脱。
你也常会觉得,死了也许不比活着差多少吧?
…可是,还是会想活下去。”

“为什么想活下去? ”
他顿了一下,看着她。
等待她的回答。

她充满恐惧地望着银色的眸子中映着的自己。“我……”

这时市丸的笑开始让人毛骨悚然。
“是为了看到其他那些家伙为了生存奔波的可笑样子吧?呐,难道不是傻瓜吗?那些人。”
“不是……”露琪亚的额头冒出了汗珠。
“我们生存着,不就是为了看尽他人愚蠢的的样子么? ”
“不是!”她紧紧捂上了耳朵。可是那魔性之音还是透过每一寸皮肤传进了大脑。
市丸继续笑着说:“你是与众不同的,比任何人都优秀的。”
“我从没这样想过……”她闭紧眼睛,拼命摇头。
“我们理应站在世界顶端俯视无可救药的世人。”
“够了!!!”她猛地抬起头,站起身,像要撕破喉咙一般吼道:“不要说了!!”
椅子被碰倒在了一旁。

于是市丸不再开口,笑吟吟的,也立起上身。

露琪亚粗声呼吸着。
半晌后才再次启口。
“我……我知道自己的确是与别人不一样。”
市丸静静听着。

“不过绝对不是因为我比别人优秀!我也从来没有觉得他们愚蠢!!”她大声朝他喊道。
“我一直想和其他人一样……和大家一样渴望生活、热爱生命!”

“我想要过得像别的生命一样充满希望、生机勃勃!我想爱人!也想被爱!”
她大吼着,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可是她说的字字句句都很清晰。

市丸依旧静静地听着,好像早就料到了事情的发展。

“如果就这样死去,我一生都一直是行尸走肉!”
“所以我……想活着!!我想和大家在一起!想和亲人……想和兄长大人永远一起生活下去!!”
“我想要活下去!!!!”

——什么?
我刚才说了什么?
“活下去”?
这是……我说的吗?
我说了……想要“活下去”吗?

我…是想‘活着’的么?

露琪亚为自己的话语而吃惊不已。
她单薄的身体还因为自己方才激动的发言而微微发抖。
似乎刚才的吼声花去了她一生的气力。
墨蓝色的眼睛由于疲劳稍稍掩起。

“‘兄长大人’么…?——…真让人嫉妒啊。”
略显寂寞的声音悄然响起。

露琪亚线条柔和的下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轻轻抬起。
还全然来不及思考和抵抗,唇上已沾了冰凉的温度。
她睁大了双瞳。
他则闭着银眸。
好像品味着短暂的甜美与苦涩一般。

啪!!

重重的耳光落在了他俊美的侧脸上,留下烧红一样的痕迹。

她全身剧烈颤抖着。
愤怒至极的情绪使她的眼瞳现在好似泛着深恶痛绝的暗红色。
“你……!!”

他正过被打得转向一边的脸,将手放在被她打过的地方。
“……我不会道歉的。也不会要你原谅。但是,”
他转过身,
“我只是觉得很不公平而已。
…朽木白哉他只不过是……”
他离开了。
一次也没有再回头。

他说的最后几个字节很轻很轻,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的,露琪亚全然无法分辨。
况且她也已经气得不想去听任何什么东西了。

------

……也许我做的有些过分。
露琪亚静下心来时,想。

因为自始至终……他的表情与话语,不知怎的,都透着淡淡的凄凉和孤寂。

况且他来这里的目的,就好像是……
好像是叫我‘不要放弃’一样。

他故意说了那些激怒我的话,
才让我知道“我是人”。
才令我了解“我其实是想活下去的”。

他引导我知晓了我一直探寻的答案。

——为什么他要这样?

此时的露琪亚不知道,当她的疑惑得到解答时,她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更不理解那个银眸的男子的想法。
当然她也不知道市丸临走时轻声留下的话,是自己完全不想也不能接受的、比死亡更使她悲伤的残酷事实。

===================

守在走廊尽头的吉良一见自己的队长走来就快步迎了上去。
“队长。”
蓦地,他的声音高了起来,眼里也满是不安。
“你的脸…怎么了? ”

“这个? ” 市丸一笑,“自食其果吧。”
“? ”吉良很不解,刚想再问,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您到底今天来这里做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市丸走出大门,吉良尾随在后。

“总之呢……是失败了。”
“什么失败了? ”
“虽然我是早就料到会失败啦。…不过,这样也不错。”
市丸又笑笑。
“不论将来会怎样,也都是没办法的啊。——呐,相信命运么? ”他看向身旁的吉良。
“吓? ”已经放弃询问事情始末的副官一时语塞。“命运…吗?我——…”

