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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杀铃 犬戈):《如果起风》第三部之5 门的守卫者(附插图)(完整附第四部链接)

楼层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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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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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起风》
BY 子夜

第一部《南国的挽歌》
第二部《北国的铸剑师》
第四部《东国的咏叹·死界的回声》


[第三部 西国的追魂曲]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第一章 故国的风华


到底有多久了?远离这片国土,远离成长的地方……
白色的身影乘风飞驰于薄雾笼罩的天际。
天边的朝日还未跳脱出地平线,洒落下玫瑰色的光晕,柔和地映上白雾,映上银发,映落于女孩熟睡的容颜。
地面上雄伟的城堡,于雾中半隐半现,依旧不可动摇地矗立在这片西国的土地上,两百年时光荏苒,依然坚不可摧。
俯视着脚下那朱红色的城门和墨绿的墙,杀生丸暗暗吸了口气。
一切都和那时一样,故国的烟波,故国的雾,就连风的味道都一样熟悉。
他扬手摆袖,身躯略倾,向着那城堡降落下去。那里,承载着他千年的时光——那个……名为“家”的地方……

* * ** * * *

西国的气氛,是夹杂于惊异中的狂喜,只单单是主城中沸腾的情景,就足以感染每个人。
来来往往的银发犬妖,无论身份贵贱,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掩饰的欢欣。当年,他们的少主不曾留下只字片语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西国,西国在一夜之间失去了王和王子,阴影就像夜色一般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了每个人。
没有王,一族当如何前进?没有带领他们的人,他们要如何守护广阔的领土?要如何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不受窥伺者的侵犯?
西国,并不及南国富饶,但环境却也比另三国和缓许多。在这片终年薄雾笼罩的大地上,没有北国寒气侵人的冰霜,没有南国令人窒息的瘴气,也没有东国寸草难生的贫瘠土地,在这里,只要够强,就能够存活下去,只要够强,就能争得自己的地位。而此地最强的种族,当是银犬莫数。
银犬族的力量可说足以影响西国的制衡,他们的势力几乎遍布整个西方,也因此,他们必须随时准备抵御东南国的进犯,尤其是东国的豹猫族,为了能离开祖国恶劣的环境,他们变得越来越凶狠,越来越习惯于征战。
在这样的境况下,没有王的西国,其存在是何等可危也就显而易见了。
然而,数千年奠定的基业也并不会如此轻易地冰消瓦解,即使群龙无首,声势渐息,却仍独霸一方。而在此间起着最大作用的,却并非银犬本族之人,而是来自他国的一名女子……
“请少主稍等,笈红夫人稍后便到。”一名银发的女侍朝杀生丸躬了躬身,接过他手中的缰绳,牵着阿呜向后院走去。
“笈红夫人吗……”杀生丸低声自语,抱着小铃凝足伫立,环顾四周。
金碧辉煌的宫殿宽敞而安静,与殿外完全是两个世界。除了驻守的侍卫和偶尔路过的女侍之外,再无人奔走,显得庄严肃穆。
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即便是那样轻盈的足音也显得清晰。
目光所及的走廊尽头,一个身影款款而来。
阴影从身下攀上,最后褪去,廊前出现的女性披着一头雪样的白发,朱红华服恰如其分地包裹着她曼妙的身姿。她缓步来到杀生丸面前,从容地一屈膝。素色的发丝在此时自颈后滑落下来,折射出琉璃的光泽。随后她直身,抬起一双墨紫的眼睛。
“您终于回来了,杀生丸少爷……”
女性的声音娴静无波,尽管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光景,她整个人的气质中却隐藏着难以言喻的苍茫,那并不是个普通女性能有的。
“红姨……”回应了一声,杀生丸的语气中却也带着十分的尊敬。
雍容的女子宽容地微笑。她什么也没问,包括他为何两百年不曾归国。
早在下从告知她杀生丸的不辞而别时,她就知晓了他离开的原因。她是知道他会回来的,在某个夜晚,或是清晨,屹立殿前,就像此刻。
不过当注意到他怀中熟睡的女孩时,笈红宁静的眼中仍是闪过了一丝讶异。
“这个女孩,是人类?”
杀生丸微微垂眼,看着女孩的睡颜,未曾回答,反问道:“有空房间吗?”
笈红稍稍一愣,随即会过意来。
“那么……权且让她睡到我的房中吧!”她说道。
…………
……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香,透着隐隐清甜。光影交错着从复古的窗外投射进来,在墙面地板上流转,这正是他少时走过无数次的长廊。
走廊尽头的房间外一名女侍垂手而立,房门半掩,推开,便是满鼻沁人的幽香。
走进这装饰简单的房间,杀生丸将铃放上床,盖上锦被。
一旁的笈红笑着走来,为女孩掖紧被角——她的动作娴熟自然,就如她过去常做的一般。
“体温有点高,想是受了寒……替她拿些药来吧!再拿三盏桂茶来。”笈红对门口的女侍吩咐道。
女侍应声而去,笈红便回过身,看向床头的杀生丸。
“我并没有想到您会带回人类女孩。”
这句话平平淡淡,毫无责难质问之意,只是单纯的陈述句。
杀生丸并未说话,却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笈红对此倒是并不在意,或者说早已习惯,她只问道:“那么少爷这次,所为何来呢?”
“……”握拳的手微微一紧,杀生丸才道:“红姨……父亲为丛云牙设下封印,是为什么?”
这突然的问话让笈红眼中的笑意在瞬间窒了一窒,她敛下眼,道:“您这么问,自是已遇到那位拥有额印的女子了……既然您已知晓了契约的存在,那么我只能告知,这一切都是真的。”
“………父亲为何能收服丛云牙?”沉默片刻,杀生丸问道。仅仅的几个字,如今问来却如此困难。
笈红其实并非不知他究竟想问什么,却仍答道:“因为他娶了您的母亲。”
“履行义务!?”杀生丸问道,声语犀利,却不想被笈红的微微一笑将紧张轻易拂去。
并未直接回答,笈红转头仔细端详起床上的女孩。
纤细的手指拨开铃额前的碎发,笈红眼中一片柔和。
“很像……”她柔声道。
“什么?”
“很像……那两位的感觉。”笈红回答,“犬将大人和寒胭夫人。”
“父亲和……母亲?”
“是……说来他们初见面时,也便是你们这般模样。”笈红低低叹息,回忆着,“那时的寒胭夫人尚是北国的长公主。还未经成人礼的她看来只是个不晓世事的女孩。”
“然而,她和他人不同,在那时的北国,她几乎是太过特别的存在。她比任何人都更为清醒。她的内心比谁都沉寂,性格比谁都执着,所思所想也比谁都深远。”
“她是北国的长女,西国的新娘,却不愿做西国犬王的妻子。她不愿成为以流血称霸西方的银犬族之后。任王和臣子如何劝说,她始终认为,那对自己的祖国并非拯救。她不想成为西国借以要挟北国的棋子。所以,她逃出了城外。”
“那是我唯一一次不在她身边,作为影侍,本该时刻跟随主上,如影随形的,但或许,那一次的分离正是这一切的转机。”
“有谁料到她竟会只身闯进西国的国境呢?居然阴错阳差地遇见了她的未婚夫。”
“犬将大人想必同样惊讶吧?弱国的落魄女孩居然会用那种控诉般的眼神毫不回避地瞪着他。如今想来,也许那时,他们就已将对方埋入心里了。”
“妖怪并不相信人类所谓的命运。对妖怪而言,一切都是未知……可是也许有时,真的有什么在冥冥中牵引着,联接着。如果没有那时的邂逅,就不会有那七百年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也许就那样错身而过了。天南地北,再走不到一起。”
“他们从相遇到相识,只不过是那么须臾的时间。但就在那短短的时间中,他们却达成了心灵的共通,这一切并不是偶然……”
“犬将大人是与众不同的少主,寒胭公主亦然,他们实在太过相像了。”
“相像?”听到这儿,杀生丸微微抬眉,问。
“是啊……并不是外貌和性格,而是心……”笈红回答。
手边的被褥动了动,笈红转过眼去,床上的女孩揉着眼,正睡眼朦胧地打量着周遭,一脸迷糊。
刚才的女侍恰在此时回到了房中,手中绛朱色的盘中盛放着汤药和茶水。
接过笈红递去的药,铃小巧的鼻子立刻皱了起来,她求救似地望向杀生丸,后者却并不打算给予庇护,而吩咐道:“铃,把药喝了。”
铃鼓起了腮帮子,却也无计可施,只得捏着鼻子硬吞了下去。一放下碗,铃立刻抢过茶杯,咕嘟咕嘟地喝着想减弱口中怪异的苦味,片刻,便吞下了大半盏。
笈红并未漏过杀生丸眼中那瞬间的冰消雪融,对此她不动声色,却暗自欣喜。她从小看着他长大,他和寒胭夫人太像,一样的清绝,一样的孤傲,所以她一直担心着。寒胭夫人如果没有遇到犬将大人,那冰雪就会遮蔽她一生,而杀生丸……她不希望他也变成这样。
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已成多余。
“心的相像……?是指什么?”并未注意到笈红的神色,杀生丸继续问道。
“那是指他们对于彼此国家的认识。”笈红回答,“银犬族也好,白犬族也罢,虽分居西北,却是一脉同源。”
“为什么非要有国界的限制呢?为什么非要相互欺诈呢?犬族只有一个,理应共同进退!”
“强国不应仗势欺压弱国,弱国不应攀附倚仗强国,各尽其力——这正是他们所达成的共识。”
笈红的话语隐没于袅袅蒸汽中。
床上的铃正跪坐着尧有兴趣地倾听,尽管这对话的内容并非她所能了解。
杀生丸的视线停留在桌上的桂茶逸出的缕缕青雾中,幽幽香气弥散,这短暂的静默,就融化在了一片氤氲中……

