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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凉宫春日的消失2-4章

楼层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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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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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第二章

像在大闷锅里闷了一天的十二月十八日结束了,新的一天来临。
十二月十九日。
学校从今天开始进入课程缩短期(注:日本的学校或是因应酷暑或是让学生准备大考等原因,会在某时期缩短上课时数)。本来应该要更早实施的,偏偏上次全国模拟考总成绩输给了市立的敌校,大发雷霆的校长从此高唱升学率挂帅,硬是将学校的行事历做了更动。这段历史似乎并没有改变。
有变动的,好像只有我的周遭、北高、和SOS团周遭的人事物。没来得及弄清这到底是什么的阴谋,我就来上学了。结果发现五班又有更多人缺席。今天没看到谷口的人,他总算发烧到四十度了吧。
还有,坐我后面的仍然不是春日,而是朝仓。
「早!今天有没有清醒一点?有的话就好。」
「还好。」
我板着一张脸,把书包搁在桌上。朝仓托着腮帮子,继续说:
「可是,不是眼睛睁开就等于清醒了喔。要确实掌握映入眼帘的人事物,才有助于理解。你呢?你掌握到了没?」
「朝仓。」
我转身面向朝仓凉子,审视她那端正的五官。
「你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在装傻?拜托你老实告诉我吧。你真的没想过要杀我吗?」
朝仓凉子脸色一沉,又露出了那种好似在看一个病人的眼神。
「……看来你还没清醒。我劝你还是快去医院看病比较好,以免延误病情。」
一说完,她就迳自跟隔壁的女生说说笑笑,完全不理睬我。
我又将身子转了回来,双手抱胸瞪视空中。

这样的比喻不知道好不好?
某地方有个某个非常不幸的人。不论就主观或客观的角度而言,那个人都是相当不幸,具体呈现了连在晚年悟道成佛的悉达多王子(注:释迦牟尼的本名)都会觉得不忍卒睹的不幸遭遇。一夜,他(其实用「她」也是可以,但分男分女太麻烦了,在此统称为他)一如往常在不幸的煎熬下就寝,隔天一早醒来,发现世界完全改变了。那个世界完美到称之为乌托邦仍稍嫌不足。他从头衰到脚的不幸都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盈满身心的幸福感。再也不会有任何苦难降临到他身上。这全多亏在那一夜,某人将他由地狱带上了天堂。
当然,这件事完全不是他自己的主意。将他带走的,是他不认识的陌生人,也不知道那个人长得是圆是扁,更不知道对方为何要这么做。相信这个答案也是无人能解吧。
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会相当开心吧。世界既然改变了,那他就不会再遇到不幸。只是,那个世界和他原本所待的世界有些微的不同。至于为何会这样,则成了不可解的最大谜团。
尽管如此,他还是对得到幸福的事实推崇备至,衷心感谢那个人吧。
不消说,那个「他」当然不是我。程度差太多了。
啊……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这个比喻太糟。前一天的我,既称不上是在不幸的谷底,现在也称不上是置身于幸福的天堂。
但是,倘若不去考虑程度问题,可说是虽不中亦不远矣,我以前也是成天为了春日的怪主意,搞得自己神经兮兮的呀!现在那些怪主意,却像是永远跟我无缘了。
可是——
这个世界既没有春日,也没有古泉;长门和朝比奈都是普通人,SOS团更是连个影子都还没生出来。既没有外星人也没有时光旅行更没有ESP。而且猫咪也不会说话,是个再普通也不过的世界。
怎么样?
拿之前和现在的状况相比较,哪一个比较适合我呢?哪一边的生活,我过得比较开心呢?
现在的我称得上幸福吗?

放学后,我又习惯性地朝文艺教室移动。如果每天都重复做同样的事,就算不去想,身体也会自然而然的行动,就像我们洗澡,并没有特别想先洗哪个部位,却总是机械化地照往常的习惯行动,是同样的道理。
我每天只要一放学,就会习惯性地来SOS团走走。喝朝比奈泡的茶,和古泉玩玩游戏,听听春日的胡言乱语。如果说这样的习惯算是恶习,想必也是积重难返的恶习了。
可是,今天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这个,该怎么办?」
我边走边看空白的入社申请书。这是昨天那个长门拿给我的,意思是要拉我入社吧?可是,至于她为何要拉我入社,我就不解了。是没有其他社员加入,文艺社就会面临废社的危机吗?话又说回来,她居然敢拉我这个突然现身向她扑上去的人入社,实在是勇气可嘉,唯有长门在这个变了样的世界,还是一样有点古怪吗?
「吓!」
前往社团教室的途中,我又遇上了朝比奈和鹤屋两位学姐。一见到我,就吓得往鹤屋学姐身旁钻的可爱学姐真是教我心痛。我向她们致意后便快步离开。真希望能再度回到有幸品尝那甘露的日常生活。

这次,我事先敲了门,听到细小的回应声后,教室门才打开。
教室内的长门,视线在我的颜面表皮上游走了一会,又移回手上的书,推了推眼镜的动作,看起来像是在对我致意。
「我又来了,可以吗?」
小小的头颈点了点。可是目前她最关心的似乎是手上那本打开的书,连头都没抬起来。
我将书包立在一旁,思索着接下来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偏偏这间冷清的教室,连个可以拿在手上的小道具都没有,我只好盯着书架看。
书架上排满了大大小小的书籍。精装本比文库本和小说还多,可见这位长门也喜欢厚重的书籍吧。
沉默。
长门惯有的沉默,我应该早就习惯了,可是在今天这个场合,我却觉得有点难以忍受。不设法打破沉默的话,我会更加不安。
「这些全都是你的书吗?」
她很快就有了回应。
「也有前人留下来的。」
长门让我看她手上那本精装本的封面,
「这本则是去市立图书馆借的。」
上面贴有市府公物的条码贴纸。护贝过的封面折射的日光灯光线,使得长门的眼镜在一瞬间闪亮起来。
谈话结束。长门再度埋首在厚重的书本中挑战默绩,我又失去了一席之地。
难受的沉默快让我窒息。我思索可能接得上话的话题,吐出了适当的语句:
「你会自己写小说吗?」
对方大概停了四分之三拍。
「我只看不写。」
我没有错过那隐匿在镜片后的视线移向电脑的一瞬间。哦~原来她在电脑借我之前进行的前置作业就是为了这个啊。我很想看看长门写的小说。这家伙到底都写些什么?应该是科幻类的,总不会是爱情小说吧?
「……」
和长门聊天原本就很难。在这一点上,就连这位长门也是一个样。
我再度面对书架,进行无言的修行。
我不经意地浏览架上的书时,突然被某一本书的书背给吸引住了。
这个书名我有印象。记得是在SOS团蓬勃发展的初期,长门借我的国外科幻大长篇第一集,是本以茫茫字海傲视群伦的书,当时还是眼镜妹的长门,没先问我的意愿,就将那本书塞给我,说:「借给你。」就走了。那本书我整整花了两周才看完。总觉得那像是好几年前的往事了。实在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
由于感到莫名的怀念,我将那本书从书架上抽了出来。这里不是书店,我也没有像在书店站着看免钱的人看得那么认真,只是随意翻了翻,正要将书本放回原处时,一张长方形的小纸条掉出来,落到了我的脚边。
「这是什么?」
将纸条捡起来一看,是张上面印着花朵图案的书签。很像是书店老板随意放入袋里的那种——书签?
我的视界像是旋转了起来。对了,那时候……我在我的房间翻开这本书时…也发现了一张和这张一模一样的书签……然后,我就跳上脚踏车飞奔而去……那张书签背后的字句,我甚至可以默背出来。
晚上七点,在光阳园车站前的公园等你。
我屏住了气息,用颤抖的手指将书签翻到背面——看到了。

『备妥程式启动条件·钥匙。最后期限·两天后。』

从精装本掉落的书签背面,留有这则以明体写成,日期不明的留言。
我立刻转身,三步就来到长门看书的桌前。盯着她睁得大大的黑色眼眸说:
「这是你写的吗?」
我把书签的背面给长门看,她歪着头想了一想,表情困惑地说:
「是很像我的字,可是…我不知道耶。我不记得写过这个。」
「……是吗?这样啊,嗯,没关系啦。你知道的话,我反而伤脑筋。我只是有点在意。没事没事,我只是问一问……」
嘴里忙着辩解的我,其实心早就飘到了九宵云外。
长门。
你果然留下了讯息给我!即使是枯燥无味的一行字,我也很高兴。我可以当它是我熟识的你,送给我的礼物吧?这一定是打破目前僵局的某种提示。否则干嘛写得如此故弄玄虚?
程式。条件。钥匙。期限。两天后。
……两天后?
今天是十九日。是从这一刻起往后推两天,还是从世界丕变的昨天算起?最坏的情况下,期限就是二十日,也就是明天。
这枚单发的惊喜,像是缓缓流出的岩浆一样,又慢慢地冷却掉。我不是很能理解上面的字句,乍看之下好像是要收集钥匙之类的东西,来启动某种程式。可是,钥匙?是什么钥匙?掉在哪里?有几支?假如全部凑齐了,是不是可以拿到某个地方换赠品?
好几个问号在我头上盘旋,最后集结成了一个超大的问号。
只要启动那个程式,世界就会恢复原样了吗?

