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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十二国记 心弃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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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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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初冬,关弓城外,远离都城中心,一个普通的村里,田间地头闪着细小的冰凌,在田中,几道像是被巨大的犁挖开的痕迹将泥土厚厚地翻起,泥土卷曲着,像大地上的伤口,露出底层的黑土,从田间一头,横贯到另一头。
沿着开裂的痕迹长长地延伸过去,田边一座矮坡下,站着一个汉子和一个老农,正看着这一片狼藉,汉子褐衣短裳,完全一副普通农人模样,而掩不住的力量,却从卷起袖子搭着凉蓬的手臂中显露出来。
“真是厉害啊!”这么说着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高坡,
“那么,是那里吗?”
“是啊!就在那个孩子那里,和那个孩子一样高,不过脸,看不清楚,好像黑一些,妖魔就站在对面那块石头上。”
“啊!真是近啊!”
“……我说……你们不是想报仇吧?……那孩子……”
“啊!?不是不是!您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嗯,您可以说说那天……”

坡顶上的少年看看坡下的人,皱起眉头。
坡下的人好像结束了谈话,汉子拱手道:
“那么谢谢你了老人家。”
“啊!不用。”老人摆摆手,看看坡上的少年,“那孩子,去世的是他的亲人吗?不要怨恨啊!这并不是谁的错!如果不是台辅,我们连活下去的机会也没有啊!”

走上长长的坡顶,汉子看着树下的少年,
“他看见你了啊!不过说天气不好没看清楚。”
少年不说话,只是闭着眼,靠在树上。
“那个妖魔就在那块石头上,离你很近嘛!”
“哼!”
“把头发放出来吧!他一定想得起来!”
“那不是我啦!” 少年直起身子来,
“我要走了。”

沿着田边走入茂密的深山,一路无语。
“你们不是想报仇吧!那老人这么说——他看到了你的脸。”
“……”
“同样的地方,那天却没看到,是不是你放下了头发呢,关弓那天可是少有的艳阳高照啊!”
“……”
远处隐隐传来兽鸣。
“六太能在两盅茶的时间里收服一只宠物吗,真是厉害啊!”
“所以说,那不是我啦!”没好气地答道,转过一丛刺蓬,出现一只白色的驺虞,轻轻摇着尾巴站起来。
六太摸摸它的头让它坐下,自己一转身倒在玉的怀里。
“我不回去了!”
“啊!?”
“睡在这里也比那张乱叫的床好!”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天气吗?”
“和玉睡在一起也比睡在你旁边强。而且为什么一定要两个人一起挤在一个人的床上,还有,你以为这是你的燕寝啊!居然差点把我踢下床来!”
“不知是谁晚上磨牙像恶鬼磨刀,弄得我现在还耳鸣。”
“哼!不知是谁的钱!!”
“这不能怪我啊!猪突封了我们的旌券啊!还不知是谁走漏的风声呢!”
“总之,我不回去了!”
“我们还欠着店钱呢!”
“那是你的事。”
“我可没钱啊!”
“……”
“你让我怎么回去?”
“……”
六太闭着眼睛靠在玉身上,似乎真的要睡在这儿了。玉喉咙里咕噜咕噜地低鸣着,困惑地看着两人。

“六太!”轻叹口气。
“你在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紫色的眸子睁开来。
“去世的是你的亲人吗?”
“你在说什么!”
“那个老人可是这么问的。”尚隆拉着调子说:“这不是你的责任!这不是谁的责任!如果不是台辅,我们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说,那个人不是我啊!在——讽刺吗!”
“六太!我可是王啊!要指责也是我吧!”
“可靖州是我的属地吧!”
“六太,那是人为的。这几天出现的妖魔虽然没有任何记录,你也看得出是人驯养的吧。”
“是……那个孩子吗?”
“你以为世上这么多更夜吗!啊!啊不不不!我是说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驯服妖魔吧!而且他身上的朝服,也不可能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了解的吧——他应该和你一样大吧?!所以说,他背后一定有大人支使,所以说——”
“所以说,一定是别人教那孩子的,或者说那孩子是被逼的。”
“也许吧!”
“一定是的,这一连串事件,不可能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做到的,他只不过是……”
“这可不是长久之计。”
“嗯?”
“这些事情,只能骗骗平民百姓罢了,仔细想想或是有点了解的人,都会觉得有疑问,台辅完全可以躲在一旁,唤出使令杀掉妖魔,而不必亲自出面用收服这种麻烦的方法,又不是缺使令,而且收服的情形也不对,台辅每次出现总是远离人群还放出头发,两盏茶的时间就马上收服完毕,就算是黑麒麟也没有这样的本事吧!而且几次事件中也没有一个人看清台辅的脸。这些事情一但引起朝中注意,终究有完全澄清的时候,到时连普通百姓都骗不了,他们还能长久吗!”
“你要动手了吗?”
“我能坐视不理吗?”
“那个……孩子……”
“十二三岁的小孩,怎么也不会知道得太多吧!”
“那个孩子不会有事吧!至少短时间内……”
“至少在事情败露之前,所以我们要赶快了。”
“赶快找到他们吧。守备军不是已经行动了?!”
“哦!有精神了!不再自责了!?”
“我没有自责!”
“是吗!?那么——回那个家里去吧!”
“嗳!?就要回去了吗!”
“对啊!说不定已经有消息来了。”
“哦!这么快就回去了,少见啊!不像你哎!”
“什么!这不是为了你好吗?还是说你愿意和我睡在一起?”
“去死!大……变态!那店钱怎么办?”
“让亦扶去吧,他已经熟门熟路了,也不会像某人那样泄露给那个猪突的。”
“啊!你又要借人家钱!你害完毛旋还不够啊!你已经欠人家多少了?”
“没办法嘛!我的界身被猪突给封了,要不你借我吧!”
“去死!上次的还我没有……”
这么吵吵闹闹,手脚却不停地,解开了玉的缰绳,往城中那个巨大的黑影飞过去了。

~~~~~~~~~~~~~~~1.13~~~~~~~~~~~~~~~~~~~~~~~~

安顿好玉,轻车熟路换了衣服,谴走了嘟嘟囔囔的亦扶,为了避开可能撞上骂骂咧咧的帷湍,尚隆和六太从侧门溜进内宫,连内殿也没去,径直去了仁重殿的花园以掩人耳目,却见朱衡早等在那里,发现已经太迟,朱衡已看见两人,躲也躲不了了,两人心中暗自叫苦不迭正等着一通海批,只见朱衡急急走来,神色严肃。
“主上、台辅,正好,你们再不回来,我们就要画影缉拿,发海捕文书了。”
听得两人汗毛一乍。
“正好,我也是刚到,这是刚来的消息。”
两人闻言面色一正,夺过奏本,不待两人看完,朱衡已自说起来:
“又出现了,在琅青,这次……死了两个人。”
“什么!!”六太惊叫出声。
“成笙已经出发了,帷湍在内殿,叫我过来候你们试试,太好了你们正好回来。”
“刚刚发生的吗?”
“是,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及时报告了守备军,准备包围他们,成笙也带骑兽过去在空中合围。”
“我马上……”一转身却发现六太不见了影子,尚隆倒吸口气,大喊着:“我马上去!”一面冲了出去。

赶到骑兽厩,六太正要解开缰绳,一旁的骑官良幸早在一旁苦劝,却又扎煞着双手不敢上前,见了尚隆,正如救星一般:
“主上!……”话没说完,早被六太压过:“尚隆,快点!”
“你不能去!”尚隆摆摆手让良幸下去。
“什么!”
“有麒麟奔着血腥去的吗?”
六太现出奇怪的表情:“你说什么!我又不是凑到血腥边上去!”
“有守备军就够了,这不是麒麟的责任吧!”
“我是靖州侯啊!”
“我还是雁国主呢!麒麟还是远离血腥的好!”
“雁国主!你身为雁国的王在这种时候还无动于衷地呆在这里,还要阻止去救助的人吗!”
“我要去的,你不能去。”
“你阻止不了我!”六太冷冷地转过身去,解开缰绳。
“六太!别说你不知道这件事的的根源是什么,关弓的流言已经毫无遮掩地表露了他们的目的了,你要流言成真吗?”
“你怀疑我的能力吗?”
“有守备军就够了。”
“要不要俐角和他们试试?”
“六太!你不必冒这样的险!”
“你要把我当神仙一样供在玄英宫里吗!我是麒麟!雁的宰辅!他们在利用我,冒我的名在迷惑百姓!他们在杀人!!”
“这不是你的责任!六太!”
“那不是我的责任,如果不是麒麟,他们连活都活不下去是吗!可那不是我不是我!他们感谢我,可我连他们的亲人都保护不了保护不了!”六太拽着缰绳,紧紧攥着拳头,
“我是麒麟,就什么也不能做,要供在宫里吗?”
“那不是你的责任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尚隆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目光也沉下来。
“你给我国土和百姓,而我给你一个你想要的国家。你已经实现了你的约定,剩下的就是我的了,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一切交给我吗?”
像被这番话锁在当地,六太低着头,不发一语。突然抬起头不服地大叫:“可是……”“放心吧!”正碰上尚隆的目光,像撞了一下。怔住了,忽的眉头一皱,恨恨一声,转过身去,一句话也不说。
尚隆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实在忍不住悄悄上前,在他露出的耳朵边说了一句:“放心吧!”
六太哇的大叫一声转过身来,捂着耳朵,向后退去,一张脸再也挡不住,早已是一块大红布了。
“你……你……你干什么!你这个大变态!”
尚隆再也忍不住放肆地大笑起来:“别担心啦!放心回去吧!”
六太如临大敌似地站在那里,突然像被鞭子赶着一样,逃也似地离开了骑厩。
尚隆看着六太的影子,笑着大喊:“良幸!你去看好台辅,别让他出宫,亦扶回来后和他换班。”
口里说着,动作不停,等良幸大喊着“是!”跳出来的时候,尚隆早已骑上了玉,冲出了骑厩。