——————————————————————————————————写在前头的话:
从此章开始,子夜大约会花上两章左右的篇幅描写杀殿的父母,也许有人会对此厌烦吧……毕竟与杀殿毫无关系……(呃……好像有蛮大关系……只能说与杀铃无关……)
但从此文角度而言,这些内容必不可少。它写出了杀生丸出生的前前后后,几把妖剑的存在背景,除此外还有很多。
子夜在文中故意耍了个圈套,不知诸位可曾留意,笈红说过:犬将(汗……偶把“大”字当成敬称来看,因此真名不用)和寒胭初遇时,便是杀生丸和铃般的模样。也就是说,寒胭当时看上去不过如人类女孩般大小,犬将却和杀生丸差不多大。
看到这估计不少人要汗颜了……偶这不是在耍BT嘛?汗……子夜还是要硬着头皮说“不是的”,一方面那时寒胭未经成人礼,因此看来小,实际上也有九百多岁了(只不过相当于人类的9岁),另外,这文是杀铃文啊~~偶这是暗示…………||||(被PIA飞,偶……偶冤啊……偶只是想说偶在暗示他们之后的可能性啊!)
文中要解的迷算得上非常之多,如果子夜从头开始细致地描写的话,那又绝不是一两章得以解决的。因此子夜打算在此文中拣选重要部分一一带过,而细讲的话则放在短篇前传《暗香》中,当然首先偶会看看反响再决定是否动笔。
好了,废话了这么多,再不停止只怕会被砖头拍S~~~~(众磨刀霍霍ING:你还在说!)大寒ING~~~偶……偶这就告退了,大家请看文吧…………|||||


第二章 沉浮冰海中


影侍是难以理解何谓感情的,他们自一出生起即被迫远离人群,过着与世隔绝的修炼生活,直到成为北国长子的侍卫。因此,他们的情感淡薄到了极点。
这也就是为什么笈红用尽了千年的时间,才终于能切身体会出那时寒胭夫人的心情。
她把那一段记忆深深埋藏在心底,直到有一天她的少主能够理解这一切,记忆的封印,才终于开启……
记忆始于千年前,那时的寒胭公主没有力量……

* * ** * * *

对于白犬族而言,寒胭的诞生实在是个不祥的象征。
女孩那张可爱的脸上五官精致,线条柔润,仅从那些便可预见她将来会是何等绝美的模样。
可是众人看不见那些,他们看见的,是那张有着凝白肤色的脸上,没有妖纹!!
妖纹是犬族的象征,只要是纯血统的犬妖,就必定会拥有。
然而寒胭却没有,尽管她的血统无可挑剔。她有着似雪的发,银紫的眸,拥有所有白犬妖的特征,却独独没有妖纹。
北国最年老的臣子告诉王说,那是因为寒胭公主的体质积阴过重的缘故。妖力能积存于体内,却无法化作阳劲激发于体外,勉强使用招数,只会徒然危及生命。换句话说,这一生,寒胭都无法使用犬族引以为傲的利爪,她只能像个人类一般,脆弱无力地生存下去。
全北国沉溺在了悲哀中,怨声不绝于耳,唯一感到高兴的却是王。
没有力量的长公主,亦无法使用白凰澈,西国将因此无法独霸双剑。如此的她,最适合嫁作西国犬王的妻子!
这个阴谋,就此酝酿了九百多年,直到寒胭在孤独中成长为冷漠异常的女孩,直到笈红已拥有足够的实力随侍其侧,这之中深埋已久的火种,才终于迸发了出来。
寒胭公主出逃了!!
当下从上报这个惊人的消息时,几乎有一半的侍卫出动追捕。然而谈何容易?寒胭公主没有妖气,要追捕她惟有依靠嗅觉,但聪慧如她,又怎会不知涉水而行,消除行踪呢?侍卫一一无功而返。
正当所有人惊惶失措,王大发雷霆时,边境却突然传来寒胭公主回归的消息。
再见到寒胭时,笈红差点认不出她来。一身华贵的衣服破破烂烂,满脸的尘灰,满眼的疲惫,简直把她折腾成了另一个人。
可纵使如此,她仍然被关进了暗室反省七天以示惩罚,连同保卫不周的笈红一起。
笈红不懂,她知道寒胭公主一直憎恶如傀儡般的生活,便想不明白她何以逃出又折返。而且,此时既在暗室中,公主的眼中又何以会漾起一抹难察的喜悦之色呢?
这次,先开口的却是寒胭,她的语气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她告诉笈红,自己能够使用妖力了。在那西方他国边境的雾海中,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寻觅已久的力量。
笈红讶异万分地看着荧绿的光华自寒胭手中腾起,妖气并没有化作无坚不摧的利刃,也没有凝成形影难觅的具象化武器,它们从寒胭的体内直接融入了招式中,化作了这绝美的绿雾萦绕于寒胭指尖。
寒胭的手中依旧没有任何劲力,她的动作缓慢而优雅,却在触碰的顷刻间将即使是几个犬妖联合也难动分毫的墙岩融化殆尽。
“这是属于我的力量,和我一起练好吗?我要用它来开创我自己的道路!”
“自己的道路?公主,您仍不愿嫁入西国吗?”
一阵沉静,闻言的寒胭回头望了与她形影不离的影侍一眼。
“我……已经见到他了。”她说,银紫色的眸在幽暗的空间晶亮异常。
“谁?”
“西国王子——犬大将,我的未婚夫,西国未来的王!”似乎是自豪,又似是满足,她的目光向那被隔离在屋顶之外的无垠星空探询,就此订下了一个人的誓约:
我会等,我要等!即使用上一千年的时间……