市丸显然只是象征性地问问,并没有期待什么答案。
“反正……不论相信与否,不论怎样挣扎,谁都抵挡不了宿命的洪流。”
“谁都不能。”
他自言自语地重复道。
迷人的笑容始终挂在嘴角,一直没有消失。
如同彻骨悲伤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猫猫于2005.1.18]
阴差阳错的,《夜梅篇》出现了“第四章”……主干剧情并没有与预想的相去多少,但所花的文字太多了,造成现在不得不把原定的《转章》分为两篇的情况,即分为现在的《章四》和《转章》。与预告不符,请大家多包涵。f(^ ^)
《夜梅篇》完结了!!!完结了!!!///口///连载了2个多月、比《霜梅篇》的龟诉连载还多接近一月时间的《夜梅篇》,终于……终于完结了啊!!!我终于胜利完成了(一部分)革命任务!!
算起来的话,《白梅殇逝》的连载时间也接近半年了T T。在此向各位一直支持《白梅》系列的大人深鞠一躬~~筒子们,辛苦了!(谁害的啊?)
之后的第三部《落梅篇》,仍请大家继续支持啊~
PS:澄清一直被误会的一件事:大家的回复留言我都是有一一看过的,只是出于怕自己不小心透漏出剧情的考虑,很少回复罢了。请不必担心。



>>>〖白梅殇逝〗中出现的动画歌词对照(歌词经过本人加工,已面目全非……)

[霜梅篇·转章]
①“Nobody knows who I really am.无人知晓真实的我。I never felt this empty before.以前的我未曾感到如此空虚寂寥。”-「Life Is Like A Boat」《BLEACH》
②“如果可以变成彗星,便可以在空中翱翔。如果可以变成彗星,便可以洒下流光溢彩。如果可以变成彗星,我一定陪伴在你的身边永不离开。而你却总是独自一人战斗着,仰望夜空的你透着无尽悲伤。无能为力的我,连陪伴在你身边都无法做到。”-「彗星」《BLEACH》
③“若一切都终结就好了。在这个没有尽头的夜晚。”-「Forever Love」《X》
[夜梅篇·章一]
④“I just feel「Rhythm Emotion」.我想活的更加热烈,因为妳给了我永不言弃的力量。心中的悸动引导我去向妳的身边。So far away....”-「RHYTHM EMOTION」《GUNDAM W》
[夜梅篇·章二]
⑤“真正的我还是无人了解。无论何时都被名为「寂寞」的悲伤萦绕。你究竟在这世上的哪个角落,让我如此反复寻觅。”-「一秒的反复」《GET BACKERS》
[夜梅篇·章三]
⑥“眼前唯有无尽的漫漫长夜,令我不禁畏惧这片欲罢不能的天空。仿佛听见无声的哭泣久久回荡于我的心中。” -「魂之轮回」《EVA》剧场版2《死与新生》
[夜梅篇·章四]
⑦“探求不曾得之的温情,使我永久地迷失于这片名为「心」的辽阔海原。…请告诉我「悲伤」的意义--……。” -「深海的孤独」《GUNDAM SEED Destiny》
⑧“Four scene of love and langhter,I'll be alright being alone.(露琪亚唱的歌曲)” -「Four Seasons」歌/安室奈美惠 词/JUSME 《犬夜叉》剧场版3《天下霸道之剑》
[夜梅篇·转章]
⑨“你的身影是与我如此的相似,令我不禁庆幸与你身处同一个世界。让我最终不再迷失自我,让我能够接受自己。--使我因你而重生。”-「与君相似」《GUNDAM SEED Destiny》



[次回予告>>>]
〈落梅篇〉

向这个丑陋的世界轻声说声再见,
用你血红的残翼轻舞飞扬。
就算一切随风逝去,就算无边的夜幕降临,
我也不会忘却你的气息。
向这个美丽的世界挥手道别,
请告诉我,你为何要不停地流泪……

PS:歌词来自高桥洋子去年的作品《Metamorphose》,是《这丑陋与美丽的世界》的OP。当然,原本的歌词又被我修改的面目全非……- -因此不指望大家可以猜出来了,直接公布答案才是正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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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楼 发表于: 2006-01-31
好强DI文啊~~膜拜下LZ~把人物个性和心理写得好到位~

这个世界依旧美丽,和远古的过去一样美丽,你的容颜是否会与前世相同呢?
沙子DI小窝http://www.wtrg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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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楼 发表于: 2006-02-02
谢谢您能把它看完TAT

>>>『夜风月』(某夜个人BLOG,各种RP,正常人入内请谨慎)

http://cyane.blogbu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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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06-02-02
怪事,系统告诉我数据库问题,帖子没有发出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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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6-02-02
确实是非常好的同人,我觉得BLEACH的漫画都不能令我如此欣赏。
感谢楼主的辛勤劳动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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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6-02-06
偶只想说,很有意思。露女王王道啊

そばにいるな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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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6-02-06
果然是ALL露啊=V=身为露控的我第一次看到ALL露,激动下
露很有女王样啊!
觉得露最需要的身边有人啊~

不过楼主显然的白露倾向有点……让文章的重心太向白了
个人觉得毋庸置疑的,一护带给露太大的不同;让她的生活改变太多
以上是一露恋倾向的发言- -||

还有一点吧,就是露确实很坚强,但是她的可爱没怎么写出来吧
那种可爱不是如演员一样装出来的,而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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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6-02-07
强人,顶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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