~~~~~~~~~~~~~~~~~~~~1.14~~~~~~~~~~~~~~~~~~~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赶上了成笙的队伍,苦笑着成笙诉苦:“那个小鬼真难哄……”还没说完,就见远处一个黑点过来,却是尚隆的虎,良幸正骑在上面,一脸惶惑,到了跟前,倒头就拜:“臣下有罪,擅骑了主上的御用骑兽,可由于事情紧急,事后一定自罚……”
尚隆挥挥手阻止了良幸唠唠叨叨的请罪,成笙问道:“出什么事了?”
良幸深吸口气:“主上恕罪,台辅他……跑了!”立即感到几道灼人的目光,头也不敢抬地说下去:
“本来是回仁重殿去,一直好好儿的,到了门口遇到了女官们围了上来,微臣就站到了一边,不知说了什么,就看着台辅突然变了颜色,马上唤出使令飞走了,连旁边的女官也没拦住,微臣想追也追不上,只好赶来通知主上!”
三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成笙先开口道:
“主上劝过台辅是吧!女官司们说了些什么,让台辅比起主上的话来更听她们的呢?”
“你以为那小鬼很听我的吗!”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疑惑起来,略一沉吟,对良幸说:“你先回去,问清女官们当时的情形,我们继续到琅青去,台辅逃跑,怎么想也是琅青的事,我们赶过去,也许能堵到他。
良幸得令赶回玄英宫,成笙问:“来得及吗?没有骑兽能赶得上麒麟的使令吧!”
“麒麟不会接近血腥,六太应该会在外围,我们不要到村里去了,和合围的守备军一起,到外围搜索。”

苍茫的云海上,一个黑点以近乎风的速度向前飞进,又突然地向下,以落石般的速度往下坠去,降到了云海之下,黑点近来,原是一只三尾狼风一样飞行,天空下方,无边的绿意蔓延,渐渐露出树林的缺口。
“台辅!”
“闭嘴!你不是也想和尚隆一样,要我做宫里的神仙啊!”
“台辅,这很危险!”
“我不是笨蛋,放心,只是去看看罢了,并不和他们碰面,你们不是都在!尚隆那种速度……”突地顿住话头。
俐角也全身一震:“台辅!”
“啊!感觉到了,这么近吗。”
出于本能,所有的妖魔都有感受到周围同类,特别是强大妖魔的直觉,只有到现在,才能让人意识到骑于俐角身上的,也是一只特殊的妖魔而已。
“小心了,到下风口去,慢点。”

从下风口小心地进入树林,前方传来是细碎的人声,空气中传来声音:“台辅,应该去告诉主上,这里太危险了!”
“不,待我先看看,你们不要出声,会被发现的。”
六太身后,俐角泡沫般无声地没入土里。
回过头来,世上最轻盈的兽凝神屏息,悄悄前行。