* * ** * * *

“事实上,那就是我后来传教给您的招数。”说到这儿,笈红停下来,对杀生丸道。
“……毒华爪……吗?”杀生丸沉静地问,语调中却没有半点惊异的味道。尽管从不曾听闻这些,他却仍隐隐感觉得到,这与他自身波动如此契合的招数,绝不仅是“犬族的招数”这么简单。
犬族只有三个人能够聚毒:开创了毒华爪的寒胭、代替早逝的寒胭将毒华爪传承下去的笈红、以及,如今的杀生丸。
对于这点,杀生丸早已心存疑惑。
作为西国犬族之王的独子,他自记事起所追求的,便只有强,无限的强。他的力量随着年龄的增长与日俱增。无论是妖气鞭,还是剑术,无一不精,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令人满意,除了……没有那足以撕碎一切的爪劲之外。
“您的体内,延续着寒胭夫人的血,也因而传承了她的特殊体质。”像是知晓杀生丸的想法,笈红道,“您的情况并不如夫人严重,只是无法使用爪类刚性的招式,除此外倒不受限制。于是我便按夫人的嘱咐,将毒华爪传给您。尽管我使用这招的威力相当有限,但个中要点却是一清二楚,故此,夫人才将这重任托付予我。”
“杀生丸大人怎么会有不能使用的招数呢?杀生丸大人是最厉害的!!”像是赌气般,铃抢着道,却引来笈红一阵轻笑。
“任何人都有弱点的,小姑娘……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笈红说着,笑容慢慢沉淀,“所以,我们才如此需要时间。”
看着铃似懂非懂的脸,笈红舒开眉,继续道,“我们需要时间,需要磨练,用那些坚强自我的心,然后……才能将自己改变……”

* * ** * * *

一千年,如此漫长的时间,足以使一个小女孩成长为绝世绝代的少女,足以使一个弱者变得更为坚强,也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局势。
那一年,四国经过长久的沉默,终于再次引燃了炽烈的战火。
东国的豹猫族率先起兵,向西国进犯,南国即刻响应,于是最为弱小的北国亦无可避免地被卷入了征战中。
战局僵持不下,长年的饥苦生活使得豹猫族勇猛异常,加上南国从旁援助,让战斗变得异常艰苦,即使强如西国也无法轻易平定战乱。
此时的北国正处于存亡的边缘,面临着重重选择:是要联合西国共同进退,还是投向豹猫族,转攻同族,抑或是……被灭亡一途。
宫中争执不断,持各种意见的都大有人在,应对之策迟迟未决定下,眼看着敌国的利爪已逼近了北国,寒胭再也无法容忍下去,她走出了静处千年的宫殿,来到了王与诸臣商讨对策的正堂,向王请求,让她去西国。
“西国需要丛云牙的力量,那正是制胜的力量。所以,我要去,因为是时候了,履行那个约定……”
公主如是说道,眼神坚定而从容。
让她震惊的是,这个自久远时流传下来的盟约,竟然被自己的父亲一口推翻了,毫无余地。
不顾她的请求,不顾她的执着,王不耐地甩手,掀起一阵寒风。
“来人,带她回房!不许再提此事!”
侍卫一拥而上,粗暴地挟住她的双臂,想将她强行带离。
臂间的疼痛深切地激起了已在心中压抑许久的那些不受重视的哀戚,也让她那颗原本充满希望的心就此沉了下去。
银紫的美目中第一次染上了如此深重的悲哀和愤慨。
为什么要毁弃盟约呢?为什么要背叛同族呢?我们是犬族,是流着相同血液、有着相同名字的同胞啊!
我的父亲,您……想要北国数千年的历史……就此破亡吗……?
白袖晃动,玉指轻点,一阵酥麻感闪电般袭上侍卫们的手。
蒙蒙绿雾中,白衣的少女盈盈一转,身躯已脱离了桎梏。
看着抱着自己因被毒华爪点中而瞬间丧失了知觉正惊惶失措的侍卫们,寒胭冷眼以对。
“父亲,请您……应允我的请求。”
应允我……或者……用胜负决定答案!
殿外的天空阴云密布,如同堂内白犬族之王的表情。他缓缓站起,缓缓走下台阶,面对愤然的女儿。
利爪对上毒雾,刚柔相击,他们各自秉持着自己的一份执念,在偌大的殿堂中,舞成数抹白影。
王很强,作为上一代影侍,非常之强,寒胭公主亦然。
这并不是招式之间的胜负,而是……心的角逐。
所以,王败了,败在那个曾被宫中老臣下了一纸死判的公主。
寒胭的背后,是垂手而立的笈红和呼啸着闯入宫殿的狂风,她背风而立,一袭白衣在风中激狂地扬起。那一刻,她抿紧了唇,居高临下,俯视着地面上早已狂傲不在的王。
“我不愿再成为您的傀儡,父亲……我会在别处发挥我的所长,因为,自今天开始,我,将会成为西国的新娘!”
不再是北国的公主,我已成为西国的新娘,西国犬将的妻子!
留下这样的话语,寒胭自动放弃了本已顺理成章得以继承的王位,由笈红陪伴,独自离开了北国的王城。
北国的上空响彻起了雷电的轰鸣,森白的亮光撕扯开暗无天日的夜幕,冷雨倾盆而下,将这位少女送上了旅程,也就此,与这位给后世留下了不灭盛名的公主作了永久的别离……

* * ** * * *

“呀……那位寒胭夫人居然打倒了自己的父亲?好厉害……”铃半捂着嘴,惊叹道。
笈红一笑而过,回答:“诚然,寒胭夫人之强,无人可以质疑,至少在当时北国,她那得到了释放的能力,是数一数二的。只不过,夫人之所以得胜,并非全然出于强大。”
铃微微歪过头,神情惑然。
“她爱着自己的国家,爱着自己的民族,她有着不可侵犯的骄傲,所以不允许自己的祖国落于豹猫族手中,只是单凭她一人的力量,无法扭转局势。”笈红解释道,“她见过犬将大人,了解他并且信任他,所以,她才决定,将所有一切交付给他。”
“所以来到西国,见我的父亲吗?”杀生丸微微皱着眉,他可以理解母亲当时的心情,但此种方式的婚姻却仍是他不予接受的。
“是的。”笈红简短地回答着,她墨紫色深邃的眼一直凝视着杀生丸的眼睛,探询着那点滴感情的变化,“祖国和人民都是重要的,重要到可以让一个女人放弃自己选择的自由与一生的幸福。但是,没有人可以说,这一切必定是不幸,正如没有人知晓,寒胭夫人当时在心中描绘的犬将大人,究竟是何等模样。他们的重逢一直到结合,都是完全的平淡,好似没有点滴的感情。但谁敢说,他们没有将彼此放在自己心中最深的位置呢?”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怎么会平淡呢?喜欢不就是喜欢吗?”铃问。
“有些事情很难解释明白,因为关乎感情。但我的眼睛所看到的,是他们之间最深的羁绊,即使那之中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温柔缠绵,却依旧动人。”笈红轻舒一口气,道,“在他们之间,早已不存在什么契约,或是义务。正如我所说,也许他们早在第一次相逢时,便已将对方深种己心,若非如此,他们又怎得以共处于同一片天空下呢……?”
杀生丸不作答,他的眼微微阖起,就此掩藏了所有讯息。
不大的房间中惟有笈红的声音在回荡,一如最古老的名琴在暗夜独自奏响着流传千年的乐章……