我快速将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抽出来,又一本本放回去,想检查看其它书是不是也夹有书签。沐浴在长门目瞪口呆视线下的我费时费的结果,收获是零。没有。
「只有这张啊。」
算了,万一期望太多,拿到很多土产,结果被重量压得寸步难行的话,不就又回复到原来的木阿弥(注:木阿弥是真有其人。此典故源自于日本战国时代武将简井顺昭病逝,为了隐瞒他的去世,找来声音近似的男人木阿弥卧床欺敌,直到其子顺庆长大成人,才将顺昭病逝一事公诸于世,木阿弥又回复到原来的身分。)了?行事漫无目的,碰到什么就动什么的话,只会浪费时间和生命值。总之,首先得找出钥匙。虽然离山顶还很远,可是总算是有个方针了。
询问过长门之后,我将便当放在桌上打开,坐在长门的斜对面一边吃中饭,一边思考。长门不时会偷偷打量我,但我只是机械化地动着筷子,拼命将营养往大脑送,这才是当务之急。
不知不觉吃完了便当,正想点茶来喝时,才发现朝比奈不在,只好沮丧地继续思考。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不能白白浪费得来不易的提示。钥匙!钥匙!钥匙钥匙…
就在我快吃不消自己的愚蠢,眼看着就要被自我厌恶给打垮时,我开始碎碎念了起来。
「一点头绪都没有!」
线索只有钥匙,实在太笼统了。这里的钥匙指的应该不是真正可以上锁的钥匙。大概是指KEYWORD的KEY,或是KEYPERSON的KEY吧?即使如此范围还是太广了。这到底是道具还是台词?是带得走的还是带不走的?真希望有提供选项让我选择。就算试图解读长门写下书签的思考逻辑,我想得到的还是只有那家伙阅读艰涩书本时的内心景象。虽然有如天降甘霖般令人感激,但内容却枯燥到让人想打盹的说明,这和我所认识的长门印象一致。
我突然想知道长门在做什么,朝斜对面看了过去,这个世界的长门像是睡着了似的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怎样,她手上那本书感觉一点进展也没有。但是,她没有在午睡。证据就是长门知道我在偷看她,脸颊又开始泛红。这个世界的文艺社员长门本来就是这么容易害羞的人吗?还是不习惯受人注目?
外表一模一样的女生,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感觉真的很新鲜。我故意更深入的观察。
「……」
显而易见,她目光的焦点是锁定在书本的文字上,却一个字也没读进去。微启的唇无声地呼吸,轻微的胸部起伏运动也变得清晰可见。吹弹可破的双颊更是越来越通红。说句真心话,这样的长门有点——不,是相当可爱。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其实顺其自然加入文艺社,留在没有春日的世界里悠哉享乐也不坏。
可是,还不行。还不到自暴自弃的时候。我从口袋取出书签,小心握在手里避免摺到。长门会如此大费周章地留下讯息,就表示戴着三角帽照阅读不误的长门还需要我。而我也是。我还没吃到春日亲手烹调的火锅料理,也还没将圣朝比奈的倩影烙印在眼睑上。和古泉玩得正起劲的游戏,也因为忙于布置教室而中断了。继续厮杀下去的话,我一定会赢。如果回不去原来的世界,我就少赚了一百圆。

西移的日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已到了倾斜的太阳变成巨大的橘色火球,隐没在校舍背后的时间。
一直坐着不动也是很累,何况就算再继续绞尽脑汁,也榨不出任何有益的东西。于是我站了起来,伸手去拿自己的书包。
「我要回家了。」
「是吗。」
不知道长门到底有没有在阅读,只见她阖上了精装书,收进自己上学的书包,站了起来。她该不会一直在等我说那句话吧?
我对着那具双手拿着书包,在我开始迈开步伐前,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身体说:
「喂,长门。」
「什么事?」
「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吧?」
「……对。」
她一定在想,我怎么会知道吧。
正想要问她有没有家人,一见到她的眼睫毛悄悄垂了下来,就打消了念头。我想到了那个没什么家具的房间。第一次去是七个月前,想到那波澜状阔的宇宙电波内容,各方面都让我害怕。第二次造访是在三年前的七夕,当时我是陪伴朝比奈前去。和第一次相比,因为第二次比第一次在时间上来得更早,想来我也算做了件很神的事。
「你要不要养猫?养猫不错喔,虽然它们的态度悠哉悠哉,但是我觉得它们很善解人意。就算猫会说话,我也不会太惊讶,这全都是我真实的感受喔。」
「我那边禁养宠物。」
说完又静默了好一阵子。眨眨悲伤的眼眸,吸气的声音有如燕子凌风而过的声音一般,吐出了清脆的声音。
「要来嘛?」
长门看着我的指尖。
「去哪?」我问。
我的指尖听着她的回答。
「我家。」
大约沉默了二分休止符之后,我说:
「……行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害羞,还是胆小,仰或是积极的人,我都搞不清楚了。这位长门的精神状态一点也不连贯,还是说,这时期的高一女生平均的精神状态都有如鲸鱼座α星的变光周期那样不规则吗?
「行。」
长门像是急于逃开我的视线,快步走出去。关掉社团教室的电灯,打开门,身影就消失在走廊上。
想当然,我追了上去。长门家耶。高级分售型公寓的708号室。偷看一下客房也好。也许会发现新的提示也说不定。
假如,还有另一个我睡在那里,我一定马上把他叫醒。