语声渐近,六太屏住气息循声望去,林中一小块空地,正立着两只巨大的天狗,本能的厌恶,六太的心一阵狂跳,忙定下神来。天狗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孩子。男子穿着连帽披风,冷冷说道:
“你想毁约吗!”
“不!不!没有!只是这次的妖魔……我不太熟悉……”
“想念岈厉吗!你想驯服它?”
“不不!!我不敢!这次真的……我觉得它好像真要吃了我,所以……拖久了些!”
“是个好办法,拖延时间让村民通知守备军相机出逃,可以全身而退。”男子的话并不冰冷,却像回答上司的士兵一样没有感情。
“不!不!!我没有那么想!我…我是害怕……”
“也许我该让獠吃了你,在你熟悉它之前。”
六太一口气几乎岔出来,忙收摄气息。
天狗发出了沉沉的喉音。
“不!不要!我不会走的!我绝不会走的!”
抚着天狗的脖子让它安静下来,男子的声音没有起伏:
“我是这样被嘱咐了的。”手一松,两只巨大的天狗向孩子扑去。
“俐角!沃飞!”再也不能看着了,六太唤出了使令。
黑白的影子射了出去,瞬间与两只天狗缠斗在一起,而那个孩子竟似痴了一般,呆呆地坐在原地不敢动弹,对面的男子竟也不顾妖魔的撕斗,一双冷冷的眼睛,只盯着那个孩子。
六太看得心里都要烧起来,“罢!罢!罢!”,到了这地步,六太一跺脚,从藏身处冲了出来,拉起孩子离开了战场,将他拖到身后,一回头,撞上男子的眼神,对峙。
男子似乎拿起什么吹了一下,却没有声音,六太却皱起了眉头,这是兽笛,能发出只有妖兽听得到的声音来控制妖兽,六太并非人类自然听得到,“那么,这妖魔就是这个男人饲养的了,并用兽笛控制它杀人吗!”六太暗暗想道。
两只天狗跳出战团,俐角和沃飞本来就是保护而非进攻,也停下行动,低低地吠着与天狗对峙,男子平静地说:
“我们等来了珍贵的客人呢!”

~~~~~~~~~~~~~~~~~~~~~~1.15~~~~~~~~~~~~~~~~~

“想杀人灭口吗!”
“台辅真是及时啊!”像在私学里回答先生的学生一样认真的声音。
六太一惊,为了随时的出游,马厩旁总是放着出行的行李,这次匆忙,却也至少包住了头发,这个男人……知道使令!?虽然麒麟是不能让人随便见到使令,这个男人……是了解麒麟的人吧!驯养妖魔的人,也了解旁人无法知晓的麒麟的秘密!一个名字突然从六太心中跳出来,不!不可能!
“受人所托,正想请台辅一叙!”男子拱手一让,掀开披风帽子,露出黑色的短发和同色的眸子。
(一样的!不可能!)
“受人的所托?难道……”
“光州侯元宗。”
“是他……州侯要见我须要申表上奏玄英宫及得复批才能请见,哪由得这样请见的!”
“台辅见怜,州侯上奏几次皆不见回音,又实有要事相表,不得已出此下策。”
“不行!为见我做出这种杀戮之事,这几次事件也是你们做的吧!我不见这种杀人凶手!”六太想着,自己在这绝不轻松,但也不能放了这条线索,不如拖延时间,等守备军和尚隆他们赶到,倒可查出其中根底,于是说道:
“元宗如果上表我一定看到,他有什么急事上奏,还是那几件吗?如果是那样仍是驳回,见我也没用!”
男子表情不变,“台辅这样吗……”突然神色一凛!六太还不明白,脖子已触上了冷冷的刀锋!

“台辅!”沃飞和俐角惊叫出声,却不敢动弹。
虽然看不到,却仍能感觉出握刀的手来自于自己背后,六太惊讶不已,不想自己救的竟是要威胁自己的人,不,无所谓救,这根本就是在演戏!
“微臣无意加害台辅,只是想请台辅跟微臣一起去见见州侯。”男子再拱手。
(一样的!一样的!)
“两位使令最好也不要动。”
六太愣在当地,又是这样,自己的愚蠢……不,不行,我已经不是那时的我了,如果真的到了光州,不知会惹出怎样的泼天大祸。
“我不会去的,沃飞,俐角,你们走,他们有要求,不会伤我。”六太心中焦急,暗暗地叫:“尚隆这家伙怎的这么慢!”
“使令不敢,那是冬器,”男子说完走到使令身边,突然地抽出长剑,掀开披风,露出里面的戎装,竟没有一点声音,抵住沃飞,“我劝台辅也不要反抗,虽用外力也可让慈悲的台辅屈服,但台辅也不愿这样吧!”一只天狗过来逼住了沃飞,另一只也靠近了俐角。
六太心急如焚,正拼命想着脱身之计,只听山下传来了人语声,伴着狗叫声,男子握紧了剑柄,沉吟道:“是村兵吗?”望着山下的小路,手已抚上天狗的脖子。
“住手!!如果你敢攻击村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男子一惊,手停了下来,虽然使令以麒麟的安全为任,但如果麒麟坚决下令的话,它们仍然不能违抗,能让麒麟说出这样的话是十分可怕的,而且他也知道这只麒麟并不是如其他一般寻常的麒麟。
“延麒!”沃飞再次哀叹出声。
“台辅果真是慈悲为怀啊!”男子认真地回答道,六太的心一跳,眼前的人几乎要变了模样,(不可能!这骗不了我!)。
山下村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六太真想大叫警告村民们不要上来,却又怕大声喊叫更让村民注意这里,不敢作声,只是一吸气,脖子上的刀更往下压紧。
男子脱下披风,将长剑从剑柄处裹上,缓缓地说:“我并没有想伤害村民,而且,台辅若不想放过我,也抱歉要让您失望了!”
话未竟,身已动,男子手中的长剑突地一刺,插入了沃飞的腰间,一回身,又刺入了俐角的身体!
六太觉得像是魂魄离开了自己,身体失去了知觉,胸中所有的空气都冲出了喉间,包裹着披风的长剑,没有一滴血溅到他身上,可再没有那双熟悉温暖的手包围着他了,脖子下的剑压紧了、颤抖着,突然地反手上来,紧紧压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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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初冬,林中的一小块空地,树木失去了绿叶青翠的遮掩,却少见地没有平日的荒凉,此时正围满了人群,中间的骑兽在地上四处闻嗅,周围持枪的兵士和短裳的村民,皆是紧张而又严肃的表情。
几个士兵正围着一群村民:
“是的!我听到喊声,是第一个冲上去的,自然看得清楚,那个妖魔,是人的身子,背后长着翅膀,已经沉到胸口下面了,好像在叫着什么……”
“是啊!我也看见了!那只手,白白的,在摇呢!”
“对对!像、像水一样……沉进去了!”
“然后台辅就出来了,是金色的头发!穿着朝服,和一个小孩子,跟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
“坐上那两只驯服的妖魔飞走啦……”

另一边,侧耳倾听的人回过头来,抓紧了手中褐色的方巾,对面黑瘦的男子说道:“又是被……要胁了吗!谁呢?只有一个人,使令吗?不可想象。”
“不,不一定,只要是性命,都能使麒麟不敢行动,对方不是也有人吗。”
“你是说,对方狗咬狗!?”
“这不是很常见吗!只要是性命,除了妖魔——不!使令也是妖魔,都能让麒麟不能动作吧!还有——他自己本身,不也是会受威胁!”
“说得也太可怕了!”
“还有,村民不是看见六太了吗,那可也有好十几条性命啊!”
“麒麟可真是慈悲的生物啊!如果合围再快一些……那么,他穿的官服是……”
“嗯,光州的,故意显露的吧。还有留下的头巾,在示威吗!想必很快就有要求来了吧!”轻笑着,“想玩老游戏吗……”尚隆握紧了头巾,目光投向北方。

六太昏昏沉沉地坐于妖魔身上,影子里使令的血腥一阵阵地袭来,让他视线前方另一只天狗的影子模模糊糊,他摇摇晃晃,要不是身后的男子扶着他,他几乎要坠下妖魔的背来。男子轻声道:“台辅冒犯了,下臣望皓,若台辅不反抗,下臣一定把台辅安全送至易化。”
“绝不、原谅……”
六太迷迷糊糊,直是悔恨自己的愚笨,哀痛着自己的使令,如果当初听尚隆的话……可还是造成了这样的结果,自己的无能不知会造成多大的混乱,若是刚才不中圈套……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
望皓靠过来:“台辅不要自责,若不是台辅,那个孩子就死了。”
“不用假装安慰,你们的伎俩……”六太昏昏沉沉,突然倒吸口凉气,“难道……你们……真想杀了那孩子!”
“是的,所以台辅确是救了那孩子的命。”
“你们……连孩子也不放过!”
“不,原来就算好了的,那孩子不会死。”
“如果我不出手呢?”
“台辅不会的。”
“你们,早就知道我在那儿了吗。”
“台辅慈悲,听不得杀伐之声。”
“是……这样。”
六太一阵悲哀,望向前方的孩子,望皓竟在他的身边毫不避讳地说出这些,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过分!”为什么不逃,六太拼命想着脱身的办法。
“他不会逃的。”像无意地要抱紧六太,望皓抬起右手,他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玉戒指,只比扳指略窄些,上面缠着一根红色的丝线……
“台辅,易化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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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百姓不少已迁居至里,俯瞰大地,失去绿意的土地显出几分荒凉,而进入光州境后,这种境况更是突出,在六太记忆中不少曾是农田的土地,如今看来,却连田埂都已几乎消失殆尽。
天狗在易化城中高高的凌云山腰上落下了,前头的孩子一下骑兽就被人带走,看来尽管是孩子,他们也不愿泄露太多。身边再无一人,六太被望皓带着,来到正殿的偏厅,这是间普通的房间,空无一人,可六太一臾进屋,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房中的桌上,盘子里,放着一根红色的丝线,穿着白色的珠子,六太颤抖着往后退,撞在望皓身上,望皓右手一扶:“台辅且请忍耐些个,众官还在前面等着您呢!”红线在六太面前晃着,忍受着强烈的眩晕和恶心,双腿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逃不了了!”他最后想的这句,然后便是一阵头重脚轻的空洞感。
望皓带着他穿过侧门,走上正座,面前张着一张薄薄的蝉纱,座下是光州州侯及一众官员,皆平伏于地。听到脚步声,殿下一阵小小无声的骚动,大多数人将头伏得更低了,也有人偷偷地抬起头来想窥看他的模样。望皓退下正座,礼毕,光州侯带头起身说道:
“台辅抱恙垂见,光州众臣民不胜惶恐!”
光州州侯,姓枳,字元宗,虽是仙人无谓年岁,外表上也只是刚刚露出白发的年纪,此时正穿着绣了代表光州玄色燕纹的官服,站于陛下。
“元宗,你想效大化二十一年元州之乱吗!”
“微臣惶恐!不知台辅此言为何,倘真如传言所说,台辅也不可轻言此语,光州臣民皆担当不起。”说完便平伏不起
“元宗!你?”六太眉头一皱。
元宗突然起身,拱手对着六太:“台辅染疾在身,微臣不敢惊扰,光州众臣就此告退。”
言毕,座下众臣皆尽退去,不少官员脸上无不疑惑。
等下臣散尽后,六太叹口气:“元宗,现在可以说真话了吧!”
元宗忙躬身说道:“台辅恕罪!此实情非得已之举。”望皓也悄悄站了出来。
“现在我已是你的阶下囚,你可以放了那个孩子吧!”
元宗一怔,像是在回想,“台辅是说季平吧!微末小民,怎扰台辅下问。”
“不要再装了!”六太怒道。
“台辅真是体恤下民啊!我这就传他来。”
季平宣进了正殿,平伏于地缩成一团,更显得瘦小可怜,在听了六太对他的宽恕之后,他似乎全身一震,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不会谢恩吗!你可以——一个人,自己走了!”
季平又是全身一震,突然更压下身子,急急说道:“不!不!如果可以,可不可以让给别人……我的——”
“——住嘴!你不遵上令还要提要求吗!给我下去!”“不!不是!请台辅!大人……”不顾季平的请求,望皓拉着他,拖下去了。
“元宗,你!”
“台辅,这样的小民不遵上令,不值得台辅为此动怒。”
忍住怒气,六太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请台辅饶恕臣下唐突之罪,这次请台辅前来是请求台辅收回州侯轮换之命!”
“就是这个吗,已经批复你了啊!”
原来雁州国规定,凡雁之国府、各州州侯官员,及侯以下卿以上,除了宰辅,都要隔一定时间轮值,以避免所谓个人喜好的弊病,虽有规定的年限,但常常是视情况轮换的,州侯规定轮值年限是二十年,而元宗在光州任州侯已有七十年,中间已多次推脱,这次轮值,是怎么也推不过去了的。
“你已经超过好几次任期了!”
“可个中确有情由啊!我已经写在奏章中上呈了。”
六太一愣,他回到玄英宫不过几天,整一个月,他的确都不在玄英宫内,当然不知道那些奏章。
元宗抬头看着六太的表情,缓缓道:
“那么,台辅的确是不在宫中了!”
“你说的不过是以往那些缘由罢了!就为这些,你就杀人了吗!”
“杀人!?台辅可知光州如今每天有多少人死去吗!”
“光州!?难民又死了吗?”
“不是难民!是光州的百姓,真真正正雁国的百姓!”
“什么!!”
“我上奏章让主上多派王师前来防御边境的妖魔,可主上派出的还不足一师,州师要防卫大量涌进的难民,剩下的一点点兵力,根本不够用,根本不能抵御妖魔入境,百姓们每天都在伤亡!”
“不可能!妖魔不可能侵入雁国国境这么深的!”
“台辅不信可以去看看!我要求主上增加钱粮,可主上不但不允,还说要减少光州的援给,更要在此时换我的值,我在尚且如此,其他人前来,岂不是更让光州百姓受苦!”
“不可能!钱粮都是按难民数量拨给的,不可能不足。”
“台辅可曾到留录城下去看过!现在涌入的难民有多少!”
“柳只是倾覆不久,戴国麒麟和王已经找到,不久就会大量回国的!”
“台辅可是坐在玉座上说这番话的?主上亲言,粥棚舍粥,要照人不见影,插筷子不倒,虽然夸张一些难于做到,可是我现在连这个量的一半也做不到了!!”
“不到一半吧!!”六太忍不住厉声喝道。
元宗一惊,说不出话来。
“是三分之一吧!连规定量的一半也不到,那剩下的三分之二的粮食你拿到哪儿去了!光州自己也产粮吧!可我经过光州上空,倒有一半的农田是荒废的,这是为什么!!”六太感到脑子里直跳,眩晕一阵一阵的冲到头顶来。
元宗恢复了常态,冷冷地说:“想不到台辅置百姓于不顾,倒要先问其它蜚语流言细枝末节,真是让臣下失望啊!望皓,带台辅下去休息吧!”
六太又惊又怒,想站起来,却感到脚下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他狠狠抓着扶手,感到自己在发抖。