——————————————————————————————————

第三章 离合尘世间


笈红一直执意地认为,犬大将和寒胭有颇多相似之处。这种感觉并非凭空而生。
事实上,一直到数百年后的今天,笈红依然记得当她陪同公主经过几昼夜的跋涉来到西国王城门前时,那位小小的侍童对她们说的话。
“王他……正在为娶亲的事闹脾气呢!两位现在可千万别进去。”
即使寒胭和笈红对此如何错愕也好,侍童的回答倒也算不得夸张。
在仅隔了一扇殿门的宫殿内堂中,年轻的犬将坐在堂中的王座上,他依旧一身戎装,无论是休憩抑或是作战,都不曾改变,时刻保持着警惕。
只不过此时,比起警惕来,那张脸上更多显露的是不耐和厌烦。
面对跪了一地的臣子,他已不爽到只差没把他们一个个直接扔出殿外了事了。
“我说了不需要!!”犬王的声音中酝酿着怒气,“北国的使者迟迟未来,你们就丝毫看不出其中的蹊跷吗?!”
这吼声直传到殿外依旧隐约可闻,让寒胭不由一震。
西北国间的信赖,毕竟太脆弱了。长久以来郁积的怀疑已使得两国间的盟约如同沙砾上的城堡,经不起一点风雨的摧折。
她闭上眼。第一次,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太过一相情愿……
殿中又传来声音,这次却是位臣子。
“王所言甚是,只是……我们所期望的并非真正的联姻,婚姻可以只是一个虚设的仪式,对此……”
臣子还为说完,便被一声重重的鼻音打断了话头。
“哼!你是要我效仿先父?”犬将的视线投落到那名发话的臣子身上,阶前烛灯的光焰映落于他的瞳中,那灼人的金红把臣子刺得缩小了一圈。
“追求的东西要靠欺骗才得手,末了还随手丢弃,这不正是西北两国交恶的根本原因吗?!你居然要我效仿这样一个王!!”
寒胭抬起头,她听到殿门后那个人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地传来。
“我会依靠自己捍卫国土,也会依靠自己改善两国关系,不需要仰赖那种婚姻带来的便利!”
双手在那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殿门在她的一推之下打开了一道缝隙。
意识到有人闯入,堂中的众人皆是一惊,悉数望向门口。
狂风夹着雨丝涌了进来,吹熄了那两盏不停晃动的烛焰。
犬将下意识地望向那缓缓开启的殿门。
荧光夜影轮舞着从门外闯入,在那个身影周围涌动,他不由得站起了身。
门口,披着一身月光的朦胧纱衣,那个身影缓缓迈入堂中。
你是要捍卫犬族的荣耀吗?
你要建立起两国间的信任吗?
你打算一切都依靠自己的力量,但单方面的努力是不够的。
所以……
你难道不愿意让我帮你吗……?
那个身影踏碎一地流光,携一抹幽寒同来,将那些话语柔声诉说。
少女的脸上有雨水留下的痕迹,她白色的衣裙下摆沾上褐色的泥水,显然是经过了数天的辛劳才来到此地。但这一切丝毫无损于她绝世的风华,她本身就一如水中的莲,自淤泥而生,却未曾沾染丝毫不净,永远清丽,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少女来到阶下,伸手拨开被风吹乱的雪色发丝,抬头仰望。
刹那间,那银紫色的深潭映入犬将眼中,让他惊愕地忘记了言语。
一切仿佛回到了千年前,有着相同银紫色眸子的女孩对他说着类似的话。
一切都和当时如此相似,唯一的不同,是少女那当年被额饰遮掩的额头此刻印着鲜红色的图纹。
红色的水,红色的泪,坠落于她的额心,默默诉说着两人间的约定。
臣子们议论纷纷,揣测着这位公主突然来到西国的用意。
单调的风雨声仍在宫外演奏,丝毫不知疲倦。闪电的白光中,犬将向阶下走来,他的脸埋在重新闭合起的黑暗中,不甚清晰。
数秒的对视,他们从对方的眼中一直深入解读到灵魂,随后,犬将抬手,伸向了寒胭。
一切都沉静了下来,风声停止奏鸣,雨声停止呜咽,万籁俱寂中,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
“跟我来吧!”他说。
周遭的非议在那瞬间烟消云散,全都在那四个字下化作了无声。
那只因长年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的手缓缓抬起,就此放入了男子的掌中。
那一夜,西北两国间有史以来最为简易的婚礼静静举行着。没有欢呼,没有祝福,鲜花也好,歌乐也罢,全都成了多余之物。
那一夜,雷雨席卷过西北国度,扫荡了整个战场。无所畏惧的雷火摧枯拉朽般击毁了原野上腐朽的生命,暴雨洗刷净牺牲者泼洒下的血液,带着人们许久未曾感受到的纯净再度降临了世界。
那一夜,弦月自天心隐没了行踪,惟有西国的王城深处映射出了直通高天的光芒。
丛云牙……觉醒……

* * ** * * *

“接下来的事,也没必要一一详谈了。”啜饮了一口茶,笈红继续道,“丛云牙的力量是何其强大,摆脱了封印后的犬将大人又是何其强大?手持妖剑的犬王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西国的反击势不可挡。即使豹猫族依靠其特殊的结界打着游击战,终究也不过是虚妄之争。战斗大约持续了一百年,随后,东国的气势锐减,就此隐没了声息,南国孤掌难鸣,也只得收兵而返。”
“气势锐减?在僵持了一百年后突然气势锐减?”杀生丸的语气听来颇为怀疑。
“那个……原因主要出在北国。其中的是是非非,如今也没有必要深究了。”笈红沉默了几秒——与其说是沉默,倒不如说是犹豫,“只是自此后东国一蹶不振,西北国因此大获全胜,这其中有犬将大人的功劳,也有在两国间反复周旋的寒胭夫人的功劳,无论如何,他们胜利了,以此换来了长达六百年的和平……和相守。”
“六百年的相守?你的意思是……”
笈红抬头深深看了杀生丸一眼,仿佛想从他身上寻觅出什么,但最终,放弃了。
她叹了口气,沉沉地,随后开了口:“是的,仅仅六百年,是他们真正相守的日子。因为第六百零一年的冬季,寒胭夫人……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什么?!怎么会……?”铃大惊,连声问。
“那源自一场和七百年前相同的战斗。只是这一次战争爆发的时间实在太不凑巧了。北国犬后寒夙在那时怀孕了,北国犬王于是将众多战力布置在她身边,使得北国的防御力量极之薄弱。”
“愚蠢的决定!”杀生丸冷笑一声道。
对于自己这位少主所下的评论,笈红惟有苦笑。
“请不要这样责备他吧……有哪个男人会不想保卫自己心爱的女人呢?更何况她还是一国之后。即便是犬将大人也是如此……”
“父亲?”
“是的……因为那时西国的寒胭也同样的,有孕在身,且……即将临盆……”
“!!”
“北国造成的错误可说是致命的,豹猫族趁着这空隙不但击破了北国军队更攻至了西国城下。城中的人被下令迁离,即使弃城而去是如何耻辱的行为,但在当时也确实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可是……夫人无法离开。临产的她不但身体虚弱,而且妖力尽失,不用说迁离,即使是行走一步都是如此大的折磨。”
“战火一直曼延到宫殿,众战士在夫人的宫外与豹猫族死斗,只为了守护这位彻底改变两国间僵硬关系的犬后。在众人的拼死守护下,她终于在一昼夜的煎熬下诞出了西国未来的王,也就是少主您。”
“…………”
“一切本该到此结束的,殿外的战士击败了豹猫族,宫殿里暂时已无危险。寒胭夫人也松了口气,她也该休息了,如果……不是看到床边那把剑的话。”笈红闭起眼,再睁开时,已满是哀痛。
“是的!那是丛云牙!是犬将大人留下来驻守夫人的丛云牙!!没有了丛云牙的狱龙破,身陷敌阵的犬将大人即使再强,也不可能…………”
“寒胭夫人对此深明在心。她让我取来犬将大人交还给她的白凰澈,将您交托给了我,就此拖着那样的身体去了战场的前线。”
“至今为止,我仍然记得她那时所说的每一个字,因为那就是她与我……最后的对话……”