从学校回家的路上,我和长门都没有对话。
长门不发一语,笔直地向前走。以快被冷冽强风给吹走似的步调走下坡道。我看着那颗被风吹得乱蓬蓬,参差不齐的羽毛剪短发的后脑勺,只能公事化地淡然移动自己的两脚。没有可以打开话匣子的话题,加上我又不知为何,觉得别问她为何要邀我去她家会比较好。
走了好一段时间,长门终于抵达那栋高级公寓。这是我第几次来了?算算去过长门的家两次,去朝仓家时又来过一次,还有一次是爬上了顶楼。
对着玄关的电子锁键入密码,开了锁后,长门就头也不回地一脚踩进大厅。
在电梯里,她也是一语不发。来到七楼的八号室门口,插入钥匙、打开门,打出请进的手势后,就迳自走进屋内。
我一语不发地进入屋内,屋内的格局就是我记忆中的样子,没有改变。空荡荡的房间。客厅除了一张暖被桌外,空无一物。也一样没有装窗帘。
接着,我看到了客房。有纸门隔着的那间房间,应该就是——
「我可以看看这个房间吗?」
我询问正端着陶壶和茶杯,从厨房走出来的长门。长门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后——
「请。」
「不好意思,打扰了。」
纸门好像装有滑轮似的,一拉就滑开了。
「…………」
只有榻榻米。
算了,也好。我可不想再回到过去……
将纸门重新关上。我摊开双手,给一直盯着我瞧的长门看。在她看起来,我的行动想必是毫无意义吧。可是,长门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暖被桌上放了两个茶杯,慎重其事地正坐坐好,开始倒茶。
我在她的对面盘腿坐了下来。记得第一次来时也是这样。当时我不自觉地灌了好几杯长门泡的茶,然后听那位宇宙人大唱独角戏。记得那是在炎热的新绿季节,与目前的酷寒相较之下,简直是恍若隔世。现在甚至觉得连自己的心也跟着变冷。
我们面对面默默地喝茶,长门垂下了眼镜后的眼眸。
看起来长门似乎在踌躇着什么。一度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看我,却欲言又止的低下头去,在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之后,她放下了茶杯,以硬挤出来的声音说道:
「我曾经见过你。」
紧接着又补上一句:
「在校外。」
哪里?
「你记得吗?」
记得什么?
「图书馆的事。」
我的脑袋深处顿时响起了一声像是齿轮卡住的声音。我想起来了,我和长门在图书馆的历历过往。值得纪念的寻找不可思议事件之旅第一弹。
「今年的五月。」
长门低下眼眸说道:
「你帮我填写借书单。」
我的精神受到电击,停止了动作。
……是的。不这么做的话,根本就无法将你从书架前拉开。春日的夺命连环叩活像骚扰电话响个不停,为了火速赶往集合现场,我不得不那么做…
「你…」
可是,长门接下来的说明,却和我记忆中的情况大不相同。根据这位长门念在嘴里的小声说明,当天的情况是这样的——
五月中旬左右,首次踏进市立图书馆的长门,不知道借书单要怎么填写。其实只要跟图书馆员问一声就好,可是人数稀少的图书馆员个个又都很忙。加上她个性畏缩又不擅言词,迟迟提不起勇气发问。这时,一位男高中生经过,看到她在柜台前走过来又走过去束手无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主动替她跑所有流程,帮她办妥了借书手续。
而那个人就是——
「你。」
长门将脸转向我,视线大概交会了半秒钟,又落在暖被桌上。
「…………」
这个删节号恰恰说明了我和长门之间的状态。没有家具的客厅再度回归静默,我又无话可说了。因为我实在无法回答她我究竟是记得还是不记得。这家伙的记忆和我的记忆,就状况而言,有相当奇特的不同。我帮她填写借书单是事实,但可不是偶然路过,带她去那里的根本就是我。当时,我们放弃了找也找不到的不可思议搜查行动,选择图书馆作为消磨时间的场所。要忘记默默跟着我的长门穿着制服的身影,就算我的记性差到只有海葵幼体的程度,也不大可能。
「…………」
长门会如何看待我的无言呢?只见她嘴唇有点小难过地扭曲了,纤细的指尖描着茶杯的边缘。看到她的指尖微微的颤动,我更加说不出话来。事实上,我也什么话都没说。
其实我只要回她说记得,事情就简单多了。那个答案也不完全是错的。我们只是互有抵触罢了。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抵触才是最大的难题。
为什么我们的记忆会不一样呢?
我所认识的外星人不知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一张书签。
叮——咚。
室内对讲机的铃声打破了这似乎会永久持续的沉默。这突如其来的响声,着实让我吓了一大跳,几乎就直接坐着弹跳到外太空了。长门也吃了一惊。只见她的身体颤抖不止,看向了玄关。
门铃又响了。是新的访客吗?可是会有谁来造访长门呢?除了收费员或是宅配人员,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
「…………」
长门像一缕才刚脱离肉体的幽魂,轻手轻脚地向着墙边移动。只见她操作对讲机的介面板,侧耳倾听某人的声音。接着又回头看我,露出略显困惑的神情。
她轻声细语的对着话筒说道「可是……」,「现在有点……」这类听起来像是婉拒的语句,不过——
「请等一下。」
像是拗不过对方似的如此低声说道后,长门幽幽走到玄关,打开大门的锁。
「哎呀?」
用肩膀推开大门进来的少女劈头就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长门同学居然会带男生到家里来,真是不可思议。」
双手高举着锅,身穿北高制服的少女,用脚尖抵着门口的地板,灵巧地脱下鞋子。「该不会是你硬逼着人家让你进来的吧?」
你这女人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我万万也没想到,会在教室以外的地方看到你这张脸。
「我可是来当社会义工的,你在这里才让我意外呢!」
那张笑脸可人的秀丽脸庞,就是我们班的班长,坐我后面的那女人。
来的人,正是朝仓凉子。

「我份量煮太多了,有点烫喔,又很重。」
朝仓微笑着将大锅子放在暖被桌上。这个时节到便利商店,一进门就会闻到这种香味吧。锅子里放的正是关东煮。是朝仓自己煮的吗?
「是啊。这种料理可以一次煮一大锅,又不会很麻烦。煮太多时,也可以像这样分送给长门同学打打牙祭。不然长门同学平常都是随便吃一吃。」
长门正在厨房准备盘子和筷子。传来了食器碰撞的声音。
「然后呢?你不跟我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的理由吗?我很好奇耶。」
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我会来这,是因为长门邀请我来,但是我又不知道她为何邀请我,是为了跟我讲图书馆的事吗?那在社团教室讲不就得了?我会跟来,也是想说搞不好可以在这里找到钥匙或是有用的线索。但我又不能一五一十照实说。只怕又会被当成头脑秀逗的人。
我只好随口乱掰:
「啊——嗯~我和长门回家的方向是一样的…对了,我刚好在烦恼要不要加入文艺社,就跟她边走边商量。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栋公寓附近。因为事情还没有讨论完,长门就请我到她家来坐坐。不是我硬要来的。」
「你想加入文艺社?不好意思,你完全不是那块料。你喜欢看书吗?还是想自己写东西?」
「我就是在烦恼今后要走阅读还是写作路线呀!不然我干嘛找她谈。」
暖被桌上,掀开锅盖的锅子香味四溢,叫人食指大动。高汤里隐约可见的水煮蛋,呈现出入味的漂亮色泽。
正坐在我左斜前方的朝仓,用奇妙的眼神看着我。假如眼神有质量的话,我的太阳穴早就开出一个小洞了——就是那样危险的眼神。是我多疑吗?以前的朝仓曾经在中途化为杀人鬼,可是我看得出来,现在的朝仓落落大方的态度背后有种明确的自信。我想这锅关东煮一定比外面卖的还要美味。这让我感到莫名的压力。毕竟我目前在各方面都没有自信,只能打带跑而已。
我直觉自己应付不来眼前的状况,于是拿起书包准备走人。
「哎呀,你不吃啊?」
朝仓揶揄的口气,让我益发无言,蹑手蹑脚地走出客厅。
「啊。」
我差点撞到从厨房出来的长门。长门在层叠的小盘子上放了筷子和管状的黄芥末酱。
「我要走了,打扰了。」
当我正欲转身离去时,手臂上顿时被施加了有如羽毛般轻柔的力道。
「…………」
那是长门悄悄地用手指抓住我的衣袖。简直就像是在抓刚出生的黄金鼠宝宝一样,那么微小的力道。
表情也是一副很脆弱的样子。只见她头低低的,仅用手指轻轻触碰我的衣袖,是不希望我回去吗?还是她跟朝仓单独相处会很不自在?但是当我看到似乎显得很难过的长门,就觉得不管理由是哪一个,都不重要了。
「——想归想,我还是要吃。嗯,肚子快饿死了。若不先填点东西,我恐怕会回不了家。」
手指总算离开了。总觉得心里有点舍不得。我从没见过长门以如此普通的方式明确示意,感觉好稀罕。
见到我又荡回来客厅,朝仓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在说:我就知道。

我的味蕾不断在尖叫:「好吃!」,内心却是食不知味,吃了什么碗糕都不晓得,只是一味地将关东煮的料往嘴里塞。长门小口小口的吃,光是啃条海带就花了三分钟左右。在场唯一谈笑风生的人就只有朝仓,我始终都是含糊其词带过去。
像是在地狱门前露营一般的用餐风景约莫持续了一小时,肩膀都僵硬了。
终于,朝仓站了起来。
「长门同学,剩下的份,你再拿个容器装起来,放进冷冻库冰。锅子我明天再来拿,你在那之前洗好就好。」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心情就像是解开了枷锁那样畅快。长门微微点了点头,低着头送我们到门口。
确认朝仓走远后,
「那么,我走了。」
我对着门口的长门小声说道。
「我明天还可以去社团教室吧?放学后,除了那里,我也无处可去。」
长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然后……
微微的,却很明显地笑了。