~~~~~~~~~~~~~~~~~~~~~1.18~~~~~~~~~~~~~~~~~~

玄英宫 内殿
大门推开,成笙一阵风似的进来,房中的三个人看了他一眼,帷湍点点头:“正好。你说吧!”
立在中间的女子点点头,开始说:
“台辅回来后,我们因为很久没见到他,很是担心,特别是最近……又出了那样的事,我们多少是知道一些的,芷宁因为是新来,特别得到台辅的照顾,看到台辅脸色不好,想要安慰他不要担心,我的家就在淹留,上次妖魔来袭死的就是我的宗亲,但家中来信让我放心,说百姓们都很安心,托台辅的福家人都躲过了这一劫,让我在宫中好好服侍台辅来报答。”
四人听了都叹了口气。
“说到这里,台辅突然就变了脸色,不及我们询问,就唤出使令来飞走了,我们拦也拦不住。奴婢们自知言行有过,都已自集于房中认罪,芷宁已没脸见主上了,只待我一人前来说明,说清就回去,等候主上发落。”
“啊!啊!不必了,你们没什么过错啊!是那个小鬼的毛病。”
“尚隆!”帷湍低吼道,三人都瞪着尚隆,芷宁更是一脸惶惑,帷湍挥挥手让她下去。
“要真觉得对不起台辅,就不要哭丧着脸等他回来。”尚隆淡淡地说,芷宁在门口顿了一下,掩着脸匆匆地过去了。
“那家伙也会照顾新人吗?”尚隆倒在长椅上自言自语。
“尚隆!”五百多年已没有力气骂他了,三人一时沉默。
“是你该怎么做呢?”尚隆突然发问。
“是,先派使者吗?”
“应该是先说服台辅吧!若要起事,有台辅襄助可说成功一半。”朱衡喃喃自语。
“真是文官的想法,现在可不是大化二十一年,台辅有那么好骗的吗!”帷湍摇着头说。
“现在当然不是大化二十一年,可关弓也已不是当初的关弓,就以光州的兵力,绝不可能起事!”成笙肯定地说。
“六太也不是当年的六太了,那小鬼可没那么好骗,看现场的痕迹,就知道他不是老老实实跟着去的。”
“那劫持台辅有什么用呢?还是为了威胁关弓吧!帮助,台辅不可能答应的。”
“如果言语不能打动,那还剩下什么办法呢?”尚隆低低地说道。
在场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客气,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吧!但只要是麒麟,就一定会受到威胁,当地没有留下血迹,看来是反抗得不太厉害或是不太成功,于是就如他们所愿,把台辅劫走了。”
“那台辅身上的朝服,也是被逼穿上的了,还有官服和头巾,是故意露出的行踪。”帷湍低声说。
“可以看作是挑衅吗?”尚隆靠在椅背上,挑着眉毛。
“台辅不可能被说动,那么他们……会采取什么手段吗?”朱衡皱着眉头。
“不要想得那么可怕,一开始就做这么绝,以后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现场没有血迹,至少看不到,多少还是比较客气的——他们的客气,绑架台辅无论如何没有坏处,虽然难以说动,但至少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去说服,而且台辅还有别的作用,所以说总不会太过份,至少,在短时间内。”
“那时间长了以后呢?”成笙低头轻声地说。
“那不是要看夏官长了吗!”话里的人抬起头来,尚隆已从长椅上坐起,走到窗边。
“新对手啊!想玩老游戏吗!”
说着推开了窗户,激荡的海风即刻灌满了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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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太被带上了一张小小的乘辇,一坐定,连轿门也被蝉纱封起来,想问“为什么?”可想自己连问的权利可能都没有,只好沉默,一路上,稀少的卫兵连连地下跪。来到一个房间前,抬辇的卫兵下去了,望皓将六太领进房间。
推开门,里面是意外宽大的房间,左边是垂帐的床褥,右边是镶着罗钿的书案,根本是一间普通甚至略显华贵的房间。
“好奢侈的牢房啊!”
推开门,六太觉得几乎一定可以看见某个人的身影了,可是房中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六太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突然为自己的这种盼望感到羞愧,难道他还希望和那次一样有人被他牵连吗。明明知道是故意做的圈套,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那样的盼望,这是你自己的愚蠢犯下的错误,不要再牵连进任何人了!

桌上摆上了茶点,因望皓说道:“既已入夜,台辅今天劳顿了,且早安歇吧!”便留下了他一人。坐在光可鉴人的桌前,六太看着桌面上自己的倒影,觉得就像在看着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无能、软弱、任性、无知……他皱着眉移来了茶杯,又叹着气,倒掉了里面的茶水。
六太觉得头昏脑涨,没有力气,他试着一遍一遍地呼唤着沃飞和俐角的名字,却得不到一丝回应,只一阵阵眩晕上涌,越发地昏昏沉沉,念着沃飞和俐角的名字,早已没了知觉。