* * ** * * *

“寒胭夫人……是个男孩啊……他将会成为犬将大人的继承者!”
“……是吗……”
…………
“夫人,这孩子的脸上……有四条妖纹!!”
“四条……王之……相吗……?”
…………
“为什么都没有人攻入这里呢?敌军……早就攻陷城池了吧……?”
“那是……他们自愿留守此处,是为了保卫夫人您啊!”
“为了我……一个人……”
…………
“夫人可要为这孩子取名呢?”
“……名字吗……?那么……就叫他‘杀生丸’吧!”
“夫人?杀生丸……这……”
“他的生建立在无数人的死亡之上……这是我的过错……即使,我明知可以选择放弃……明知有那么多人为保卫这里而死去……却依然残忍地视若无睹……”
“这个罪我已无力去赎,只能……深深烙印在他的身上……让他记住……他的出生伴随着的……是无数的鲜血,而他的帝业……决不要再建立于流血之上……”
…………
“红,将他抱来我身边吧……”
“夫人,您是想,给他刻上封印?”
…………
“…………虽然……这并非不可改变的命运,但我却仍要将它系缚在你身上……”
“总有一天,你会成为王,整个犬族的王……你将带领着你的臣民永远屹立在这片土地上……”
“因为你注定要看向更高处,所以……不能只因强大而驻足……因为心的力量才是你存在的见证,所以……不要因为这种桎梏而却步……”
“寒胭夫人……”
…………
“为什么……丛云牙会在这里?!”
“那是犬将大人……留下的……”
“为何让他这么做?没有丛云牙……他要如何战斗……”
“但是,如果没有丛云牙,这里迟早会被攻破啊……夫人您无法使用白凰澈,那把剑保卫不了您啊……”
“…………为什么,只是为了保护我……就要……”
…………
“红,将我的白凰澈取来……”
“!!夫人您……不可以!您的妖力无法外放,如果勉强起用妖剑,是会有生命危险的!!以您目前的身体状况……您会……”
“红,请你一定要保卫这个孩子……而我……要去他身边!无论如何也……要将丛云牙送到他的手中……不用担心,我会回来的……和他一起……”

* * ** * * *

“寒胭夫人遵守了约定……她回来了,是由犬将大人抱回的……”笈红缓缓说着,垂下了头。她额前的发丝垂落下来,覆盖了她的眼,发丝间,隐约有什么晶亮闪过。
“她的气息几乎整个溃散了,微弱得难以察觉……犬将大人的手中拿着两把剑,丛云牙以及……封印解除后的白凰澈。”
“妖剑的光芒冲天,寒胭夫人的生命似乎就被那光芒吸收殆尽,她昏迷着,对外界的任何事物都毫无反应,即使犬将大人如何呼唤她,她也再不睁眼。”
“于是犬将大人来不及休息,当天就离开了西国,向北国赶去,寻求挽救她的方法。”
“他确实找到了。北国一直以来都是铸剑师的故乡。也因此,国中有一件先人遗留下的秘宝。”
“那是……妖刀天生牙的铸造方法。”
“天生牙?”杀生丸闻言一惊,腰间的妖刀在这时发出一声轻微的鸣响,不同于过去的振鸣,而是一种哀诉,一种悲叹。
“这是唯一可以救寒胭夫人的方法,而且北国也愿意将这秘宝献给犬将大人——毕竟这是他们的责任。但是,那时的北国……却找不到一位铸剑师……”
“犬将大人于是马不停蹄地前去南国边境找到唯一的名铸剑师——刀刀斋,但当他经过数天的飞驰赶回来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 * ** * * *

年轻的犬王兴冲冲地赶回了西城,冲进殿门对着家臣的第一句话就是:“带我去寒胭房里?这把天生牙能救她。”
为什么没有人应声?为什么没有人动?他死死盯着眼前敛眉垂首的臣子,却久久问不出一个字。
“犬将大人……”一旁的笈红走了出来。
“红,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留在房里照顾她?”这几个字压得很沉,几乎是被强忍住在喉头的呼喊,到了末尾,已带上了颤音。
笈红不忍心,随寒胭公主来到西国已有七百年,她从未见过犬将如此的表情。无论在平日的生活中,或是在战场上,他总是自信、威严、镇定自若,决不会有丝毫的慌乱。然而此刻,他却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带着一身血淋淋的伤口嘶吼着不愿接受事实。
强自忍下心头的悲痛,笈红抬眼:“大人,请节哀……寒胭夫人她……已在昨夜去了………………”
震惊,惶恐,一瞬间袭上。
他不信,无论臣子如何劝导,他始终不愿相信自己来迟一步。仅仅一夜之遥,就是生死两隔。
他带上妖刀冲进寒胭沉睡的房里,房中,寒胭静静躺在床上,她的唇边凝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宁静而安祥,死亡就在那一瞬间笼罩了她,把那倾世的容颜就此铸成了永远。
犬将发疯似地挥舞着天生牙,即使他看不到一只勾魂使者徘徊,直到笈红轻轻地一句:
“夫人说过‘我相信你……’这是她这十天来唯一的一句话,也是……她的遗言……”
天生牙坠地,有什么从心底深处奔涌而出。
这句话是她在临终之际说的,那时她已没有丝毫意识,她只是昏睡着,在那一刻来临之时唇角荡开一抹醉人心魂的笑,对着不知身处何方的爱人如是倾诉。
她即使在最后也没有告诉犬将自己是否爱过他,因为她相信他能懂,这一切不言而喻。
她没有要求他守护两国,因为她一直明白,他有着多么强烈的责任心。
她的所有遗憾,所有歉意,都和嘱咐一起溶入了这四个字中。
她相信他会振作起来;她相信他能够面对这一切;她深信不移,即使她离开了、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他也一样能够带领着犬族屹立于至高点上,俯瞰这片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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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那个世界的边际


我……做了梦……
身处无边无际、静默如死的黑暗中的梦……
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我一个人。
当我将要坠落到这里时……您……不在………
为什么?为什么离开呢?将我遗弃,独自留在这无人的荒漠……
铃……一直都……等待着您啊!
黑发黑眼的女孩在他面前流着泪,如是哭诉着。
不是……
他想回答,却发觉出不了声。
不是这样,那时的离开,只是因为……
他无声地说着,伸出手,想要拭去女孩脸上的泪痕,手指却在将要触碰到的那一刹那穿过了女孩的身体。
没用了……
女孩泪流满面,语声哽咽,泪珠划过她的脸颊,坠落下来,狠狠砸落在他心里。
回不去了……铃回不去了,因为铃已经……死了……
!!

* * ** * * *

杀生丸猛得坐起身来,把早早醒来正蹲在一旁看着他睡脸的铃吓得喊出声来。
“怎……怎么了,杀生丸大人?”一旁的邪见也吓了一跳,抖抖梭梭地问道。
没有回答,杀生丸好似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微微低头,以手覆盖了双眼。
头痛得厉害,刚才所感受到的寒意至今仍在他周身徘徊。
那是什么??居然如此真实,所有的感觉包括那种难以名状的悲伤也全都感同身受。
“梦……?”
不确定地,他念出一个字。
“咦?杀生丸大人做噩梦了吗?”铃颇有些惊讶地问着,随即凑上前,将手指按上了杀生丸的额角。
杀生丸愣了一下,不过因为意识还被困在刚才的梦境中,所以完全没反应过来,结果是一旁的邪见张大了嘴完全石化。
持续着手上轻揉的动作,女孩一脸回忆的表情,说道:“噩梦,铃以前也常做,醒来时头就好痛,那个时候这么揉一揉就好了。”
女孩笑得一脸天真烂漫,但不消半刻却突然停了下来,换上了疑惑的表情。
“可是……原来杀生丸大人也会做梦的吗……?铃还以为……”
脑中轰的一响,意识突然清醒了。
梦是什么?那代表什么?是完全的幻觉吗?抑或是……
他难以理解,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因为……
在过去那漫长的一千九百年里,他从未做过梦,一次也没有……