我感到一阵目眩神迷。

当电梯下楼时,朝仓面带笑容的说道:
「你喜欢长门同学啊?」
是不讨厌她?如果要我在喜欢或讨厌中选一个,当然是前者;我原本就没有讨厌她的理由。何况她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吧。朝仓,当初从你的凶刀下救了我的就是长门有希,我怎么可能会讨厌她呢?
……可是,我又不能这么说。毕竟这个朝仓似乎不是那个朝仓,长门也是。在这里,只有我好像哪根筋不对,而大家都成了普通人。连SOS团也不存在。
我的闷不吭声,美女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轻轻哼了一声。
「大概没这可能吧。是我想太多了。你喜欢的应该是更特立独行的美眉,长门同学根本不是那一型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哪一型?」
「我无意间听到国木田同学说的,听说你从国中起就这样?」
那小子!竟然到处去给我乱宣传。根本就是国木田自已误会了,拜托你当作没听过。
「你给我听好了,你如果想跟长门同学交往,一定要好好想清楚。否则我饶不了你!别看她那样,其实长门同学的心灵可是很脆弱的。」
朝仓如此关心长门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我那个世界,朝仓是长门的辅佐人员,关心她还情有可原。只是到最后,朝仓突然抓狂就被消灭了。
「毕竟我们住在同一公寓。总觉得不能放着她不管。每次一看到她,就觉得她实在很需要人照顾。不知不觉就想要守护她,你说是吧?」
我听得似懂非懂。
谈话到此结束,朝仓在五楼出了电梯。记得她是住505号室。
「明天见。」
朝仓对着我展开了笑颜,随着电梯门逐渐关上。
从公寓走出来,天色已暗下来,外面的空气就像是生鲜食品冷冻库里那样冰冷。飕飕吹的冷风,不仅带走了身体的热能,连热能以外的也夺走了。
本来想去跟管理员爷爷打个招呼的,最后还是作罢。管理员室的玻璃窗关得紧紧的,也熄灯了。大概睡了吧。
我也想回家睡大头觉。只能在梦中见到她也好。那女人可是有本事能在无意识间闯入他人梦境里的。
「不管在不在都是个大麻烦,起码在关键时刻跳出来管闲事不为过吧。偶尔听听我的请求也好……」
就在我对着夜空尽情倾诉时,突然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这叫我吃了一惊。竟然有股冲动,想将我这颗竟然会起这种可恨想法的头颅狠狠地往某处撞。
「怎么会这样?」
吐出的话语,化为白色的气息,消散在空气中。

我好想见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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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只看该作者 1楼 发表于: 2006-05-09
第四章

有经验的人就知道,晚上独自走在校舍里有多恐怖。
我将外套披在肩上,慢吞吞地走出社团教室。下楼梯尽量不发出声音,每到走廊的转角就学忍者东张西望一番,真的是相当耗神的工作。虽然还不知道这是何年何月何日的北高,不过要是被值班的老师看到就伤脑筋了。我也不知要如何解释。我还希望有人解释给我听呢!
我在雾湿的大气中,汗水淋漓地移动,终于来到了玄关。
「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呢……」
如此说道后,我就打开自己的鞋柜,里面放着别人的拖鞋。我很确定那不是我的。附近的人开错柜子,换错鞋的可能性也立刻就被我剔除。现在的季节是盛夏,我又跳入了另一个时空,像这种程度的联想力我还算有。现在是置身于这个鞋柜的主人不是我,而是别人的世界或是时代中。至于自己没有想像中来得吃惊,不知是因为早已习惯异常,还是因为连惊讶的余裕也消失殆尽。
「没办法了。」
直接穿拖鞋出去固然不好看,但我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先离开校舍是当务之急。不愧是晚上的玄关口,果然大门深锁。我只好蹑手蹑脚走向附近的窗户,解开内侧的锁,小心翼翼地打开。我将带有香草味的夜风深深吸进肺部,再跨过窗框一跃而下,跳到石阶上。就是以前在闭锁空间,春日把我叫醒的地方。
我大概停了十秒钟左右,确定没有人看见我,才开始行动。
出了校舍还是一样热。这是日本特有的潮湿兼闷热的夏日高温。我刚从严寒的季节过来,汗腺张开得可厉害啦。我用冬季西服擦拭脸上不停滴落的汗水,朝校门口走去。
出校门就简单了。我感谢学校形同虚设的保全,只要爬上铁栅栏就万事OK了。一从校内出到校外,我马上捡起事先丢到地面上的外套,仰望了一会儿星空,思索下一个目的地。
目前,我必须先知道现在是几月几日的几点几分。毕竟过去和未来差别可大罗。
先下坡再说吧。途中应该有家便利商店。如果跑进附近的民宅询问:「今天是几月几日?」,恐怕会有被当成是精神失常的高中生,而遭到相关单位逮捕之虞。还是去不用问也可以知道日期和时间的地方保险一点。
「不过,还真是热啊……」
虽说我穿着冬季制服,本来就很热,可是连被汗水浸湿的裤子内侧也黏在脚上,真是很让人郁闷。此时我真恨透了聚酯纤维的开发者。而且这件制服冬天又不保暖,真是中看不中用。
我开始抱怨这些,可见我的大脑又恢复运转了。与其在冬天受冻的同时巴望春天来临,我更喜欢一边抱怨夏天的酷热,一边扇着团扇。况且,高一的夏天有太多太多的回忆了。尽管全是疲劳过度、全身无力、目瞪口呆之类的,不过只要熬过去就算是不错的经验。起码看到了朝比奈穿泳衣的迷人模样呀。冬天的话,就几乎没办过任何SOS团风格的活动。
脑中一边想着错过的火锅味道,一边走下坡,十五分钟之后终于看到明亮的标的物。那家放学途中,偶尔会进去祭祭五脏庙的便利商店。至少我又确定了一件事。现在不是这家店盖好以前,也不是撤店之后的时间。
我等不及自动门打开,一进去就朝墙上打量。花了点时间才适应冷气的清凉。在那段期间,我不断朝那个类比式挂钟投以热切的视线。
八点三十分。
现在天色已暗,所以一定是晚上八点。
可是,日期呢?今天是何年何月何日?柜台前展示了好几种报纸。哪一种都好。我顺手拿起最前面的体育报,抽出一部分以超特急速度翻阅。上面报导了什么都无所谓,全部都是误报也没关系。即使是内容编得天花乱坠的小报,在报纸最上头印的日期还不至于作假吧。
游移的视线在某处定住,我看到了。
一般人认为的幸运数字双连号,映入我的眼帘。
几年?我几乎像是要舔下去一般,确认上面印的西元年。店员大哥似乎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四位数的数字,我看了好几遍。将刚才我置身的那个十二月时代的西元年,减去印在这体育报上的西元年数字,是很简单的计算题,连小朋友都会。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长门……」
我从报纸中抬起了头,深深叹了一口气,望向天花板。
普天同庆的七夕情人节。

现在,是三年前的七月七日。

三年前的七夕。今天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事?
宛如狂想曲一般的「今年」的七夕,大伙在社团教室写好短笺许愿之后,我就应朝比奈之邀,回溯时光来到了这一天。然后,我见到了大人版朝比奈,她催促我赶往夜里的东中。于是,我就撞见了正要爬上校门的国一生时代的春日,被她拖下水,在操场上用石灰书写要发给外太空的讯息。
接下来,我带着遗失了类似时光机,名叫TPDD这件物品的朝比奈(小),到长门的高级公寓去,两人一起在那里沉睡了三年,才回到原来的时间……
「也就是说…」
这是比减法还简单的计算题。只要将记得的事情全数回想起来就行。没错,我终于掌握到了,让失序的世界复原的必要状况。
是吧?是这样没错吧?
我的脚之所以抖个不停,绝对不是恐惧使然。而是因为有重大任务必须完成才会紧张的颤抖。
三年前。七夕。东中。神秘图案。约翰·史密斯。
各种要件漫无头绪地在我脑海里盘旋,终于有了结论。真的是既简单又明了的结论,我再说一次。
「也就是说……」
「她们」就在「这里」。
诱人的魅力朝比奈(大)和待机模式的长门有希。
两名能助我一臂之力的人才,都存在于这个时间点。