几乎在沉重的昏睡中睡死过去,六太挣扎着睁开模糊的眼睛,自己竟已躺在床上,蒙胧的帐外,走动的人影影绰绰,一时间,六太竟恍惚以为自己仍身在玄英宫中。
“台辅您醒了,”响起是望皓的声音,“州侯大人让季平来服侍您。”
六太往外一看,洗漱和早点都准备好了,旁边一个瘦小的身影平伏于地。
无声地叹了口气:“我不要他!” 六太闭上眼睛,“我讨厌他!”
帐外传来了低低的气声,伏下的身子颤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了上面的眼神,默默地退了下去。
服侍着六太洗漱用早点,望皓淡淡地看着他,说:
“麒麟真是慈悲的生物呢!”
六太看着他:“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望皓笑起来:“很像吗?是非常像吧!我也想去蓬莱呢!”
六太睁大了眼睛:“你也……”
“是啊!下臣姓楼。”
“楼……姓楼,海客吗……”
“是,被蚀直接冲到雁来的。”
“是吗……”六太沉吟着,“真是辛苦了啊!”
“是啊!真的是十分辛苦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头苍蝇地乱撞了许久,又被告知不能回去了,好不容易明白过来,求人给麒麟写了信件,恳求着可以回去,谁知几个月都没有回音,于是扒了别人的货船去到柳,做了几个月的苦工到了芝草,可仍是一样的结果,然后又跟着黄朱到了巧,却遇上了巧的倾覆,之后又去了舜芳才其他国家,不是被赶出来就是因为自己海客的身份连国境都进不去,最后在涟国无王的内乱中被人抓去做仗身,在黄海被妖魔袭击时给抛弃了,居然没有死成,还被朱氏救了,就和他们一起抓捕和驯服妖兽为生。”
六太沉默着,说不出话来,他的确得到没有海客要求回去的信件,像这样的信,不到宫里就会被下官扔掉了,他根本不可能看得到,而且这么多海客,也根本不可能让他们都回到蓬莱去,更不用说会引起蚀,在雁尚且如此,别的国更不用说。
“那你……是怎么遇到元宗的?”六太想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
“在市场上,因为有两只天狗,被州侯注意了,所以让我到他的州侯府来做射士。”
有些宽慰,刚一为他高兴,六太突然又说:“就算是射士,也是王的臣下,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呢!你在关弓,杀死了三个人,三个生命啊!难道就为了报答他吗!”
“报答?他只是我的雇主,有什么报答可言,我只是在做雇佣的工作罢了。死人?人为什么不可以死!”
像脑子里一声惊雷,“……你们……说的都一样……” 六太喃喃地说,“元宗救了你不是吗!至少你可以不用死,也没有语言上的困难了。”
“语言?!我在这方面从来就没有过太大的困难,只是不太熟悉罢了,死!?死有什么可怕!人总是要死的,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痛苦!”
六太惊异着不知如何反驳。
望皓冷冷地笑着:“我是海客,可并不是日本人啊!下臣可是姓楼啊!”
“楼……楼……”六太喃喃地念着,“你是汉人!?”
“是啊!您知道吗,像货物一样被运到日本,像狗一样的劳动,我都没有想过要去死,因为这个,”他举起右手上的戒指,“有了约定,一定要再见面,拼死了也要回去,趁台风的晚上偷偷逃了出来,想偷扒别人的货船,谁知就在海边被风就吹散了啊!那条小船,可惜我真不是海边的人啊!那样的破船……”
六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到了这里,懊恼得要死去,可还是存着也许有机会回去的想法活了下来,一定要活下去,像猪像狗一样地活下去,开始努力地学习这里的生活,才发现这里的文字和祖国的很相似,抱着寻找回去线索的念头拼命学习这里的语言,竟不是很困难,可是终于了解到不能回去的时候……”他轻轻笑了一声,似乎自己的一生都在这一笑里了。
六太坐在椅上,竟像不会说话了一样。
半天,六太问道:“那你现在还……”突然地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啊!不了!”望皓轻松地说,六太抬头看着他,
“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啊!”
像是过了一段长得难以忍受的时间一样,六太忽然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望皓像是一惊,“哎,听得出是假的吗!”
六太大惊:“是……假的吗!?”
“嗳!是太过离奇吗?都说过了不会有人相信的。”
“果然……是假的吗?”六太自言自语,“是,元宗要你这么说的?为什么要说这些?”
“您说呢?”望皓自失地一笑,“麒麟不是慈悲的生物吗?说这些,能不能软化麒麟的心呢?是不是有点同情的意思?所有的事都事出无奈,如果事败,可不可以稍微放过我?”说着话,人已站了起来住外走了。
六太低着头,喃喃地说:“麒麟的慈悲不是一个人的慈悲,一个人的不幸不能作为让千万人不幸的理由,一个人所犯下的罪行也不是他的不幸所能减轻的。”
望皓轻笑一声,头也不回,脚步不停,向门口走去。
“我饶恕你,我会减轻你的罪行,如果你放我们出去的话。”六太低着头,望皓停住了脚步。
望皓的头微微偏了一下:“哦!台辅在收买人心那!真是诱惑人的条件,想不到虚假的故事……”
“望皓!”六太抬起头来悲哀地看着他,“那是真的吧!”
他的背景晃了一下:“哦!台辅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的戒指……上面……有怨恨的……血的气味。”六太觉得自己没有气力把这些话说出来了。
那个身影沉默了一下:“是啊!是有了血丝的血玉呢!”望皓挺起身子,在日本时可是呑进肚子里都没让人把它抢走啊!就算在这里,不是戴国人都知道它的价值呢!我可是杀了两个人才抢回来的。”说完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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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太坐在房中,脑中混乱一片,不知现在玄英宫里会乱成怎样,再一次的被绑架,恐怕玄英宫的人只有摇头叹息的份了,六太直恨自己的愚笨,不想做无能的人,而实际上还是成了无能的人,不仅如此,还反给尚隆惹了大祸,如果当初听了尚隆的话,可是当时,听到琅青和芷宁的事情,自己的心……就……
为了自己,面对着沃飞和俐角在自己的面前,可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只是尚隆的一句话,让他自以为安心地到现在,心安理得地,以为什么也不用做,没有一点长进,他突然恨起自己身为麒麟的身份来,如果不是麒麟,至少,不再会无能为力,不再会眼看悲剧的发生而束手无策,麒麟麒麟,说什么护佑天下之万民,可连一个百姓也救不了,就算是身边的人也……只能看着……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在保护自己,使自己没有一点进步,像从大化二十一年完全放下了心,从来没长大,不,只是自己的心安理使自己陷入了自我放松的境地,而如今的事才使自己发现自己长久以来的无知无能,口口声声说着不要做案上供着的神仙,其实长久以来,自己已经心安理得地做了这么久……
六太心绪如麻,纷乱不清,正一人自怨自艾处,门轻轻开了,望皓进来,拱手说道:“州侯乞台辅垂见,不知台辅可拨冗一见!”
六太轻笑一声说:“元宗现在倒和我谈起这些酸文缛节了吗!我倒盼着他早来呢!”
门外轻咳一声,进来一个人,原先在州侯殿上遥远,六太现在才得以看清他的脸,面貌还年轻,刚到看到白发的年纪,像是满腹的奏表,平静地掩饰在修养极好的表情下,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为富强雁国的策略不能为主上所解而苦。”
“强富雁州国?你说的是奏章上那些?那些早就批了回折了。”
“可是主上的回批完全是不解我的强国之策啊!我已在后来的奏章中再次禀明了原因,可不是原样批复就是留中不发,甚至直接驳回,我恳请向主上面陈解释,可是上月主上召我进玄英宫,司官却一再跟我说主上身体不适,在关弓羁留了足足一月也没有召见,这是为什么!”
六太沉默了,上个月他不在玄英宫中,尚隆的确也不在。
回想到前个月的一天,百无聊赖的尚隆突然对自己说:“就到年底了,你这快一年似乎都在我面前晃呢!”
“你在说什么!”
“不知现在蓬莱血腥味有没有消散一些。”
“去!——你又心痒了吧!想着什么新玩意吧!”
“什么!那才是正事啊!玩意什么的只不过是顺便的吧!”
“你这家伙别装了!好好地听听帷湍的话吧!”
“是吗!不想我们的台辅如此勤政啊!——那好!从明天开始,换你上一个月的朝!”
“什么……什么换啊!一个月!去死吧!要被猪突给咬死的!”
“拜托啦!”
“你又要去哪里花天酒地了!”
“不是啦!这次……是真的有事。”
“哦?!——你不用骗我,碧霄你早就去过了!”
“不是那里,是……光州啊。”
“哦?没听说那里有什么美女啊?”
“是正经事啊!”尚隆大摇其头说着。
“不行!我不想被奏章淹死……”
最后,不知怎么竟被他说得软了心,就在后悔上当之前突然不知什么时候就溜了出去,结果自己也在三公的严密看管下忍不住逃出了玄英宫,到了蓬莱,现在想来,也许都是尚隆算好了的。