* * ** * * *

白发女孩手中的镜子映照出杀生丸和铃等的身影,那里面的他轻轻推开了铃,站起身来,命令在一旁尚未从石像恢复成人形的绿皮妖怪去牵双头龙——当然,这一切的进行,从镜外看来,全都是无声的。
将视线从镜面上移开,奈落站起身来。他的身体已基本再生完成,那一日桔梗在他身上所造成的巨大创伤如今已几近痊愈。
“不管他们好吗?到西国走过一趟的杀生丸说不定发现了什么。”身侧传来一个少年略带中性味道的声音,问道。
他没有回头,只是哼笑一声,反问:“你觉得他们是要去哪里?”
身着白衣的少年仔细辨认着镜中的影象,良久,恍然大悟:“这个方向……他们要去‘那个世界’?!”
“很有趣不是吗?当年他父亲留下的剑,居然和这把邪牙剑一样,都是剑牙兽骨所铸。”嘴角牵动起一个讽刺意味的笑,奈落说道。
“那似乎一点也不好笑。以此说法,那把剑应该能斩断邪牙剑吧?”白童子对此却没那么轻松,不过一见奈落的表情,便知道自己根本无须多虑。尽管如此,他还是公式化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去寻找。”
“??”
“找到那个‘幻境平原’,然后回来复命。”瞬间敛下了笑意,奈落沉声命令着,一脸的阴冷就仿佛刚才那个笑从未出现过。
“‘幻境平原’?那种东西只是传说吧?”白童子问道。
“往东……那里……是东国的墓地……”一个空洞的声音突然传来,出声的是手捧镜子,如人偶般伫立的白发女孩。她的声音细碎,柔弱得仿佛毫无气力。
“……东国?…………就算真有,要怎么利用呢?那里是任何人也无法靠近的,当然我们也一样。”白童子问。
“有心的东西当然无法靠近,但是……没有心的呢?”如是说着,奈落向屋中更深处的黑暗中望去。
循着奈落的视线,白童子也向着黑暗努力探询。
埋在黑暗中的是个结界。不是为了防御施放的结界,而是为了拘禁。
在那里面,微微透出了光,红色的、鲜血般的眼眸,艳丽,但却空虚……
“!那个是……!!”

* * ** * * *

杀生丸从空中行过——与其说是行,不如说是飞驰更为恰当。正若有所思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速度已快到连双头龙都快跟不上了,四周的景物飞快倒退,一如脑海中的画面……
…………
……
“那么,您仍然觉得自己尚未找到答案吗?”笈红一边为一旁的铃擦拭着不停滑落的泪珠,一边问着身后沉默不语的杀生丸,“初次听到父母的故事,什么都想不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往东北的方向去吧,少主!在那里,有另一扇通往“那个世界”的门。而您一直渴望拥有的东西,就在‘那个世界’的边际,虽然它还未能为您所用……”
“你是说丛云牙?它不是已被封印了吗?”杀生丸问。
“丛云牙的确被封印带走了,却没有去到冥界,而是停留在了‘那个世界’和冥界的交接处,以防止它再次暴动为祸人间。而如今,只有您能将它带回。”笈红回答着,神情却忽而严肃起来,“事实上,我并不知道犬将大人借你们的手所设下的,究竟是何种封印,但需要说明的是……能真正封禁丛云牙力量的,惟有历代的犬王……而已……”
“历代的犬王……?”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那么,他们所下的封印究竟是何作用?要知道,似乎只有先取得丛云牙了。
没有再于西国多留片刻,他即刻起程,打算赶往笈红所提的“那个世界”。
临行前,笈红微笑着目送他们,然后用那种蕴意深远的口吻对杀生丸道:“当您得到了力量,那时,再好好想想吧!究竟什么,才是您真正想要守护的……”
回忆到此为止。
几天来他一路往东北方向赶去,其实倒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急,只是笈红那时所说的话一直盘旋于脑海中,强扯出他的思考,不知不觉便忘了控制行进的速度。
薄雾还笼罩着,只是已比刚出城时稀薄许多。视野下的树林渐渐稀疏起来,草原逐渐向后退去,越往东,绿色越单薄,到最后,完全从视线中消失了。
失去了青草覆盖的黛褐色土地赤裸裸暴露在外,向东方一路绵延不绝,宛如老人皱巴巴的皮肤,显得苍凉萧索。
再过去就是东国的领土了,也就是在这国界边际,目的地,终于显现。
在那个世界里吗?……丛云牙……
杀生丸俯视着脚下的山东,暗自忖思。
身后传来女孩急急的呼唤,杀生丸下意识回转过头。
铃的身形被隐没在雾中,只勉强辨得出,她正挥着手向他赶来。
视线在这片刻晃了一晃,他想起临行时笈红看着他们时那带着特殊意味的微笑,以及她的嘱咐:
等得到了那把剑后,再思考什么才是您真正想要守护的……
真正想要守护的……?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
一个心念,当真如此重要?父亲的话他仍然记忆尤新,只是一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理解:
他想要守护的,和他正在守护的,两者间,难道有什么不同吗?

* * ** * * *

笈红对着面前一身“梁上君子”扮装的人,当真是哭笑不得。
“您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跑进西国倒也罢了,怎么还穿成这样潜进皇宫呢?”完全是长辈面对小辈的口吻,笈红的语气中渗着几许说教,更多的却是无奈。
“没办法啊!以前都是等红姨来,但这次叶有急事啊……”素发的少女揭开面纱,露出那姣好的面容,她虽然说得振振有词,但一旦正对上笈红似乎早已知悉一切的双眼时,脸上却仍是染上了一抹红霞,“好嘛……还因为偶是逃出宫的嘛!如果就这么被送返,一定会被母亲大人念死……”
笈红“噗嗤”一笑:“您呀,从小就待不住,可给寒夙夫人添了多少麻烦啊?”
笑意渐止,笈红正颜问道:“那么,寒夙夫人过得还好吗?都已快一千年没有拜见她了……”
“母亲很好。”蓿叶回答着,微微敛下了眼,“母亲……已成为了北国最具盛名的铸剑师,正如……她当年立下的誓言……”
“是吗?”提起当年,笈红的眼中滑过一丝落寞,她苦笑一声,但又立刻把持住了感情,问道,“那么公主,您所谓的要事,究竟是……?”
蓿叶的表情这才严肃了起来,直视向笈红的紫眸,她说道:“也许……这并不合规定。但如今,再谈契约也许也没有太大意义了……”
“怎么,公主为何这么说呢?”虽然心里已有个谱,笈红仍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个契约,在我们这一代是否还有必要传承下去呢?或者说,是否真的还能传承下去?”蓿叶轻声说着,微微垂首,柔软的额发滑落开来,露出了那象征西国新娘的红宝石坠饰,“如果彼此都没有意愿的话,这个契约……是否该就此作罢了……?”
“您……想要取消这个盟约吗?”笈红颇有些讶异,没想到先对自己提出这个的,居然是这位公主。
“是啊!”蓿叶呼出口气,再抬起头时,表情已明朗起来,“所以……红姨,我国的圣器——妖剑白凰澈,能够归还予我吗?”
“…………”笈红沉默了下来。她并非希望促成这桩完全出于义务的婚姻,但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却也实在……
让两人空守这不近人情的契约确实不合情理,但当她看到如今的蓿叶时,却明白这件事似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完美的结局了。
无论怎样决定……都注定要伤害一方。
“笈红夫人……”蓿叶催促一声,带着某种恳求。
她其实不想来,原以为很容易的事……真要放弃,原来那么艰难。
但她不想再掺和其中,既然明白不可能,以她的个性,是不会愿意再让自己身处其中承受更多不堪的。
所以,她下了如此决定。
“您当真如此决定吗?”笈红问。
“是的……”
暗暗叹了口起,笈红终于起身:“跟我来吧,蓿叶公主。即使是先辈定下的盟约,若您要取消,却也没有人能够干涉……因为这是您自己的决定,所以……白凰澈,即日起,就物归原主了!”
古木雕筑的长箱被笈红打开,寒意刹那间向四周铺展开来,仿佛有冰封般的气息自箱中涌泄出来,一时间两人的视线竟是一阵模糊。
箱中躺着的,是把苍冰色的长剑,狭长的剑身被青蓝色仿似透明的剑鞘收藏着,纯白色的剑柄上雕琢着凤凰的妍姿,而柄尾,以一束红线系挂着的,俨然是朵冰梅。那白色的花瓣中间,惟有一点鲜红,在一片霜白中寂寞而无比艳丽地绽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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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门的守卫者


“原来在东西两国国界处,还有另一扇‘门’。”奈落独坐镜前,以手抵着额头,眯眼注视着镜中的动静。
镜中映射出一片幽暗,光线被阻隔在洞外。
不同于深夜里的黑,这里的暗带着幽沉的死亡气息和浓重的阴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随着镜中身影的移动,视野渐渐开阔起来。穿过狭小的入口隧道,奇岩怪石开始向两旁退让开来,展露出平坦的梯道。梯道的尽头,是似曾相识的巨门,以及……