我丢下报纸,不顾一切的冲出了便利店,一边跑一边思考。
第一次来到三年前——也就是现在——的时候,在光阳园站前公园的长椅把我叫醒的朝比奈,曾经说过「现在是晚上九点」。只要跑个三十分钟的话,应该还来得及赶到那里。问题是,某人造成的世界变化不知道有没有波及这个时间点。假如有,那我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无论如何,我一定得和朝比奈(大)或是人在高级公寓里的长门接触,要不就两者都接触。那么,我该前往的目的地就有两处了。不过目前我该先去那里。
住在公寓的长门待会再去是见得到。可是朝比奈(大),就只有那个时间地点才能见到。
以女教师的穿着打扮来访的成长版朝比奈,就是给我白雪公主的暗示之后,就立刻打道回府,比朝比奈更未来的朝比奈小姐。她戳着睡美人朝比奈(小)的脸颊,笑得很开心的模样,就像是昨天才发生似的记忆鲜明。
那位朝比奈小姐一定知道我。应该是这样没错。

那座公园离站前不远,四周人烟却相当稀少。可能夜也深了吧。对只在晚上出没的可疑人物来说是绝佳场所。这里是怪胎的圣地吗——上次七夕那天我是这么想的,现在也还是这么想。
我不好明目张胆登场,只好摸黑沿着环绕公园的砖墙走着。虽说是墙,其实高度只到我的腰部,上头则装了和我身高差不多的铁丝网。周围则有等间隔种植的树木。白天就算了,晚上要在不被公园内发现的情况下窥伺其中可是简单的很。需要特别当心的应该是背后人行道上的行人投来的异样眼光。
我回想当时醒来的那张长椅所在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沿着砖墙移动,寻找绝佳的偷窥地点。
时间正好是晚上九点多。
所谓的偷窥应该就是我正在做的事吧。伸长脖子,从茂密的树丛中望出去后,我终于看到想看的景象。
「……就是那个吧。」
感觉很像是在看电影里演出的自己一样,也像是在梦中客观地俯瞰自己的模样。
「可是,这又该如何解释……」
被街灯照耀的长椅,像是沐浴在聚光灯下似的,于黑暗中浮现出来。距离有点远,但我绝对没有看错。两人都穿着北高的制服。一切都跟记忆中一样。
过去的我和朝比奈就在那里。
那个「我」躺得平平的,枕着朝比奈的膝盖睡觉。要说没梦见令人垂涎的美梦,那才是骗人的。用世上最贵重的宝贝当枕头,还睡得不安稳的话,那这世上安眠的要素就等于不存在了。
被当作膝枕的朝比奈频频偷看自己大腿上的我的睡脸,又是在我耳朵旁吹气,又是拉着我的耳朵玩。真教人羡慕……不对,我怎么羡慕起自己来了。
有一瞬间,我真想上前拉开「我」取而代之,但我还是压抑住了那股冲动。当时的「我」并没有看到另一个我。要是我在这时候冲出去,帐目就不符了——是吧?时空已经够混乱了,可容不得我再插一脚。
我克制住无关理智的身体冲动,继续执行Peeping Tom(讲白一点,就是偷窥狂)的任务。(注:Peeping Tom是一句俚语。典故是缘自古代偷看裸体游街,以阻止领主丈夫课生税的Lady Godiva,最后眼睛瞎掉的男人汤姆。)在如此乱状下仍能保有自我的我,比较有人格。想着想着不禁有点得意。
我就在那样的感慨之下进行观察。朝比奈对了对樱唇,似乎在说些什么;睡在膝枕上的「我」稍微动了一下。之后缓缓起身。我目前的位置听不到讲话声,可是我记得很清楚。朝比奈应该是说「你醒了?」
「我」和朝比奈讲没几句话,她就疲累的把头搁在「我」的肩上——
长椅后面的草丛沙沙作响,那位人士登场了。
穿着白色长袖上衣,搭配蓝色紧身迷你裙的女教师装扮,我是不可能忘得掉的。
五月快结束时,她写信叫我出来,给了我白雪公主的提示。顺便还告诉我星形痣的位置。然后在这一天,也就是七夕这一天,又让朝比奈(小)睡着,指示我前往春日的所在地,没多久就不见踪影了的……
朝比奈大人版。
身高和身材都长大了好几年份,比未来人朝比奈又更未来的身影,正是朝比奈(大)。
跟当时一模一样。
真的。我人就在三年前的七夕那一天。而发生的事就跟我脑海里的记忆一模一样。
朝比奈(大)对着「我」说了几句话,蹲下来戳戳朝比奈(小)的脸颊,摸摸她的身子,又站起来跟「我」说了什么。
——把你带到这里来是她的任务,今后引导你就是我的任务了。
啊……这到底是……
应该就是像这样的一段对话吧。
对着呆苦木鸡的「我」,交代完所有事情的朝比奈(大),接着就毫不留恋的走出公园。从街灯的光线中退场。我现在才注意到她是从和东中反方向的公园出口走出去。
「我」仍旧是一副呆相,直盯着睡美人朝比奈(小)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本打算回忆「我」是想干嘛,几秒过后我就放弃记忆回溯之旅。现在可不能追丢朝比奈(大)啊。
我奔出隐蔽的树荫,快步走向公园外侧。没有必要隐藏行踪,因为我是「我」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见我。这时候的「我」,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从另一个时空过来的我身上,当然也不会料到还有另一个我。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过去的「我」怎么可能想得到我的时空竟会转换到此。没空理那个被背上的朝比奈占去所有注意力,顾不得其他事的「我」了,我迳自开溜。

过了公园的转角就看到了她,她在百公尺远处。背对着我向前走。高跟鞋的卡卡声听起来很有韵律感。看起来不像是在赶路,不巧我正好有急事要找她。要是在这时追丢了,那我可真不知辛苦这一趟是所为何来。
我再度加快脚步,走到她附近之后,只见在夜晚微弱的光线下,她颀长的四肢和飘逸的半长发闪闪发光。虽然只看到背影,但我非常确定是她。
我很快就追上去,叫住她:
「朝比奈小姐!」
她停住了。踩着轻盈步伐的高跟鞋声音中止,背上柔软的栗色长发微微地晃动着,恍若慢动作一样。她慢慢地回头过来。
我不禁猜想她会说什么。
——为什么?我们不是才刚道别吗?
——你一路追着我过来的吗?……不会吧。
——咦?另一个我呢?
结果都不是。
「晚安,阿虚。」
和记忆中一样美丽的容颜,绽开艳丽的笑容迎接我。
「『和你』真是许久不见了。」
大人版朝比奈说完后眨了眨眼睛。的确是睽违五个多月之久的那张笑脸。
朝比奈(大)露出宽心的童稚表情说:
「太好了,我们又在此相会。其实我有点不安,很怕我又不小心犯错。」
虽然现在也是小错不断,如此说道的朝比奈小姐可爱地伸出了舌头。那真是会让人身子骨都瘫软掉的迷人动作,但我要是在这里化作一滩烂泥的话,就什么都没了。
这位朝比奈小姐知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设法控制住不听使唤的舌头:
「朝比奈小姐,你早就知道我又会来……知道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我会再来一次是吗?」
「是的。」朝比奈小姐点了点头,「因为这是既定事项。」
「在七夕那一天,小朝比奈将我带到三年前的七夕……也就是今天。要她将我带来这里的就是你吧。」
「是的。这是最必要的前提。不然,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假如我没去东中的校园画地上画,就不会跟现为国一生的春日谎报姓名为「约翰·史密斯」。当然,那位读光阳园高中一年级的春日也不会知道那个名字。换句话说,我就无法找到彼此的联系。因为除了那个名字以外,直到刚才都还跟我在一起的那位春日和我之前根本毫无接点,结果就是五人不会齐聚在社团教室,逃离程式也不会启动。
在此,发生了个疑问。另一个约翰·史密斯……难道是!
「就是你。阿虚,就是现在的你。」
朝比奈(大)给了我一个像是白蔷薇般的微笑。
「站着讲很累,找个地方坐下来吧。反正还有时间。」
她的笑容和话语所具有的力量,足以去除我全身的焦燥和混乱。
既然朝比奈(大)在这里,就表示未来确实存在。不是以十八日为分水岭的混乱世界的未来。而是我和我所熟知的春日以及朝比奈的未来。
会有办法的。
我得到了叫人安心的坚定自信。她像是要加以证明似的说道:
「今后引导你是我的任务。可是,在那之后,你就得自己引导自己了。我只会顺从你的意志。」
然后,她又抛了个媚眼。那是会让人膝盖软掉的完美秋波。