元宗低下头,痛心地说:“我以为主上可以了解我,想不到却如此让我失望,我想台辅终会明白我的苦心,可现在却仍是一样的结果!”
“这个结果你根本早就想到了吧!”
元宗冷笑一声:“我早已想到我的大计会遭到这些人的拒绝,只是没想到,在我解释得如此清楚的时候,还仍那样坚决。”
“你不过是想继续留在光州,实行你的荒谬理论吧!增加军队,那只是为了补充你自己的州师吧!妖魔和难民,根本用不着那么多军队!”
“那只是为了……派驻到各条通商船上,向他国显示我雁国国威的。”
“什么!你!”六太大惊,“你敢往他国派兵吗!”
“可惜州中难民和妖魔混乱,无暇分兵啊!所以特请主上派兵啊!”
“与他国通商,为什么要派兵,你可知道擅自派兵进入他国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没办法啊!陆路有妖魔,与之又没有建交,无法进入啊!”
“你……是说柳!?那样的国家你也……”
“柳国资源丰富,地大物博,国颓力弱,正好通商啊!”
“你……你一心追商逐利,就不管光州百姓和难民了吗!”
“我已向主上上奏了,可主上失道,拒绝向光州下拨钱粮啊!”
“你就是这样跟百姓和难民们说的!”六太咬着牙,“煽动百姓和难民的不满吗!你克扣了将近三分之二的救济钱粮,都到哪去了!”
“我光州军费不足,总不能让我的士兵们饿肚子吧!”
“你……你真的养了那么多军队……你真需要那么多军队吗……你真的想要那么多钱吗!”六太失声大叫道。
“钱!钱有什么不好!国家无非建立在一个钱字上,王,应以金钱治天下,这是谁说的!?而经商,就是最快的赚钱方式,国家想要强大,只有富裕才能强!”
“钱并不能填饱百姓的肚子!”六太叫道,狠狠地望着他,“所以你就荒废农田,逼农夫经商,占用土地,开设作坊,私自强行通商吗!”
元宗带着意外的表情看着六太:“原来台辅都知道呢!就眼看着自己的百姓受苦呢!”
六太恨恨地看着他,这些事情,他原本并没有知道得那么清楚,是从蓬莱回来后,尚隆告诉他的,本想立即处置此事,不想关弓就马上出了事,看来尚隆外出这一个月,也并不只是游玩啊!
“良田清野!”六太大喝道,元宗竟不由得一惊,他慢慢地笑着看着六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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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为何将百姓推到的地步!百姓受苦的原因,你不能说出来的吧!你以什么为由向玄英宫讨粮!编造难民和妖魔增加的谣言吗!那些粮根本就流入你的州师了吧!而真正受苦的光州百姓却在因饥饿而死去,这才是你所说的光州每天都有百姓死去的真正原因吧!”
“想不到台辅还记得我的俗名!”
“当然!我当然记得你,雁州国海客做上州侯的第一人!你那套商论,不就是蓬莱的东西!我每年都去倭,你那种强盗理论,我比你清楚,我绝不会让雁国成为你想象的那样,外讨内困的境地!”
“光州本就不是粮食丰裕之地,只有另寻它路才能让光州更强大富裕起来!”
“就是因为光州不是粮食丰裕之地,才更要保护好为数不多且产量贫瘠的土地,你现在这种行为是弃农兴商、损农益商、劫农济商!守着一大堆商货却没有果腹的东西!”
“那是主上不支持!光州做为营商之州,放弃产粮,粮食应由别州供给!”
“不对!雁虽建国500多年,可并不是一帆风顺,周围几国先后几次倾覆,难民从未间断,对于百姓和难民最基本的就是粮食,雁国没有特别的物产,土地和粮食才是非个人国的根本!”
“落后落后!这就是这里十二个国为什么几百年仍是这样的缘故!”
“这是天帝的世界,不是你的日本!国与国之间乃为义交非为利交,雁可以经商,但一定要以农耕为本,要经商,也绝不是你这种作法,雁国绝没有富裕到可以改变土地,挪作它用的地步,雁国永远也不会到荒废土地,夺走百姓赖以生存的根源的地步!”
元宗长叹一声,接着突然轻声一笑,六太听他的叹气里,似乎下定决心的感觉比失望要来得多,而那声轻笑,不知为什么,让六太觉得身上直发凉。
“台辅若仍是这样不理解,自此下去的话,该如何自处呢?”
“什么!?”
“我说这些是希望台辅能够认同我的条议,为了台辅不那么痛苦,在帮助我时不会犹豫,而台辅竟不能理解,这样下去,届时我义军兵入关弓城下,台辅当如何面对主上呢?”
“什么……你想!”六太大惊失色。
“我已经以代表麒麟的名义,向全雁州国发出了延王失道,台辅沉苛,百姓深受妖魔之苦,为救麒麟和百姓,号召雁国各州侯讨伐失道延王的檄文了。”
“你……你想谋反!不,不可能的,只凭你光州之力!”
“不,还有元州。”
“什么!元州也参与了吗!?不可能!鹂尹不可能答应的!”
“不!她会答应的,因为您会说服她的,台辅。”
“不,我不会答应的!”
“您会答应的,她也会答应的,即使她不答应,您也会说服她;即使您不说服她,她也会答应的。”
一瞬间,六太愣了一下,随即恨恨地骂道:“卑鄙!”
“啊!能让麒麟说出这样的话可不易啊!不过微臣自认还承得起台辅的震怒,还好我不是元州侯,要不然无论台辅说与不说,我都不会答应的。”
“在你的国家根本不需要麒麟嘛!”六太瞪着元宗。
“是,民主的国家无需神的安排。”元宗突然冷笑一声,“就算是现在的雁,您——台辅——麒麟——天帝和百姓意志的您,又能做些什么呢?”
六太全身一震,竟说不出话来反驳。
“这有什么不好呢,台辅,您原来不也是不喜欢王吗?我以为台辅应该是最能理解我的啊,说服元州侯,这不也是为了雁国百姓好吗?檄文已经昭布天下,说光州和元州已联合兵谏了。帮助光州百姓吧,台辅!”虽然坐在对面,六太觉得他的眼光要刺到自己心里去。元宗轻笑起来,“这种事,台辅以前不是做过吗?”
六太瞪大了眼睛,望着地上,果然,他们根本就清楚一切,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们都在重复着他几百年前的恶梦。
“怎么了?台辅,不安吗?可惜这毕竟不是大化二十一年啊!承当今主上洪福,让我倖进成为光州侯,我可是感恩戴德,描了王的圣容日夜朝拜,并挂于州师军营处,供兵士瞻仰,共朝圣容,共享圣恩呢,不想这让光州上下都敬仰的王,如今却成了失道之主,现在光州上下可都是群情激奋呢!……”
六太紧紧抠住了床沿,咬着牙:“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绝不会让你欺骗雁国百姓!”
元宗认真地说:“是吗!那么台辅准备如何阻止我呢?拒绝说服元州侯,破坏联合;还是逃回关弓,向王说明檄文是假的,号召天下诸侯共讨光州呢?而且,您如何离开易化?当初您又为什么来到光州的呢?况且,就算您回到关弓见到了主上,”元宗逼视着六太,“我光州即使得不到主上台辅和无知百姓的理解,拼一州之力也要为光州的不公抗争到底!”
元宗已站了起来,慢慢地踱于六太面前:“说到底,台辅您究竟能做些什么呢?”
六太痛苦地喃喃自语道:“怎样……都要引起战争吗!”
元宗自失地一笑:“麒麟的慈悲吗?那种三岁小孩都会有的怜悯之心?”他走到六太和烛台之间,巨大的影子罩住他:“说到底,麒麟究竟有什么用呢?”
六太像僵住一样,动也动不得,悔恨着自己从刚才开始竟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元宗放松了语气:“其实麒麟的作用就像日本——我的生国的保险一样。这个,台辅当然是知道的吧,在国之将倾,无王统治的时候才起作用,而且就是国家将亡时也只不过以失道之症警告而已,警告本身,是于救国毫无意义的吧,这种事,也是任何一个臣子都能做到的,所以,只有在无王统治时代王治国,再选新王这一作用吧!”
“不!不是这样的!”六太想大喊,麒麟并不是只有些作用!可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像看穿六太的心思,元宗继续说道,“还有辅佐君王,虽然不能握有实权,虽然有三公四长官,并没有独一无二缺一不可的作用,但台辅毕竟是王唯一绝对信任的臣子啊,还有最重要的,麒麟和王的性命相连,无论如何也要呆在身边可靠的地方,并且春袀夏禘秋尝冬烝也少不了台辅啊!台辅安康,也是国之繁盛所在,还是百姓心里想着,口里拜着的神祗呢!”
这些话刺中了六太的心,他心里暗念着不要再说下去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在发抖,冷汗打滑着他的手,指甲狠狠掐着手心。
元宗微微低下头看着六太:“不过不用担心,若得台辅相助登临玉座,我一定会礼待台辅的,无论如何,我都会尊重百姓的信仰。”他笑笑直起身来,“我这么说,台辅是否愿意帮助光州了呢?”他俯视着六太,“如果您愿意的话,我随时都能说出我宽恕。”说完,向六太深深一躬,走出门去。
六太发着抖,坐在床上,一直到望皓来叫他入浴,他觉得自己几乎迈不开步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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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望皓进来提醒,六太才发觉自己泡了很久,水已经开始发凉,望皓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他,他并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六太又怎么能说得出来。
还是一样的笼纱乘辇,六太在当中昏昏沉沉,可路程的长度,终于还是让他感觉到有些异样,他迟疑着:“望皓,我们要到哪去?”
“州侯下令,让台辅搬到更合适的地方去,台辅放心,用具都已搬过去了。”
“是……吗!”六太似乎觉得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什么。
路径似乎是向下方延伸着,渐行渐远中,六太突然觉得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袭来,并越来越重,他的身体本能地产生了抗拒的反应。
“望皓,快停下!”
望皓并没有停下来:“怎么了,台辅?”
“我、我觉得不舒服,快停下!”
“快到了,台辅哪里不舒服,忍一会到房间里休息吧!”
“不!不行!快停下,是、是什么?血腥……快停……”
“不行啊台辅,前面是您的房间啊!”望皓催促着乘辇,自言自语:“还是…感觉到了吗。”
“快停下……”六太在乘辇里,感到身子越来越抖……

