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星·魔王·女强人·花花公子
－－中外迦楼罗形象漫谈
by flyingsnow
大鹏一日随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李白
最近在看《天空战记》，很喜欢迦楼罗王利佳，进而又想起来了《圣传》里的那位坚强美人迦楼罗王，所以就有了这篇文章。＾＾
一、印度神话之迦楼罗
1、何谓迦楼罗：
“迦楼罗”，是印度神话中的怪鸟，梵音叫“揭路荼”，译为“金翅鸟”或“妙翅鸟”，通称大鹏金翅鸟。又称为“迦楼罗王”，即是一切鸟类之王。这种鸟性情猛烈、类似鹫鹰，翅翮金色，两翼张开相距336万里，常住在须弥山北方的大铁树上，以龙族为食，是水族的克星。
迦楼罗降生之时，身光赫奕，各路天神误认为它是火天而顶礼膜拜。成年后身长八千由旬，左右翅各长四千由旬。翅翼金色，有种种庄严宝色，头上有一个如意珠，常从口中吐大火焰。鸣声悲苦，日日巡视须弥四天下，以龙为食，它在空中飞翔，巡视大海中应死的龙，发现龙时，用翅膀煽开海水，成为两半，龙见这个阵势，吓得发抖，就失去知觉，等着被吞食，大鹏金翅鸟于一日之间可吃掉一个龙王及五百个小龙（真是大胃口啊＾＾）。
2、迦楼罗的由来及各国相关传说
迦楼罗是天龙八部之一，所谓天龙八部，大多是印度在佛教兴起前印度居民信仰的对象，是自然物神崇拜时期的产物，如里面代表大鹏的迦楼罗，代表蛇和大蟒的龙神和摩侯罗迦等。印度气候潮湿，多毒蛇，居民畏惧毒蛇，把蛇作为神来供奉崇拜，希望能免其苦，因此有了摩候罗迦；相应的，能够吃蛇，解除居民毒蛇之苦的鹰也被归入神的行列，也就是迦楼罗。佛教兴起后，兼容并包，将这些神都归入八部众，纳入佛教的体系之内。佛教的一些流派认为，大鹏金翅鸟是梵天、毗纽天、大自在天的化身，也是释迦牟尼的老师文殊菩萨的化身，代表着智慧和勇猛。
迦楼罗的原型是鹰，鹰这种生物，自由，不受束缚，勇猛，强大，处于食物链的顶端，作为捕食者而存在。因而往往容易被神化成为图腾，受到崇拜。埃及神话中也有鹰神，荷拉斯（Horus），王权的守护者，外形幻化为鹰；为奥西里斯与伊西斯之子，法老即为人间的荷鲁斯。在印度神话的说法里迦楼罗以龙为食，实际上就是鹰捕食蛇的关系。鹰与蛇可是天敌，鹰能够吃蛇，但蛇却可以攀援到树上岩壁，吃鹰的蛋。因此，鹰与蛇在图腾崇拜中经常同时出现。比如墨西哥的国徽标志就是鹰抓着蛇的图案。而在埃及神话里面，蛇被安排成太阳神拉（荷拉斯的曾祖父）的宿敌--巨蛇魔Apep，每天晚上拉都把他杀死，但每天早上巨蛇魔Apep都会复活。
二、中国的传说及断想
大鹏鸟在中国的传说中形象根据不同时期有所不同。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逍遥的象征－－庄子说
在中国，也有着大鹏鸟的传说，庄子在《逍遥游》中提出。“鹏”由“鲲”化，大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在这里，大鹏是一种体背宏巨，状若泰山的大鸟；它舒展双翅，则如乌云蔽日；大鹏可乘旋风直飞九万里高空，遏绝云端，气冲霄汉。这也是成语“鲲鹏展翅、鹏程万里”的由来。唐朝诗人李白的名句“大鹏一日随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也是由此生发而来。在中国传统上，大鹏一直作为一种自由、逍遥、豪放、智慧的象征。
2、治龙的救星－－佛教传入后在中国的演变
汉代以后，佛教传入中国，印度神话中的大鹏金翅鸟的故事也在中国传播开来，它那神奇的智慧和无边的力量，成为各民族崇拜的偶象。在汉族地区，人们认为民族英雄岳飞是大鹏金翅鸟转世。《说岳全传》里面说宋徽宗祭天时得罪了玉皇大帝，玉帝派遣赤须龙下界，降生成为金国四太子金兀术，想让他搅乱中原，报心头之恨。西天释迦牟尼佛恐怕赤须龙下界以后，没有人能够降伏，就派遣专门吃龙的大鹏鸟下界，转世为岳飞，保全宋室江山。岳飞表字“鹏举”，正应大鹏转世之意。少数民族也有大鹏鸟的传说，云南白族的崇圣寺三塔的顶上各铸有一只大鹏金翅鸟。据地方志记载，因为当地屡生水患，百姓认为是邪龙作怪，所以用吃龙的大鹏来镇守塔顶，来达到治水的目的，直到今天，大理三月街民族节还用大鹏金翅鸟做标志性图案。在藏传佛教中，大鹏金翅鸟也有着崇高的地位。在西藏结邦拉山口以南，蓝色的仰桑河边，有一块很大的石头，石头的形状，很象神话传说中的大鹏金翅鸟，相信佛教的藏族人和门巴人，把它看成神鸟，看成守护世外仙境的圣灵。这块石头的名字叫"甲金钦勒"，意为"大鹏金翅鸟圣地"。在西藏的佛教塑像中，所有忿怒相的佛像顶上都飞有大鹏金翅鸟。很多藏族人都会随身佩带大鹏金翅鸟的像章，他们相信这样可获得吉祥。在藏族人眼中，大鹏鸟是一切智慧忿怒的部主，是承办事业的锐利武器；他们认为，大鹏金翅鸟可以帮助自己消除一切障碍，增长福、禄、寿、财和智慧。