* * ** * * *

杀生丸抬头,望向斜坡另一头的事物。
铜绿色的巨门紧紧闭合着,不透一丝光线。门上的图腾早已被时间磨蚀得难以辨认,门本身也似乎经过了岁月的洗礼,边缘已埋入墙沿中,任谁看到这样的门,也决不会想到,它的背后,联接着另一个世界。
山洞中是寂静的,沉郁的空气仿佛没有丝毫的流动,不知已多久没有人拜访这里,让这山洞中充满了死气,而在这样的地方,却依然有人伫立着,静静守卫着这扇特殊的门。那,就是门旁那两座巨石雕像。
“‘牛头’‘马面’吗?”似乎早已料到,杀生丸连眉头也没动一下,淡淡说了一句后,向梯上的门走去,他身后的众人亦步亦趋。
虽然有着这样奇怪的名字,但石像呈现出的其实是刚柔并济的成年人姿态,石青色的身躯上布满裂痕,却依旧岿然不动。只是,这特征只显现于左侧的马面上,右边的牛头不知为何已面目班驳,如同一堆真正的废石一般。
“杀生丸大人,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的石像呢?”惊讶于石像的庞大和逼真,铃一边问着,一边跳下了双头龙,想亲手触摸一下那样奇异的石像。
而此刻的杀生丸正专注于观察巨门,待铃从他身边一晃而过,他才猛然发现那女孩想干什么。
阻止的话还未来得及喊出口,女孩的手指就已碰触到了石像凝固的肌肤。
宁静在那一瞬间被打破了!
并没有震耳欲聋的响声和奔淋碎落的石块,有的只是一个冷彻到极点的眼神。被铃触摸到的马面石像竟微微低下巨大的头颅,向惊呆的女孩投去了象征死亡的眼神。
下一刻,巨刀急劈而下。
白影一闪,一道冰蓝的光芒激射而来,从石像的胸前直直洞穿过去,马面的动作因此停顿下来,而就在这片刻的间隙中,女孩已被带离了危险的范围。
杀生丸放下铃,转而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他身边的铃眼见自己刚才所站立的地方此刻已成一片废墟,顿时脸色煞白,她完全没想到这石像居然有着自己的生命,而且即使被斗鬼神当胸而过,对方却仿佛丝毫不在意似的依旧向两人这边迈步过来。
形似冰铸的妖剑牢牢钉在了马面胸前,石像的身体却没有因此产生丝毫裂缝,对此,杀生丸似乎早有预料,只是冷冷注视着马面,看他转头面向自己,石化的眼开始带上某种意识,然后,低沉的声音从双耳和脑中一起响起:
“这个地方,不是人世,人类和妖怪来这里干什么?”
微微扬起眉,杀生丸淡淡道:“当然是去门的对面。”
“门的对面?”马面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惊讶,凝固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改变,“你知道门的对面是什么吗?”
“哼!是死的世界吧!”杀生丸道。
“既然知道,却仍想过去?你不知道活的生命不能通过这里吗?”马面的声音深沉阴冷,很有些凄凉的意味,“而且,这扇门已经不会再开启了。”
“不会再开启?”杀生丸一愣,皱着眉追问道,“看管这门就该是你的责任吧!”
“没错,对于这扇门,开启也好,关闭也罢,都是由我们负责的。但是……”马面停了下来,缓慢地转头,看向自己靠墙的左肩,道,“但是如你们所见,这已经不是我所能办到的了。”
“什么……?”
顺着马面的目光望去,杀生丸暗中握紧了腰间长刀的手忽然松开了。
石像圆滑逼真的肩线到左肩处忽然改变了。那是触目惊心的创伤,从左肩延伸下来,几乎将马面的半个身子硬生生撕裂,而那几乎被分裂的身躯,已和墙面连在了一起,在长久岁月的磨蚀中,化作了一堆毫无生机的腐朽石块。
“所以说……我已经没有打开这道门的力量了。也没有审判你们生死的权利。你们可以离开了,走吧!”马面说着拔出胸前的斗鬼神,直掷到杀生丸面前。
“如果我一定要通过呢?”没有丝毫离去的意思,杀生丸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
“是吗?那么请便好了,这扇门是不会受低级的力量影响而轻易打开的。即使你的能力真有强到能打开它,那时,也必然会受到惩罚!”马面面无表情,却讽刺地哼笑着道。
“哼……是吗?”不再多发一言,杀生丸对于对方轻视的话语也未有丝毫回应。只是伸手向妖间,在那里,尚被刀鞘禁锢着的妖刀正持续震动着。
“你最好……不要把我杀生丸和那些下等妖怪相提并论!”杀生丸的嘴角勾起冷笑的弧度,随着这警告的话语,他猛得抬起了手臂。
刹那间,幽暗的洞穴中映满了幽蓝的华光。铃惊喜的喊出声来。是的,这光芒,比进入南国初时围绕在她周身的还要耀眼瑰丽。
即使还未出鞘,那幽蓝色的光依旧如涟漪般不止地扩散开,一波一波,仿佛重回故里般,欣喜地鼓动着。
“那把刀是……!”马面的全身都被光芒笼罩,但是,在这阵光芒中,他的眼神却瞬间改变了。
“非人世的刀,应该不在你所谓低等力量的范围之中吧!?”杀生丸讥讽着,走上了台阶,正欲拔出天生牙,一旁的马面却突然发出了毫无次序的低语声。
“……………………那把刀……非人世的刀…………”
“??”
“………………是那把刀…………两千年前的那把刀……!!”马面的眼中突然染上了浓重的杀气,他怨毒得瞪视着面前的杀生丸,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
“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和你是一样的!!银犬族的凶手…………妄图破坏生死定律的罪人!!!”
“!!”
“和你长得一样!!就是他,将我们变成这个样子的啊!!!”
“杀生丸大人!!”
随着铃的惊喊声一同响起的,是巨刀劈裂地面的震响,一旁,早一刻避开的杀生丸惊讶地望着对方。
“你说什么?两千年前来过这里的人……那个重伤你的人……莫非是…………”
“我想起了,是的……这个名字……我怎么可能会忘掉?!”马面拔起巨刀,向杀生丸缓步走来。巨刀被高举起来,然后伴着他的声音一起,狠狠砸下:
“他说过的……他的名字,是犬将!!西国银犬族之王!!”
!!父亲……!
杀生丸再次跃起避过马面的攻击,却无论如何无法平静下来。
究竟父亲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不惜重伤马面的原因到底为何?
两千年前……那个时间,不正是…………!?

* * ** * * *

“……那把刀……是什么东西?居然和那扇‘门’起了共鸣?”深黑色长发下的面容闪过一丝惊异,奈落自语:“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将杀生丸从邪牙剑的力量下带走。那把剑,居然会拥有自己的意识??”
再次将视线移向镜面中的战斗,男子苍白的肤色被镜中透出的光镀上了一层幽蓝的光华,在那单薄的光亮中,一丝别有意味的笑容浮现于他的唇边。
你所持有的,究竟是把什么样的武器呢,杀生丸?
它出鞘的刀刃对准的,究竟是怎样的敌人……?