乘辇在一扇门前停下,照例轿夫离开后,望皓打开纱帘,扶六太出来,抬头望向那扇黑色的石门,六太不自由主地转过头去。
“这是什么地方?有……怨恨的血腥味。”
望皓轻推着六太:“台辅进去吧!里面一定有您很想见的人呢!”
望皓推开门,门里一涌而出的空气让六太不禁地后退,望皓轻轻扶住了六太,抵着抗拒的感觉看进去,房间里桌子后面的人突然站起来,
“台辅!”
“文惠!”
这个人便是光州牧伯文惠,虽然现在看起来满面焦虑,平日里也是一副沉静老成的模样,其实面貌仍是升仙时20多岁的年轻样子,曾被尚隆下了“勇于无谋,细于猪突”的评语,当初年纪轻轻便倖进,被尚隆任命为光州牧伯时,曾遭到玄英宫中各官的非议,说擢升太快,应该再历练历练,尚隆却说:“历练历练,都要把人练成琉璃蛋八面光了才去做事吗!老虎,自然要初生的牛犊,要那些懂了害怕老虎的老牛有什么用!”
此时的文惠正怒吼着:“你们对台辅都做了什么!难道真想效仿逆臣斡由吗!”一边匆匆地迎接六太,伸出手来时,犹豫了一下,猛地缩了回去。
六太还没明白过来,本能和身体反应已让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时他才注意到文惠的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他的直觉告诉他那里面包裹着血腥。
文惠低头道:“台辅恕罪!”
“文惠——你的手!!”
“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
“为什么!”六太低语道,突然回头瞪着望皓,“你们!”
望皓冷笑道:“那是他自己的责任。”
文惠恨恨地说:“我死也不会为你们写那种东西的!”
六太惊讶地看向望皓,对方仍是冷冷地:“所以就夺过士兵的剑,抓着剑身就抹了下去。反正现在也不需要了,尽管要找捉刀人还挺不容易。”
六太吃惊地转过头:“原来,那些奏章不是——当然……不会是你写的。”
“当然!我死也不会写出那些粉饰太平,阻挡圣听,陷百姓于判谋逆大罪的东西来!”
“啊!是……我怎么能怀疑你呢!”六太低下头去。
“不,是这些家伙伪造奏本,阻碍了台辅圣听。”
望皓只是在一边冷冷地笑。
“你们竟然把台辅绑到这样的地方来!台辅,您感觉怎样?很难受吗?……啊!对不起!”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不小心走上前,文惠又远远地退开了。
“啊没什么,没关系的文惠,不是你的关系,这个房间本来就……”
“这个房间?!……难道……”文惠转过头来瞪着望皓,“这就是渊岳了吗,这么高的地方!”
“这可已经是州侯府的下层了呢!”
“你们竟然让台辅到这样的地方来!”
望皓不理会文惠的怒吼,走向六太。
“州侯希望台辅明天能屈尊激励一下光州众将军和大臣,要做事就要做好做足,台辅知道,哀兵必胜。”说着把一个小盒放到六太面前,“台辅现在的情形,檄文上也已说得很清楚了。”说完打开盒子,里面是银灰色的膏泥。
文惠失声道:“难道你要……!你以为台辅会答应吗!”
望皓头也不回:“那么,要让你去激励出战前的军士吗!”他的声音像寒冰一样,“一个渊岳中的犯人,能以什么样的方式……去激励兵士呢!?”
望皓转向六太,温和地说:“让季平来服侍您吧!”
六太面无表情地说:“不要,我说过了,我讨厌他!”
望皓收回眼神:“是吗,或者,台辅喜欢文惠呢?啊!不!他不行。”望皓看着文惠的手,“那么台辅要我服侍吗?”
“不!”六太面无表情地说,“我谁都不要,我宁愿自己来。”他的声音低低的,“你放心,我会做的。”
“是吗,是……麒麟的逆鳞吗?台辅的话,我自然放心,那我就明日再来迎接台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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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辅,你怎么能答应呢!”文惠气恼地问。
“那么你认为我该怎么办?让他们拉你去祭旗吗?”看着文惠无畏的表情,六太低低地说道:“你不怕,可是,我怕。”
“台辅!”
“对不起,我这样,让你们很困扰吧!”声音中带着歉意,六太说道,“——对不起!说实话,在一看见文惠时,我竟然有些高兴呢,难道……还要像上次一样……自私地连累其他人吗…… ”
“台辅应该高兴不是吗,主上亲选的人没有沦为逆贼。”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又一次带累了其他人……明明知道是圈套,还是要自己陷进来。”
“是我在牵连台辅吧!”文惠突然坚定认真地看着六太的眼睛,“台辅,这里不是顽朴!我是——不会死的!”
六太惊讶地看着文惠:“……是……是吗,对不起,总是让你们担心,我很无能吧!如果当初听尚隆的话,就不会落到现在这种无能为力的下场了。”
“台辅怎么能这样自暴自弃!”
“不是吗,就是这样啊!当我一看到望皓和天狗时,几乎不能动了,心里明明喊着:这是假的!可还是被要胁了。
“台辅还不明白吗!这是他们故意这么做的啊!”
“是啊!就是因为明白这点,仍然自己陷进来,更觉得自己无能啊!”
“台辅是为自己的慈悲之心感到羞愧吗!”
“不,拥有慈悲之心的是我,可受苦的却是其他人,面对百姓受苦,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站在一边,什么也做不了,还再一次地陷入这样的圈套,就和五百年前一样,没有一点长进,结果,只会给人添麻烦,终是要依靠尚隆,还连累了这么多人,尚隆、百姓、还有文惠……其实呆在宫中不是很好?像我这样什么也做不了的,不能见血腥,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有可怜的一点慈悲之心,有什么资格去气愤逞强呢!明明那样无能……如果我听尚隆的,乖乖呆在玄英宫……其实,做供在宫里的神仙也没什么不好。”
“台辅讨厌身为麒麟吗?”
“也不是,我喜欢……和尚隆在一起,可是,这样的我,有什么用呢?如果是别的麒麟一定不会像我这样吧!反正,我早已是臭名昭著的麒麟了,500多年,一直被保护着,被挡在身后,只因为他一句话就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地放手,其实总是给他添麻烦,让他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台辅的功劳是几百年来百姓有目共睹的!”
“麒麟有什么用呢,辅政、警示、这些都是任何一个臣子都能做到的吧!麒麟,并不是缺一无可独一无二的存在,只在选王和代王理国时有用吧,就像二声宫里的白雉,为着王的性命,平日里也就养在金丝笼中,供着百姓口中的神邸罢了!”六太突然像疯魔一般,不停地说下去。
“不是的!!麒麟绝不是像元宗说的那样,只有这些无能的用处,500年的麒麟,麒麟的使命和责任,岂是说这些就能击倒的!岂是他一番话就能击倒的!自己引起的麻烦,就要自己解决它!”六太的声音突然变了,“我要!阻止战争!!”
文惠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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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楼 发表于: 2006-01-13
十二国记里,如果说到最喜欢的麒麟和王的话,六太和延王应该可以获得很高的票数吧

那种口是心非的斗嘴,常常让人哭笑不得,明明就是认定对方的,却故作冷漠,某些方面真是孩子气的可爱

冷雾终散空清朗,
冬韵犹存风微凉。
寒阳沐下花试艳,
梅枝盛芳满园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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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楼 发表于: 2006-01-13
考虑到一层楼实是太高(没想到会允许这么高……),以后还是一天一贴吧。

暗色的凌云山,翻滚流动的云海,在飞禽也无法升到的高度,飞出了一只青色的鸟儿,半山中推开了一扇雕花的绮窗,一个男子斜坐在窗前的长榻上,看着消失在云海的青鸟,伸手端起几上的酒杯,长榻前,一个细眉柳目的男子正皱着眉盯向他。
“这就是您救台辅的办法吗!?”
“如果一只鸟就能把六太带回来就好了!”
“请恕微臣提醒您一句,台辅的性命是和主上您相连的。”
“谢谢,这我记得。”
“那就不要做出这种让人误解的悠哉游哉想要送死的模样!”
尚隆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无谋也会说这种话啊!”
另一头的成笙开口道:“得罪了朱衡,麻烦可要比惹恼了帷湍要大啊!”
“用不着朱衡,我现在就想敲敲这家伙的脑袋让他清醒一下!”
“我现在很清醒啊!”
“若真是清醒的话,想想台辅的处境吧!元宗会怎样对待台辅呢!”
“不会怎样吧!现在才正是求台辅的时候呢!”
“是指以台辅来要挟玄英宫吗?”
“具体说来,是挟台辅以令诸侯,合诸侯以令天子,元宗的目的是坐到玄英宫里,一定会出兵过来,以他的那点兵力,如果坐等王师攻过去的话,根本难有胜算,所谓以兵强兵,他必须攻过来。
“你这么说,他没有力气自守,反倒有力气进攻吗?”
“当然是兵力不够,除了在战争中俘虏敌军己用……这个时候——如果是你,夏官长,你会怎么办?”
被点到的人皱了皱眉:“自然是找援兵,而最快最近的援兵就是——”三人对望一眼,“元州!?”
“这……可能吗?”朱衡皱着眉。
“不可能也得可能,”尚隆撑着椅背,“光州是雁的边境,周围与靖州元州擁州接壤,而如今是要攻打靖州,自然不会去找靖州援助,所以只能指望元州,光州就算是倾一州之力——四军——就算他三万军,攻打靖州王师也几乎是不可能的,而联合了元州师后就难说了,增加了朋友,添了很大胜算。”
“而且,”成笙轻轻敲着桌子,“也少了个可怕的敌人,还避免了与靖州交战时的制肘和后顾之忧。”
“还有钱粮问题,”朱衡在一边笼着双手说道,“就算元宗再怎么会经营,光州的粮饷也不可能维持这样大的动作,而元州恃漉水之福是粮草丰裕之地,光州进攻靖州,无论如何都要寻求元州的支持,更何况元宗根本经营不善,光州府库早已千疮百孔糜烂不堪,也不可能支持州师这样的大动作了。”
“而且擁州并不是盛产粮食之地,从这方面看,元州也比擁州更好。”
“不光是这样,还因为元州是元州啊。”
帷湍捧着头一脸的无可奈何:“你又想到了什么恶趣味啊!”
“不是啊!元州嘛媛州,双媛之州啊!海客不是一向以为女人最好对付吗!特别是元宗。”
“问题是怎么让元州支持他呢?用台辅吗?”帷湍端着下巴问道,“可威胁得来的帮助元宗能放心吗?除非让台辅自己去说服了,可台辅又怎会说出谋反的话来呢!”
“那只有威胁了,卑鄙地利用麒麟的仁慈之心。”
“但就算这样,元州侯就会相信了吗,她可是个细致人啊!”
“可面对台辅的安危,元州侯又该怎么办呢?”
“如果是你们该怎么办?”尚隆在一边发问道。
三人对望一眼,都不说话。
“没什么不敢说的,一国不能没有麒麟啊!”尚隆大剌剌地说道,“没有了王,麒麟还能选出王,而没有了麒麟,王也就死了,还得等更久,无论是谁,都分得出这其中的轻重吧!一边是麒麟,一边是王,你要选谁?天高皇帝远的,而麒麟就在眼前,若不答应,麒麟要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而另一边的王,若不答应,我也不会死吧!也没那么容易降罪给她,就算真的要死,怎么也是王死比麒麟死要值得多吧!”
一旁的三人听得目瞪口呆。
“要这么说——”良久,帷湍终于开口道,“元州侯是不得不得不答应咯!”
“也不能这么说,我想元宗多半还是以欺骗为主吧,而鹂尹说不定还真会上当,不是还有失道谣言吗!我也不希望元宗拿六太的性命来威胁元州侯啊!”
“是啊!虽然装病很容易,可万一元宗迁怒于六太,被鹂尹看出的话,也可以推说是失道之症,无论是用威胁还是欺骗,我都希望鹂尹快些答应了。”
“你这笨蛋,哪有王希望叛贼和别人联合了来攻打自己的啊!他们要是联合起来,你靖州王师该怎么应对啊!你想过吗!”
“哎!不是麒麟才有慈悲之心的啊!不仅是为了六太,我也不愿打仗啊!所以才希望鹂尹早些答应啊!”
“什么!!”
“既然这样,我们也应该动作快点,赶在光州之前先告知元州侯,让她不可上当,早做准备。”
“恐怕来不及了。”
“为什么?”
“易化到顽朴比关弓到顽朴要近得多啊!”
“什么!你这混蛋!——”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你又背地里自己乱来了!又想瞒着我们!”
“细节问题稍后再讨论。”
“你!……”
“总之放心元州吧!会告诉你们的。”
“你……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这样的家伙啊!你知道外面怎么说吗!”
“哦!?”
“厌倦!厌倦!你知道吗!你可知道上个月我们的王行踪在哪里?还有台辅!奏章等了多久才复的回批!有多少是王的御笔!你可知道,玄英宫都说各州侯的奏章都是王直接扔到后宫批复的!”
“啊!朱衡、帷湍,原来他们知道你们啊!”
煞是百钢炼了绕指柔的朱衡,此时也攒起了细眉。
“可是还有擁州不是吗,它可也在光州旁边啊!”成笙皱着眉。
“你们不是异口同声地说了元州,说明擁州的情况还是可以放心的吧!”
“是,虽然是头奔牛……”
擁州侯相宏,是最近才被尚隆任命为擁州侯的,其实说是升职,还不如说尚隆不想让宫中再多一个数倍于帷湍的言官在耳边聒噪罢了。相宏脾气暴躁直率,比起帷湍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并被起名恶趣味的尚隆比作了奔牛。
“难道说这样就可以放心了吗?”
“怎么说也是六太举荐的他,怎么也不会做出不顾六太性命的事来吧,虽然是头牛,可也不是没有脑子的,就算不攻打元宗,也不会帮助的,放心好了!
“那家伙虽然正直爆烈得像头只会往前冲的奔牛,可是……”看着长椅上一脸“放心吧”的家伙,就没办法放心下来,还是觉出了诧异——这样的自信……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五百年磨利的神经马上反应过来。
“我早有计划了,这个问题你们就不用考虑了。”
说完闭眼道:“就算是想着别人不会有我这样的头脑,可也不能这么自私,认为全天下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吧!我要是写一本帝王心术,会不会很好卖?”
帷湍一时间真想把手中的军报朝他的脑袋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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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楼 发表于: 2006-01-16
继续观望楼上@_@