我们又回到刚才的公园,重新坐在「我」和朝比奈(小)坐过的长椅。在坐下前,朝比奈(大)的表情像是在接触祖先遗物似的,轻轻抚摸长椅。我也不自觉的以肃穆的心情坐下来。椅子还温温的,那是五个月前,来到三年前的我和朝比奈的体温。
我立刻发问:
「时间的流动出问题了吗?我知道我刚才存在的时间,和这个七夕是相连的。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会来到这里。那么,朝比奈小姐……你的未来和刚才改变的时间不就没有联系了?」
「我不能告诉你详情。」
我想也是。因为这是禁止项目之一吧。
「不是。」
朝比奈(大)摇了摇头。
「是我无法解说到让你明白。我们的STC理论是建立在特殊概念的方法论上。要用言语说到你听懂,实在太难了。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告诉你我真正身份那时的事吗?」
记得,我在河岸旁落英缤纷的樱花树下,听着一直只以为是个可爱学姐的朝比奈发表惊人的未来人发言。
「当时的我,不是说了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吗?就是那样。我说了,也只会让你更加混乱而已。」
朝比奈(大)像是在叩叩敲打似的戳戳自己的侧头部,同时眨了眨眼睛。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小动作,她做起来都好性感。
「不使用言语的概念,只能透过言语以外的东西来传达。懂了吗?」
不懂。朝比奈小姐用在对幼稚园小朋友解说微积分似的语气,对晕头转向的我继续解说:
「嗯,可是,到时候你就懂了。一定的。我现在只能跟你说这些。」
到时候你就懂了——这句话在暑假前好像也有人跟我说过。对了,是长门,长门也跟我这么说过……慢着。
突触(注:synapse,两个神经原的相接处)突然涌现灵感,让我有了以下的反应。
「暑假前……长门在巨大蟋蟀事件中提过的那个……未来的电脑不是像现在的这种东西,该不会就是……」
「啊,厉害。你还记得?没错。我们相当于这个时代所说的电脑或是网络的系统呢,嗯——并不存在于物质上。而是无形地存在于我们的头脑中。TPDD也是那样。」
不应该不见却消失的那个东西。
「那是时光机器吗?」
「是Time Planc Dcstroyed Device。」
那不是禁止项目之一吗!
「嗯,对当时的我来说,那的确是无可奉告的项目。不过现在的我,规定已经缓和许多。我可以来到这里,就证明我非常努力。」
朝比奈小姐得意地挺起胸膛,上衣的前扣几乎都快蹦开了。物理上不可能存在的均衡比例被突显出来,向来会使我目眩神迷,遗憾的是,我在精神上已没有闲情用眼前的光景来养眼。
我继续询问:
「原因是什么?我知道自己存在的未来有了改变,可是,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详细情形你去问在这个时间的长门同学会比较清楚。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你所在的时间平面的改变,是发生在距『今』三年后的十二月十八日早晨。」
照我的感觉,是两天前的事。是时间平面改变了?这么说……我又重新从记忆里挖出古泉说的两种解释。非平行世界的那个解释,才是正确解答。
「对。STC档案一夜之间……呃,世界自己起了变化。只有你的记忆留了下来。那是从遥远的未来也能观测到的巨大时空震动。」
我不是对STC和时空震动等术语没兴趣,只是我现在没空深究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眼前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
「朝比奈小姐之所以在这里等待,是为了要解决这场我也被牵连进去的未来异变吗?」
「光我一个人是办不到的。」她的脸色暗了下来,「还需要长门同学的协助。当然,没有阿虚你也不行。」
「谁是始作俑者?我怎么想都是春日。」
「不是。」
朝比奈小姐收起笑容,幽幽说道。
「不是凉宫同学,犯人另有其人。」
「是新的登场人物吗?像是我不认识的异世界人之类的——」
「不是。」
打断我的话,朝比奈小姐不知为何语带忧心:
「是你也很熟的人。」
朝比奈(大)看着手表,说还有时间,就怀念地聊起了SOS团的回忆。对我而言那些回忆全是这一年内发生的事,对她而言却是多年前的往事。从被春日强行拉到社团教室开始,强制当兔女郎、七夕的祈愿、在孤岛上遇到的杀人事件,盂兰盆会穿浴衣、团员大家一起做的暑假作业、拍电影出外景时发生的林林种种…随着我的记忆浅层的部分一一被勾起,朝比奈(大)的语调也越来越慢。
我很想听自己的未来插曲,一直期待她说漏嘴,但朝比奈小姐却相当谨慎。话题都仅限于闲话家常。
「虽然很辛苦,却是很棒的回忆。」
最后加上一个总评当作句点后,朝比奈小姐就噤口不语,一直默默看着我。
我还在想该说些什么感言好,顿时有柔软又温暖的东西靠在我肩上,那是朝比奈(大)的头,她的这种行为究竟隐藏了何种含意?她贴在我身上的重量,价值一定等于同重量的黄金——让我的脑浆掀起异想漩涡的那股芳香与重量,不断传导到我的神经,让我的思考停摆。透过衬衫布料传递的软玉温香,她到底想传达什么呢?想从我身上感受到什么吗?闭上眼睛,将脸靠在我肩上的朝比奈(大)的樱唇虽然没出声,但我感觉它有在动。她确实不出声的在喃喃自语些什么。会是什么呢?
不会吧…我又开始神荡物外。难道朝比奈小姐会就此睡着,接着背后出现另一个朝比奈小姐,再跟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就这样永远留在这个时间点,不停地遇见不同时代的朝比奈小姐——不行不行,我的思路又如同脱水机里的洗涤衣物一样,老在同一处打转。我到底在做什么?拜托哪个好心人快告诉我!
朝比奈(大)靠在我身上大约一分钟之后。
「呵呵。」
像是看穿我的心思似的,微笑着说: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虽然很遗憾,我也不得不回神,是啊,不走不行了。呃——要走去哪里?
第二个目的地。
朝比奈小姐的手表是晚上十点。正是「我」担任国一生春日的共犯,在东中的操场涂鸦完毕,牵着不断哭泣的小朝比奈的手,进入长门公寓的时间。正好是那个「我」的时间冻结了的时机。
又得去麻烦长门了。
「在那之前,」
朝比奈小姐绽放出让人怦然心动、有如满天星斗般的灿烂笑颜:
「你还有一件事情得先做才行不是吗?」

离开公园一段路程后,就进入了住宅区。
我照着朝比奈小姐的指示,一脚踩进了巷子里。
夜路的前方,有个走路有风的娇小人影。从T恤短裤伸出的纤瘦四肢,和半长不短的头发不慌不忙地晃动着,越走越远。
「喂!」
远处那个穿T恤短裤的小小身影回过头来。确认对方注意到我后,我将手圈成喇叭叭状,硬着头皮放声嘶吼:
「请多多关照把世界搞得轰轰烈烈的约翰·史密斯!」
那位国一女生,朝我这边打量了一会,不知为何又勃然大怒地转身,迈步往前走。
她八成在想,反正去北高搞不好就可以找到我,才会毫不迷惘的转身离去。对着那头半长不短的漆黑长发,我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拜托你一定要记住喔。春日,你一定要记住约翰·史密斯这个名字……」
我对着这时才十二岁,未来想必会在东中继续胡作非为的春日,衷心地祈祷着。
请不要忘记。我曾经来过这里。

