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有感富野执导的GUNDAM系列|主题讨论精华区

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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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更多操作楼主发表于: 2003-09-23

副题:多死人能否真正表现出战争的残酷?

GUNDAM是日本动漫史上架构最为庞大、时间跨度最长、培养各种动漫人才最多、影响最为深远的一部机器人SF动画系列。从早期的0079一年战争到最新的GUNDAM SEED，时间跨越20多年，昔日沉浸在0079、0080、Z等早期的GUNDAM动画中悲伤、欢笑、与剧中人同呼吸的少年少女，如今早已成家立业，在SEED的世界中流下同样的泪水、散发出同样的笑容、重复着同样的梦想的，更是昔日FANS的儿女。一部动画片系列跨越两代人、经历了20余年的洗礼，进入了新的世纪之后，仍然散发着非凡的魅力，其影响力在日本动漫史甚至世界流行文化艺术史上也是除MACROSS外无人可比。而其庞大的世界观设定、动人的故事情节、充满个性的各位悲剧喜剧人物、以及风靡整个世界的各型GUNDAM机体；种种令人津津乐道的光辉之处，即使是MACROSS这样的巨著，也难以望其脊背。

GUNDAM可以谈论的地方很多，其中最为显著的特点就是浓厚的悲剧色彩。长期的战争，将无数无辜的孩子卷入，并且吞噬了他们花季的生命。粒子炮火之下，无数昨日还散发着天真的笑容对你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一定要等我哦”的邻家小弟小妹，转眼间化为宇宙的尘埃。带着众多深爱着他（她）们的FANS的泪水和呼喊，默默地踏上不归之路。面对斩来的光剑那惊恐绝望的双眼，驾驶舱破裂后、临死前无助地伸出的双手，还有那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便永远带入了冥界的遗言；令人在双手捂面的同时，无一不深感战争的残酷。也更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和平的时代而深感幸庆。

提到GUNDAM，就不得不提到富野由悠季这个同GUNDAM命运息息相关的日本动画片监督。在GUNDAM F91以前，不光动画的监督是他，剧本也是由他本人来编写。因为他监督之下的GUNDAM系列以死人众多著称，甚至不时出现同归于尽式的大屠杀（比如Z GUNDAM），使得他被GUNDAM FANS送了一个“富野杀人王”之称号（好像日本除了田中芳树外也就属他顶着这雅号了）在富野的监导下，无数深受喜爱的角色被他的屠刀所斩杀……拉拉欣、凤、哈曼（我最喜欢的角色之一，残念……）、夏亚、哈萨维（死于小说，并且被其父亲布莱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所处决）、阿姆罗（逆袭的夏亚中生死不明，小说中死亡，驾驶RX78被一无名战士所击中）以及其他充满魅力的配角和千千万万的无名战士无一难逃他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屠刀@@

对于杀人和被杀，富野有着自己的一套理念：人难逃一死，尤其是在战争中。当自己喜爱的角色在那一瞬间死去，连遗言都没有留下的时候，观众或多或少可以体会到战争中死亡的恐怖和失去亲人朋友的悲痛感受。富野下定决心要把GUNDAM拍摄成一部悲剧作品。GUNDAM是战争题材的作品，而战争就是要死人的。因此，要表现出战争的残酷，最好的办法就是死死死死死……所谓只有把观众喜爱的角色送上黄泉之路，才能让观众永远记住他（她）。因此富野不顾众多FANS愤怒的抗议，毅然将一位又一位十几岁的孩子送上黄泉之路。当然他本人也赚够了足以淹死他数次的眼泪和愤怒的口水:D

战争，就是要死人的。无论是作为士兵战死，还是作为平民死于炮火之中，甚至违反战场纪律而被处决（当然不排除被人陷害），其结局都是更加衬托出战争之无情。因此，在富野的理念中，死亡是表现战争恐怖的最高形式。在这个理念的指使之下，富野所执导的GUNDAM中，有着各种各样的死法。误死于夏亚剑下的拉拉欣，悲剧性人物凤，理念破灭、最后被捷多所杀的哈曼，以及奋斗了15年、GUNDAM史上最强的NT之一的红色彗星夏亚，都成了富野的战争理念下的牺牲品。多死人固然能够表现出战争的残酷。只是，战争的残酷只能靠多死人来表现么？笔者云：非也。

战争的残酷性，不仅仅表现在对生命的践踏上，更表现在对人类文明和灵魂的亵渎。对死去的人而言，是残酷的，然而对活着的人，难道不是更加残酷？很多时候，在战场上死去的人反而是幸运的。面对儿时青梅竹马的好友，在战场上却因阵营不同而义务反顾地向对方扣下了扳机，连一丝一毫都未有犹豫；面对曾经辛苦奋斗、曾几何时寄托了全部梦想，如今却变成一片废墟的家园；亲眼目睹自己的爱人在敌人的投下的燃烧弹引起的大火中声嘶力竭地嘶喊、向自己求救，自己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他（她）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死去；冷灯之下面对自己唯一儿子的阵亡通知书和冰冷的生前照片、独自面对黑发人送白发人的现实；战争剥夺了一切一切，唯独留下了生命的人，活着对他（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当一位又一位热血青年喊着口号义务反顾地走向战场的时候，年迈的母亲将自己亲手编织的幸运符挂在唯一的儿子的脖子上，希望自己的慈母之心能够保佑儿子的平安。而日日夜夜盼儿归来却盼来了阵亡通知书和一个断了线的幸运符……面对自己亲手挂在儿子脖子上的幸运符，暗夜下母亲哭泣的声音所包涵的悲伤，又岂是死亡千千万万个人所能够表现出来的？