3、强大、智慧的魔王－－西游记
上述只是传说，真正塑造过迦楼罗形象的，还是我国的神怪小说《西游记》。在西游记里面，大鹏鸟是以大魔王形象出现的，狮驼洞的三大王鹏魔王，外号云程万里鹏。外形描写揉合了印度神话跟中国庄子的文章：“金翅鲲头，星睛豹眼。振北图南，刚强勇敢。变生翱翔，鷃笑龙惨。抟风翮百鸟藏头，舒利爪诸禽丧胆。这个是云程九万的大鹏雕。”
他的行事，先是五百年前把狮驼国一城之人吃光，夺其江山，自在称王。打听到唐僧取经之事，想吃唐僧肉又忌惮行者厉害，独力难为，因此到狮驼洞与狮、象结为兄弟，组成捉唐僧同盟。一国一洞互成犄角，深得地利之便，使孙行者也因此失手被擒。孙悟空对狮子和大象都有办法收伏，但对大鹏鸟却无可奈何，打不过又逃不掉，大鹏鸟飞得比孙悟空的筋斗云还快，翅膀一拍就是九万里，两翅膀就追上孙悟空。最后还是请来如来佛才把大鹏鸟收伏。
西游记对大鹏鸟的塑造很符合传统的强大、智慧的形象。（1）强大：大鹏鸟神通广大，他是仅靠战斗力，而非依赖法宝或法力能胜过孙悟空的少数妖怪之一，如来也说过只有自己才能收伏大鹏鸟；（2）智慧。大鹏鸟不仅战斗力强，而且非常精明。决定结盟以抗行者，深有战略眼光。结盟之后，三怪基本上都靠他出谋划策，在与孙悟空的对抗中屡建奇功。从最早发现孙悟空的乔装，到中间设计成功擒到唐僧，直到最后诈称唐僧已死，使孙悟空深信不疑，死心而去。若非孙悟空为了解除紧箍咒去找一趟如来，唐僧肉已经安安稳稳入口。（3）不驯。性格不服权威，不受管制，最后不小心中计才被佛祖收伏，之后还非常之不甘心。总体来说，西游记把迦楼罗塑造成了一个非常成功的大魔王。
另外，西游记里面还提供了大鹏的来历。据如来所说，混沌初开，天地交合，万物皆生。飞禽以凤凰为长，凤凰得交合之气，生下孔雀和大鹏。孔雀曾经把如来吞下肚子，被如来剖开脊背，跨上灵山。此后想杀孔雀被诸佛劝解，封孔雀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这么说来，迦楼罗倒成了如来佛祖的老娘舅啦。＾＾
PS：一点无责任断想
之一：关系很重要。
说到西游记，很反映中国的社会现实－－关系重于一切。西天路上这么多妖怪，没后台的孤妖野怪活该被打死，有后台的有关系的做尽坏事也没问题，最后关头总会有主人出现来救命，回去后除了挨几句骂之外也没受什么惩罚。典型就是这三位，两个是菩萨的座骑，大鹏更是如来的老娘舅，吃了无数的人，最后连个说法也没有，照样去成正果。这些满口行善积德的神佛们，对那些枉死的凡人真是一点责任也不负啊。
还有一个问题。孙悟空打死几个人，甚至是只打死伪装成人的妖怪就要受紧箍咒之苦，被唐僧碎碎念（想起了大话西游里面唠叨的唐僧，可怕啊＾＾）。而这些菩萨神仙们的仆人坐骑们同样也是修行之人（兽），转职做妖怪时杀人无数，犯下无数罪过，主人领回去时也不追究。这种差别待遇，双重标准算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身份的差别？在没成正果的时候什么坏事也不能做，只要成了后果以后，做什么都没关系？
之二：转世阴谋论。＾＾
上面那个岳飞转世大鹏鸟的传说就现代的观点来看也有些奇怪，玉皇大帝应该是中国的神，释迦牟尼是印度的神，中国的神因为其下级凡人皇帝得罪了他就派代表到金族（当时是外国）来侵略中国，而远在印度的释迦牟尼却如此为中原百姓着想，派代表来帮助中国，真是有些奇怪啊。也罢，毕竟当时中原已经是牟尼的势力范围了，说到底还是两种不同神的势力的争斗，所谓人间凡人，不过是炮灰而已。从结果来看，释迦牟尼达到了目的，中国的皇帝及神仙威信扫地，释迦牟尼成了百姓的救主。果然是远来的和尚好念经！
汗，跑题了，回来回来。下面我们回到正题，说完中国的情况，我们再来看看日本动漫对迦楼罗的诠释。
三、日本动漫的诠释。