去那栋高级分售型公寓的路程,我已经完全谨记在心。就算眼睛闭上也能走得到。在慢步走在斜后方的朝比奈(大)陪伴下,我抬头仰望那栋二十几个小时前才刚来过的崭新建筑物。明明人都还没有出来,朝比奈(大)就躲到了我背后,蜷缩起她的身材。
「……阿虚,拜托了。」
见她如此苦苦哀求,实在没有拒绝她的理由。不管你是哪个时代的朝比奈,我都不会是无视你要求的乖僻家伙。
「对不起,我现在对长门同学还是有点怕怕……」
对了,朝比奈(小)在社团教室里,还有上次来到这里时也是这样,除了春日以外,对外星人和未来人的态度都不偏不倚的,就只有古泉了。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
我体贴地说道,对着玄关入口的介面板按下708的数字,再按下印有电铃标示的按钮。
几秒钟后发出咚的一声,对讲机有人接听。
无言和无声的二重奏成了回礼,传到我耳边。
「长门,是我。」
——沉默。
「抱歉,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明这个情形。总之我又从未来过来了。朝比奈小姐也在。是大人版的。呃,那是叫作异时间同位体吗?」
——沉默。
「我想请你帮忙。毕竟,把我丢到这个时空的人就是未来的你。」
——沉默。
「我和朝比奈应该都在你家吧。在睡在时间被冻结的客房里…」
锵的一声,玄关门锁打开了。
「进来。」
长门透过对讲机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舒服。一如往常冷淡又平静,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虽然似乎夹杂了惊讶和愕然的旋律,不过这应该是我多心吧。长门是无所不能的。即便是这种状况她也一定有办法抢救。否则我就惨了。
仿佛是穿着高跟鞋走上围墙似的,朝比奈小姐用手指头勾着我的皮带,紧张感十足。电梯张开嘴巴,将我们俩吸纳进去后直线上升。
最后,来到了熟悉的708号室。
门口有电铃,但现在不能按。我敲了敲不吵人的大门。门板的另一端,我感觉不出有人在的气息,可是铁门很快就打开了。
「…………」
戴着眼镜的巴掌脸从门缝窥看。先是盯着我瞧,接着又将视线飘到朝比奈(大)身上,最后又回到我这里。
「…………」
面无表情又不发一语,反应空洞到几乎想让人拜托她随便讲几句感言也好。这确实是长门。初次碰面时的长门有希。无人依靠的春天那时的,还有「我」在「三年前」来拜托当时的,原汁原味的长门。
「可以进去吗?」
经过陷入沉思的一段沉默后,长门将下巴向下点了一厘米左右,旋即走进屋内。那似乎是她表示YES的首肯。我对躲在我身后,屏气凝神的美女说:
「走吧,朝比奈小姐。」
「嗯……是啊,一定没事的。」
这句话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话又说回来,我造访这里是第几次了?就纪传体而言是第四次,以编年体来算就是第二次了吧?(注:纪传体是以人物为中心线索来编写的史书体裁,由司马迁首创。编年体是按照年月日先后顺序来记述史实的史书体裁。)我自己的时间顺序都漏洞百出。想想真是佩服我自己,体内的生理时钟居然没乱掉。从冬天跳到夏天,三年前还来过两次,身体如果出状况也不足为奇,但现在的我,却完全正常。而且我现在的思绪还是出生以来数一数二的清楚。是习惯了吗?时常与这种不像是现实的状况周旋,换作是一般人,神经回路搞不好早就烧断了。
长门这间毫无生活感的屋子,依旧以和记忆中一样的冷清景况,映照在我的视网膜上。和以前的「三年前」没什么两样,和五月初次造访时也是一样的情景。
令人安心的是,长门依旧是在我认知范围内的那个长门。还是那个面无表情、没有喜怒哀乐,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惊惶失措,万无一失的外星人。
我脱下鞋,踏入铺了地板的细长走廊,走进客厅。长门就在那里等着。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无言的凝视我和朝比奈小姐。就算她内心对我们的来访深感惊讶,我从她脸上也看不出任何一丝外露的感情。说不定我从未来过来串门子这件事,对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尽管我也不希望自己老是时间跳跃到这一天。
「应该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长门没有坐下,所以我和朝比奈小姐也站着。
「这一位是朝比奈大人版。你以前也见过的。」话才刚说出口,我就想起那是三年后的事,「不,你们以后会见面。总之,这一位也是朝比奈小姐没错,不要太计较。」
长门对朝比奈(大)投以像是在看全国模拟考数学IIB考题一样的眼神,接着朝客房扫身了一眼,最后又将眼光落在藏在我身后的性感身材上,说道:
「了解。」
她轻轻颔首,头发连动都没动。
追逐着长门视线的我,还是很在意那里。位于客厅隔壁,用纸门隔开的特别房间。
「可以打开吗?」
长门对指着客房的我摇了摇头。
「不能开。那间房间的构造体整个的时间都冻结住了。」
我听了后既遗憾又安心。
脖子上传来温暖的气息。是朝比奈(大)吁出的轻柔叹息。她似乎和我有同样的感想。要是看到和我相亲相爱同床共枕的自己,朝比奈(大)不知会作何感想?我很想问问看,但目前说明原委更为要紧。
「长门,每次都没说一声就直接上门来,真的很抱歉。总之,请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在隔壁房间被冻结的「我」是说到哪里了?是七夕事件前的SOS团团史吗?那么,我只要接下去诉说,在忧郁的春天过后,忍受了春日的烦闷的林林种种,害我叹息不已的电影拍摄与日后约半年期间发生的故事即可。对,当时长门你也在。我被你的行动所救,因为你而惊慌失措,经历了许多事之后。直到前天早上醒来,世界就变了样。我想知道为什么那些记忆会突然不见了,才藉由长门提供的紧急逃离程式的协助,来到这里。
一提到详情可要花费不少时间,于是我就再覆诵一遍跟春日讲过的那套摘要版。跳过细节,只讲故事的大纲。对这家伙而言,这样就足够了。
「……事情就是如此。我又回到这里,全是托了你的福。」
证据比理论重要,我从外套口袋取出了皱巴巴的书签。以把符咒交给幽灵似的心情,将书签拿给长门看。
「…………」
长门用指尖抽走书签,略过正面的花朵图案,视线落在背面的文字上,用像是在白垩纪的地层挖出液晶电视的考古学家一样的眼神打量着那张书签。看她好像打算盯着那张书签一辈子似的,我便用问题打断了她的审视。
「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我想要修正这异常的时空间。」
朝比奈(大)的声音,紧张的像是要跟心仪的男性示爱。面对长门,一直都战战兢兢的朝比奈的习性,过了好几年似乎仍旧没变。这时候的我是这么想的。
「长门同学……希望你协助我们。能将改变的时间平面恢复原状的人就只有你了。拜托……」
朝比奈(大)像是在膜拜神像,双手合掌,眼睛闭得紧紧的。长门大明神,我也要求你大发慈悲。让我重回在社团教室里见得到朝比奈,喝得到她泡的茶,可以和古泉玩桌上游戏,然后你会在面前如雕像一般的阅读,春日总是冲的闯进教室的那个世界。我的心愿就只有这个而已。
「…………」
从书签中抬起头来的长门,以真挚的目光凝视空中。我能理解朝比奈小姐为何会那么紧张。和长门意见对立根本就没有胜算。试问这世上有谁能跟长门打成平手?大概就只有春日吧。
隔音设备完善的这间高级公寓,几乎没有任何声响。静谧的像是时间停止了似的。长门和我四目相对,我看到了她以厘米为单位的首肯动作。
「我去确认一下。」
长门说。我正欲问她要确认什么时,她就闭上了眼睛。
「…………」
没多久她又张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眸望着我。
「无法同期化。」
发出短促的连音之后,就一直看着我。她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这次应该不是我的错觉。那是这家伙春天以后到夏天之间的表情。连古泉也注意到的,自认识我们之后,表情就逐渐在变化的长门。但是,还不到冬天左右的长门。
她淡红的唇微启:
「我无法存取那个时代的时空连续体。因为它设有会选择性排除我要求的防护系统。」
我听不懂却深感不安。喂喂,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无计可施」吗?
长门对我的危颤不安置若罔闻。
「但是,我已掌握了事情的脉络,再修正是可能的。」
长门轻柔抚摸着书签上的文字。接着,又以新雪堆积般的声音开始说明:
「那位时空改变者,将凉宫春日的资讯创造能力作最大极限的利用,使构成世界的部分资讯起了变化。」
熟悉的平静声音,像是婴儿时代听的音乐盒乐声那般低沉,安定了我的心灵。
「因此,改变后的凉宫春日没有任何力量。没有创造资讯的能力。在那个时空里,资讯统合思念体也不存在。」
我听不太懂,但情况似乎很严重。原来春日周遭的人,除了我以外,全都孕育出新的过往。女校变成了男女合校,北高的学生群,部分被分割到另一间学校去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相关人士的记忆全部篡改;「机关」派来的人、外星人长门、未来人朝比奈过起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还让朝仓再度登场,从北高学生的脑中抹灭春日存在过的记忆,创造出朝仓在而春日不在的历史。连长门的头头都被消除了。
真是乱七八糟。
「藉由凉宫春日身上窃取的能力,时空改变者得以修正的过去记忆资讯,是三百六十五期间的范围。」
也就是说,从去年的十二月——以我过来的时间点而言——改变到今年的十二月十七日为止就对了?三年前的七夕——也就是今天——对方就鞭长莫及了。幸好春日记得七夕当天的事,我才得以来到这里。可是,到底是哪个傻瓜,做出和春日一样的蠢事?
长门的视线始终没离开我。
「要让世界恢复原状,就要从这里前往三年后的十二月十八日,在时空改变者执行该行为后,启动再修正程式即可。」
那么,我们待会就得到三年后的未来喽?帮我再修正的人,就是你吧?
「我不能去。」
为什么?
当长门指向客房的瞬间,我就明白了。
「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根据长门的解说,要持续冻结睡在里面的我和朝比奈的时间,就不能离开这个时空。尔后她又用宛如报时的声音说:
「紧急模式(Emergency mode)。」
「那是要怎么做?」我有点急了。
「调合。」
说了跟没说一样。
长门慢慢摘下眼镜,用两手包起来。仿佛有看不见的线吊着,掌心上的眼镜浮了起来。如果是看到一般人这么做,我铁定会认为那人的手指上黏了一条隐形线。当然,长门不会做那么普通的事。
扭曲。
镜架连同镜片都歪掉了,形成了奇怪的漩涡状,瞬间那副眼镜就成了别的物体。那个形状我见过。是我避之唯恐不及,只要身为人类本能就会对其产生恐惧的器具。
我踌躇地下评语:
「看起来很像是超大的注射针筒…」
「没错。」
无色透明的液体充满整支注射针筒。那种东西到底是要注射在谁身上呀。
「对时空改变者注入再修正程式。」
看到从针筒伸出来那支锐利的针头,我反射性地移开了目光。
「请问……没有更稳当的方法吗?很遗憾,我对这方面可是完全外行。万一刺错了地方,那就糟了。」
长门漆黑如电源关闭的液晶显示器颜色的眼眸,看向了她握住的针筒。
「是吗?」
两手再度张开,针筒又再度化为漩涡状,成了另一个物体。看出那个物体的形状后,我倒抽了一口气。
「又是会引起大骚动的东西…」
这次是手枪。不过口径过小,材质则近似不锈钢。
长门将散发金属光泽、如同新型模型枪的小手枪放在掌心上,交给我。
「穿透外衣射击的成功率很高,但是如果可以,还是直接射进皮下比较好。」
「子弹呢?不会是实弹吧?」
从外观看来,这好像是铝制或是塑胶制品。
「短针枪。针头上涂有程式。」
比起用粗大的针筒,用这个我在心理上比较不会排斥。我接过了枪,为它的轻巧感到惊讶。
「对了,」
我终于提出先前不敢一问的问题:
「谁是犯人?改变世界的究竟是谁?如果不是春日,那究竟是谁?告诉我吧。」
我听见朝比奈(大)微微地吸了一口气。
长门淡淡地开口,面无表情地告诉了我那家伙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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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楼 发表于: 2006-05-09
到第4章了?真是辛苦那位天天手打的大大鸟