* * ** * * *

“那个男人,竟然为了追回一个已散的亡魂擅自闯入这里,还杀死了‘牛头’……不错,用的就是你手中的这把剑!”一边疯狂的挥舞着巨刀,一边叫嚣着,马面的眼神变得狂乱,仿佛已完全失去了理智。
为了追寻亡魂吗?果然……父亲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回……母亲吗?
如此思考着,在对方阵阵的控诉声中,杀生丸只是闭口不语。天生牙也迟迟没有出鞘。
另一边,马面的左臂依然被固定在墙面上,使得他无法移动半步,但他手中的长刀如此巨大,一旦挥舞起来,狭小的平台便尽数被笼罩在刀风之下。
“你不拔刀吗?认为我这样的身体赢不了你??”见对方心不在焉,马面不由暴怒起来,“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报这千百年来积下的仇恨!!带着那个世界武器的罪人,你就陈尸于此吧!!”
怒吼声中,马面的巨刀旋舞起来,卷起一阵难以抵挡的狂风,夹带着风刃向周围的一切袭去。
石壁和地面在这样的攻击下立刻化作了废墟,波状的厉风向杀生丸挤压过去,而杀生丸正待向后跃起以避开这波毫无目标的狂暴攻击。
却正是在这时候,于风的嘶吼以及邪见扯破喉咙的叫声中,女孩惊恐的喊声清晰地传来。
马面手中的巨刃,正不辩方向地横扫向所及的一切,由于狂风和地面的激烈震动,铃竟被直直推向了已碎裂到辨不出梯面的长阶,正面向直扫过来的巨刃。
那一瞬间,深蓝色的电光一闪而过,天生牙的锋刃毫不留情地斩下。

* * ** * * *

“!!”
震惊于所见的一切,奈落霍地站起身来。
血光顷刻间漫溢出来,掩盖了原本满室的幽蓝。
镜中的一切已沉浸在一片血色中。
原本如披石甲的肌肤此时毫无抵抗力地碎裂开来,大量鲜血自马面那并非血肉所铸的右腕中涌出,在那之上,天生牙修长的刀身直刺透进来,将那只巨大的手臂整个钉在地面上。此刻,马面手中巨刀的刀锋,离铃不过半米之遥。
“那把剑……竟然伤得了非此世的生命!!为什么?”盯着镜中仿如静止的画面,奈落惊语。
那不是此世的武器,此世的武器办不到这种事……
那是什么,为什么在杀生丸手中,他又想用它……来干什么呢?

* * ** * * *

沉默,在众人之间盘亘。
杀生丸握着天生牙的刀柄,毫无片刻迟疑,将之钉入了马面的右腕。震慑于那样冷冽的眼神,狂乱渐渐自马面的眼中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力、颓唐、和绝望。
“杀了我……”
缓缓吐出三个字,巨刀自马面手中滑落,落地时震起一堆碎石。
“……”没有回答,杀生丸拔起深入地表的天生牙,旋即绕过马面,拉着铃向门走去,对马面的请求完全置若罔闻。
“等一下!!”身后传来马面的喝声,杀生丸回过头。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接连败给人世的妖怪,还拖着这样的身体,我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必要!杀了我!!罪人,就用你那把剑,和那个男人一样,杀了我啊!”
面对马面几近歇斯底里地喊声,杀生丸没有应答,却回转身,向对方走去。
天生牙泛着蓝光的刀尖直指上空,在马面的面前停顿下来。
马面的眼中泛着讽刺的冷光,静候着。
一瞬间,杀生丸金色的眼中流转过森然的韵彩,刀锋在此刻一转,凌空劈下。
石块碎裂,破裂声振荡开来,然而散落于地面上的,却不是鲜红的血滴,而是碎石粉末。
“!!”马面震惊地瞪着对方,他的身子晃了晃,失去平衡地倒伏在地上,禁锢他的东西已经消失了,那锁住了他左臂的石块,在天生牙的一击之下尽数消散。然而令他震惊的还不止于此,在天生牙的一挥过后,他左肩那道撕裂了千年的创口居然又再生出了石青色的肌骨,片刻,便将那道伤口修补完毕。
“……为什么?你……怎么做到的?”
看了一眼满眼不解的马面,杀生丸道:“……不知道。但这就是天生牙真正的能力。”
“真正的能力?……你是说……拯救才是这把妖刀真正的力量?”马面问着,却突然沉静下来,“为什么不杀我?强者的同情吗?”
“同情?”仿佛听到最可笑的笑话,杀生丸冷睨马面一眼,带着不屑的语气反问一句,“无聊!我杀生丸没有那种东西!”
“那……为什么?!”
“我只不过是完成父亲当年遗留下的工作……”杀生丸边说着边走到门前,举起了天生牙。
“遗留的工作……?”
“把他所下的封印揭开……”在天生牙的毫光下,紧闭的门敞开了一丝细缝,对着那缝隙,天生牙挥落下来,“我只是完成他留下的工作,解除他未及解除的禁锢,仅此……而已”
门猛得敞开了,白光如洪流般涌了进来,将众人包围,在马面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杀生丸全身沐浴在虹光中,银白的光芒在他的银发上重叠出更辉煌的色彩。
而他,却头也不回地,拉着黑发的人类女孩,就此消失在光的洪流中。
门关闭起来,洞中再次回复黑暗,惟有马面依旧匍匐在地,思考着他所听到的一切……

* * ** * * *

灰暗的房间中透入一丝光线,室门口,身着紫袍的黑发男子临风而立。
“原来……这就是那把剑的秘密……”带着邪异的笑容,奈落自语着。
“手中握持着生死的权柄,所以就连死亡也视若无物了吗?”
秋风吹起男子额前的卷发,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带着欲望和张狂。
“那么……倘若有一天,这权柄和你所珍视的人一同消逝了,那又会如何呢?”
“那么现在,好好期待着那一刻吧……杀生丸…………”


第三部《西国的追魂曲》—完—

待续:第四部《东国的咏叹·死界的回声》

奈落终于发现了天生牙起死回生的力量,并且开始思量对付它的方法。
白童子受命前往东国寻找传说中的东国墓地——幻境平原,究竟那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另一方面,重新取回白凰澈的蓿叶踏上了回国的旅途,但她能平安到达吗?又或者……
以上,敬请期待第四部~~~~
啊……不过在此之前,让偶冬眠吧~~~~Zzz……

第一部《南国的挽歌》
第二部《北国的铸剑师》
第三部《西国的追魂曲》
第四部《东国的咏叹·死界的回声》

暗夜中行星的航路,
是不是死海中流星的脚步?
抑或如摆脱了轨迹的桎梏,
就只有迷途?
放心远逐,
观赏神祗在末路上癫狂的舞,
自从错过了可能的幸福,
我一人走这条通往深渊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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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楼 发表于: 2004-09-28
反抗强权,争取上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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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楼 发表于: 2004-09-28
坚决支持~~~~~结果被老妈PIA飞~~~~~苦命的学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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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楼 发表于: 2004-09-29
太好了!!有新的文文了

支持MM!!

当你不能够再拥有
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你注定不是我命中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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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04-09-29
写的不错,呵呵,顶一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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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4-09-29
楼主那么努力,偶就是头破血流也给你顶上去!!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心中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是该爆发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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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4-09-29
我顶
那图图。是犬老爹和他老婆的把~~~~~~~~~~
一开始看还以为是叶和杀杀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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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4-09-30
多谢诸位“顶”力支持啊~~~涕泪交加ING~~~
TO 藤原佐为殿:呼~~看来相册总算正常了~~~大人猜的谬错,正是那两位的说~~~~叶和杀杀的图,偶正在调整,估计今天也能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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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4-09-30
后面的加油快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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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4-09-30
明白~~~偶正努力地写底稿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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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4-09-30
为什么国庆放假反而要禁网? 放假就是要好好玩嘛。555~~~我住校,一周回来一次,国庆没有的话下次要等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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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4-09-30
是因为十月八日子夜的学校要月考啊~~~所以偶老妈就………………T-T
话虽如此,偶还是会争取看看的~~~~~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如果不趁机会打掉一些,下次积到一起可实在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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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4-09-30
那是谁呀

仙灵岛上水月宫,瑶池仙女藏仙踪
巧识少年情深种,堕入红尘终是梦
何必相遇经种种,宿命难为几多痛
http://222.57.67.247:8080/photo/photo%2F%D2%B9%B7%E7%B6%CF%C7%C5%2F123%2Fsmall%5F200458329159%2E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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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4-09-30
原创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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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4-09-30
TO hiping:多谢支持~~~~
TO 莉妍:那是寒胭,是子夜设计的杀殿的母亲~~~~这张图是犬大将和寒胭第二次相见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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