当一位又一位军人吻别自己的妻子或女友后开向前线的时候，也将自己的恋人的灵魂和心带上了战场。当激光炮火毫不留情地碾碎脆弱的肉体的同时，也碾碎了苦苦等候他们的人的灵魂和心。原本留在脸睱上那温柔的吻，成为其最后的回忆。

当一双双稚嫩的双眼闪着泪花看着自己心目中的擎天柱渐渐远去的时候，耳边还依稀遗留着“放心，爸爸只是出去一小会，晚上一定会回来给你讲你爱听的童话故事”的话语。素不知昨晚的小红帽和大灰狼的童话大门已经是最后一次向自己开启。擎天柱给自己留下的唯一回忆，就是那最后一眼的伟岸背影。

当战争的风暴肆虐过后，回到一片废墟的家园，曾几何时那美丽的小咖啡屋，喷泉边与鸽子嬉戏的孩童，那一片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自己曾多次许诺带着小公主小王子一起享受美好假日的迪斯尼乐园，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还有自己温暖的小家……全部成为幻影。迎接自己的，只有冰冷的残砖碎瓦和防震棚。二战之后面对欧洲的一片废墟，邱吉尔悲伤地感叹：“这不是我们曾经美好的家园，这不是我们曾经为之奋斗的欧洲……”

伟大的母性、爱情和亲情在无情的战争和刻骨的仇恨面前是如此无力，以至于杀红了眼的双方全然没有去想，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有一个母亲在等待着自己的平安归来；都有一个视自己为生命的一切的恋人在等待自己温柔的报安声；都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望眼欲穿地等待自己的父亲的拥抱……一发宇宙战舰的粒子炮轰过之处，带走了百千军人的肉体和鲜血，更带走了千万母亲、妻子和孩子的灵魂和心。所留下的，只是如海似深的痛苦……

无言地默视这残酷的一切，死去的人，与之相比是否更加幸运？

面对种种即使是最冷血无情的人也会为之落泪的现实，富野执导下的GUNDAM，可曾表现出其万一？在战争面前显得如此无力、任其蹂躏的亲情、友情、爱情、在战争面前所扭曲的人性，富野执导下的GUNDAM，又何曾很好地表现？

没有。这一切一切，在富野执下的GUNDAM中，都没有很好地表现出来。

真正战争的残酷面目，比GUNDAM中所表达的狰狞何止千百倍；以至于比富野名声更大的史蒂文·斯皮尔博格，也自称无法在《拯救大兵瑞恩》和《兄弟连》中完全表现出来。一位因战争电影而得过奥斯卡奖的大导演曾经说过：即使是最好的战争电影，也无法表现战争之残酷的万一。电影所能做的，只是在尽可能地表现战争残酷的同时，给人播下希望的种子。因此，无论是《拯救大兵瑞恩》中的米勒临终前对瑞恩说的那句“好好活下去，做个有用的人……”，还是《兄弟连》中那最后在阳光下的橄榄球赛，无一不是告诉人们：灰色的乌云总会散去，希望的种子总有破土的那天，死去的生命，鲜血不会白流。然而很可惜，在GUNDAM中，我们似乎看不到什么希望。人的生命如同草芥，转眼便粉身碎骨，成为宇宙间的亡魂。Z形式的屠杀、V形式的虚无；以及最近的GUNDAM SEED中几乎毫无意义、纯粹为了视觉效果的杀戮，无一不衬托着富野式战争理念的苍白－－人死了就是死了，作为对战争之残酷的表达目的已经达到，因此没有也没必要给活着的人留下任何东西－－无论是更深的痛苦还是其死亡的意义。

前面如我所说，富野的创作理念一个重点就是通过将观众所喜好的角色送上死亡之路，纵而使这个角色永远地留在观众的心目中。而活着的人的痛苦，却似有意无意地被忽略了。然而笔者认为，此举实在是捡起芝麻丢了西瓜。对比史蒂文·斯皮尔博格的《拯救大兵瑞恩》和《兄弟连》，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出两个导演在对战争的演择手法的不同。《拯救大兵瑞恩》中瑞恩的母亲在面对阵亡通知书时的悲伤和无助、雨中那对无助、想把唯一的女儿托付给盟军的法国夫妇、一片废墟的欧洲大陆、在灯光之下主角们的回忆；《兄弟连》中被炮火震垮了神经的巴特、集中营中骨瘦如柴面临死亡的犹太囚犯、以及在冰天雪地里奋斗的盟军弟兄在战斗间隙叙家常的情节；那穿越全剧的、浓郁的悲伤气氛，无一不表现出战争给活着的人所带来的痛苦。使人感受到，原来死去的人是如此地幸福－－他们可以永远地享受安眠。而活着的人是如此地痛苦－－不光要背负战争给自己所带来的痛苦，也更要背负着战争给死去的人所遗留下来的痛苦。对比富野的创作手法，两种不同的风格的差距，也由此而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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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坠叶飘香砌
夜寂静寒声碎
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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