凉宫春日的忧郁===》竹叶狂想曲====》凉宫春日的消失===》雪山症候群
===》朝比奈实玖流的忧郁===》???

个人认为以上就是凉宫小说的到第6本为止的主线剧情了,其中最写的最出采的就是第4本消失,时间旅行+平行世界,结尾还留个大大的悬疑伏笔,中间穿插着长门大萌神诸多萌到死的演出,确实令人对作者超绝的想象力和故事组织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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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楼 发表于: 2006-05-09
感谢了,1-6本很快就能齐了,OCR的辛苦只有做过得人才能体会啊

一旦让我开始,我就不会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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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06-05-09
请加油
加油吧

迷上Mark Ryd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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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6-05-09
辛苦了!!
好像就差消失,都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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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6-05-09
啊?朝仓要干掉阿虚?
为什么

为天地不容,人神共愤!而我索尼与任逆更有七大恨:
诱使MH3叛逃WII,此恨一也;
夺我PS系巨作DQ9,此恨二也;
PS2未退,便抢其风头不让善终,此恨三也;
以无耻掌机DS常压我PSP,此恨四也;
以弱智主机WII折我PS3出师不利,此恨五也;
逼我仁皇久多良木健退位,此恨六也;
使我高清大业普及拖后数年,此恨七也。
此七恨如杀父之仇,使我索饭痛心疾首、寑食难安,与任逆不共戴天,誓以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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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6-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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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阿虚抢了凉子心爱的大明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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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6-05-10
= =||| 不是平行世界啦……
同一个世界来的……


想找钢琴谱吗? 进入流行钢琴网==>我的地盘==>五线谱软件下载页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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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6-05-11
引用
最初由 善良的笨狼 发布
= =||| 不是平行世界啦……
同一个世界来的……


我认为可以把长门的“改造世界”理解为借用团长的力量创造一个新的“平行世界”,并把阿虚移动到这个世界中去,那么在消失中阿虚就一共经历了4次时空转换,具体可见下图,星星代表先后次序


不过由于作者不厚道的留伏笔行为,我们并没能看到最后阿虚是怎么“拯救”世界的,所以第4次转移的具体情况就成为了谜 ,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要第7本来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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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6-05-11
消失的OCR也已经完成了,大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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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直没搞明白,世界一旦回到“正常”的轨道,那么“不正常”的那2天泡到哪去了,是变成被撕掉的画页,与其他的时间平面完全脱离关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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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6-05-11
个人觉得消失最好看的说~~



坚定的学姐党~~就算那泡芙是盐作的我也要吃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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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6-05-11
引用
最初由 TouGH2 发布
消失的OCR也已经完成了,大感谢


以下内容可能涉及剧透,请选择性的观看:
不过一直没搞明白,世界一旦回到“正常”的轨道,那么“不正常”的那2天泡到哪去了,是变成被撕掉的画页,与其他的时间平面完全脱离关系了吗


应该是“平行存在”吧,阿虚按下ENTER和按下其他键2种可能,世界在此分成平行的2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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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6-05-11
一直认为这个是没有平行世界的。。。

虽然最近回到过去式的东西。。。。大多推崇平行世界理论。。。



凉宫感觉更接近{回到未来}吧。。。。

被修正后,那两天就消失了。。。只存在长门和虚等知情人的记忆里。


Sub:秋庭里香、石杖火鉈、黒桐鮮花 、远野秋葉、峰島由宇、湯浅比呂美、霧雨魔理沙、紫木一姫、三千院凪
签名又被QJ了,一会儿增高100mm,一会儿覆盖我100mm。万一超标了不是又要被正义人士举报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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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6-05-12
突然想到个关于消失的问题,1096说时间平面间有断层,一个时间平面的改变不会影响下一个时间平面。消失里长门改变了正负365天的时间平面,那会不会可能即使阿虚什么也不做,一年后世界也会恢复“正常”,囧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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