日本动漫有很多以印度佛教为背景的，他们对八部众也各有其诠释。个人最喜欢的两位迦楼罗的形象，就是clamp的漫画《圣传》里的迦楼罗王和动画《天空战记》里的迦楼罗王利加。
1、女强人型－－圣传中的迦楼罗王
强大、美丽、高贵、优雅。看圣传时，最喜欢的不是那对夜叉修罗父子档，而是迦楼罗王。她从一出场就吸引了我的视线，美丽、优雅而又实力强大，从此对她心存好感。但令我感动的还是她对亲情的注重，对妹妹的爱护可以让她忍耐一切，甘愿放弃自由，收敛双翅，屈服于帝释天统治之下。看到她为了妹妹一再忍让，真是让人难受，虽然她忍让，帝释天却不肯放过她，最后妹妹被夺走。妹妹临终前希望姐姐从此自由，她的愿望实现了，迦楼罗从天空城跃下，以假死解脱束缚，不管是悲痛还是解脱，金翅鸟终于自由飞翔，走上了作为六星，对抗天命之路。看到这一段，油然想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才是迦楼罗的本色。
外貌方面。CLAMP笔下当然尽是俊男美女，这位迦楼罗王是位身材修长的干练美人，银色长发轻挽，利落白衣飘扬，说不尽的端庄高雅，干练飘逸。从美学角度来说，当然不会设计个鹰头来煞风景，因此她的身份就用肩上的金翅鸟来代表了。战斗的招式也是用金翅鸟进攻敌人，十分华丽。
2、花花公子型＾＾－－天空战记的迦楼罗王利佳
懒散，轻浮，臭美，爱摆酷。在这层花花公子的表面下面，利佳却是八部众里面最冷静，聪慧的一个，头脑缜密，言辞税利，实际上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家伙，对朋友弟妹的照顾很令人感动。天空战记里面，对迦楼罗王的塑造更侧重了其“智慧”的一面，足智多谋，最早发现因陀罗的阴谋，因而投到一平那边，使双方力量扯平，四对四，是使得抵抗运动能够最终成功的功臣。那个热血笨蛋修罗王一平若是没有他在旁边盯着，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啦。
外貌方面。设定上也是修长的身材，金发尖尖的倒也有点象鹰头，前面一缕蓝色，不知是不是象征那个瘤？红色衣服配一件金色的披肩，应该是要体现金翅的特点。穿上神甲胄后鹰的特色更浓一些，背后两张白色翅膀，显得非常威风。武器是金环和羽毛，也很能体现鹰的特征。总体来说，天空战记对对迦楼罗的设定更符合印度神话中的形象，不象圣传里的迦楼罗，把金翅鸟去掉后也就看不出什么特征来了。
PS：无责任断想：
之一：老鹰变凤凰？
写完上面的外貌设定，忽然想起那个四兽神阵型来，利加在里面占据的是凤凰面，而且他的攻击也是一个凤凰状的光流，难道设定的他是凤凰，不是老鹰？联想一下他那细长的眉毛和眼睛，倒也蛮象中国画里面的凤凰的（跟日本的火鸟可不大象）。看来一说起众鸟之王，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凤凰，所以在设计时也混淆了？
之二：关系升级论＾＾
从鹰与蛇的关系来推，伽楼罗与龙王原本应该是对手。在印度古神话及中国传说中伽楼罗王与龙王倒的确是宿敌，但其关系经过两次升级却发生了变化。一次是纳入佛教体系后，一起列入八部众，成为了伙伴，关系有所改善。在这两部动漫里面，迦楼罗王与龙王的关系都还不错，前者同为“六星”之一员，后者则同属反抗因陀罗的四人组，都是战斗伙伴关系，基本上没有冲突。另一次升级则是基于断想一而来，老鹰与蛇虽然是敌人，但其升级版凤凰与龙却成了亲密伴侣（汗），从此双双对对，永不分离（大汗），这个看看中国装饰图案中有多少龙凤呈祥、龙飞凤舞就知道了。＾＾
小结
所谓形象，随着不同地区以及不同时代审美观的不同，总是会产生变化的。因此，原产于印度神话的迦楼罗，在各国的传说、文学、动漫里面呈现出如此多元化的形象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外形虽然千变万化，但其强大、智慧的本质是不会变的。估计这样的形象，今后也会继续受到人们喜爱而流传下去吧。
参考书目：说岳全传、西游记、圣传、天空战记、埃及神话传说、印度神话传说、天龙八部、大鹏的精神
end 2003.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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