★糊涂魔の风言枫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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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06-01-21
好像故事情节跟动画差不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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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6-01-21
心弃急?我以為是辛棄疾啊!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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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6-01-21
引用
最初由 暗使者 发布
好像故事情节跟动画差不多,支持!


汗……那是故意的啊!都有人这么说……
其实是不同的啊!对比……看到后面才清楚的
是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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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6-01-22
写得很好啊,期待继续^_^

我在看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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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6-01-22
看了一点~~感觉不错!

先支持一下!回头再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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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6-01-23
这个每天更新吗?好久没看到十二国的同人了。

Play with me ,in this vampire game.
是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正的颜色是什么,但在那之前,用很多颜色去画是没关系的。
或许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敢用许多颜色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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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6-01-23
很不错的长文
第一遍看得很辛苦
回去再好好看看!

≡折断了樱树的枝,你会好好照顾她们吗,达野?

≡当然了,纱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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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6-01-24
是啊,很久没见12国记的同人了~

不错,支持一下

冬季``这是冬季么......
嗯oO
♂那么春天不来也没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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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6-01-24
“近来妖魔肆虐,边民不安,实乃失道之征,国之将乱先兆也,黎民哀叹遍野,臣子泣血苦谏,无奈忠言逆于圣听,身亦沉苛日久,实心魔日长难归仁道也,为防雁陷于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之危,救民于失道之境,望诸下尽心竭力,恪尽职守,襄助光州侯,拯万民于涂炭,非欲谋逆天意之为,实乃救民危卵之境……”
六太昏昏沉沉地念着,眼前模模糊糊,阶陛下的群臣直起了身子,有松了口气的,定下心来的,表情悲愤的,激动的,面带哀怨的,甚至惊讶犹疑的,都只在脸上露出一分,空气中满是无声的腹语……
“不行!”阶下响起冷冷的语声,撕开了六太的回忆。
……啊!这已不是几天前光州的州侯府了……
阶下的女子站起身子来,这,便是元州州侯鹂尹了,和州将军英好两人皆为女子,一州军、政最高长官都是女性,难怪元州被人戏称为“媛州”了,这也是元宗决定选择元州的原因。
鹂尹肃立于陛下,冷冷地说:“我要看看台辅。”纱帘后的六太,都能感觉到她严厉的目光。
元宗冷冷一笑,亲手掀开了纱帘,一股药石的气味扑鼻而来,鹂尹瞪大了眼睛,围着头巾的金色头发,紫色的眸子,这正是雁州国独一无二的神兽麒麟,可脸上和手上满是纵横的暗色条纹,神色倦怠,表情平静无波,鹂尹吃了一惊。
“台辅!”
“鹂尹,好久不见,你是见过我的吧!”六太苍白地笑笑。
“台辅!怎么会……!”
“鹂尹,我说的都是真的。”
鹂尹用惊疑的目光看着六太,六太吩咐:“让我下去,我想和鹂尹好好谈谈。”
乘辇被抬到长椅上,四面的靠板移开,鹂尹叫着“台辅!”坐到六太面前,急切地探过身子看着他。
“台辅!……您为什么要背叛主上呢!?主上并没有失道啊!”
“我不知道,百姓……在受苦,我不想引起战争。”
“您说的是光州吗!那里的情形玄英宫应该很清楚吧!究竟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关弓已经死了三个人,现在还有妖魔在袭击百姓,再下去……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死去了。”
“难道就为了不再有人死去,就要帮助这个逆臣贼子推翻主上吗!”鹂尹的声音低沉。
“推不推翻王什么的,我无所谓,我只希望不要再有人死去。”
“你在说什么!台辅!”鹂尹厉声道,“您错了!没有王的国家,百姓比现在更加悲惨,您要我帮助光州,只会引起更多战争,现在就即将发生了!”
“不能阻止战争,就没有资格呆在玄英宫!”
“台辅!没有了王,就算有麒麟,也完全不能和王在位时相比,难道您希望出现元宗这种逆贼篡权为王的伪朝吗!”
“不胜荣幸!”一旁的元宗高扬着声音,“但逆贼伪朝实不敢当。”
鹂尹狠狠转过头,坚冰样的眼神盯在元宗身上:“你!?以你的器量,雁只会比如今的光州更加不堪!”她眼睛一瞪:“台辅是不是你绑架的!你是不是用什么手段来威胁了台辅!你是不是用什么伎俩使台辅不能反抗!就像斡由一样!”
元宗撇着双手:“不愧是元州侯啊!想得倒很快,檄文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台辅是失望于王的失道,自己来的,台辅就在这儿,若受到威胁,难道不会说吗?不愧是元州侯,马上想到了500年前的前任旧事。”
“500年了,还是老样子,没有一点长进,没有一点改变……”
“台辅!”鹂尹回过头来,失望地看着喃喃自语的六太。
“君王重色轻国事,本性难移,我们只好选择易改的江山了。”元宗在背后稳稳地说。
“我不相信!”鹂尹捏着拳头,看着六太额上的头巾,瞪向元宗:“我不相信你!你用了什么手段!”
元宗无奈地笑笑:“州侯原来不懂药石之学啊!”
“鹂尹…”六太轻唤着,把手覆到鹂尹的手上,鹂尹感到一股不可思议的热量传了过来,六太抓起她的手,贴向自己的额头,鹂尹心里喊着:麒麟的禁忌之地吗!不行!而六太只是把她的手放到了头巾里,自己的额角上,鹂尹刚松口气,就觉得整只手,手背和手指,都被热流裹住了,可里面空空如也,确实没有任何绳索和珠子的感觉。她想抽回手,可手却被六太抓住了,按在额角。
“如果那是假的,这应该是真的吧!”
鹂尹动也不敢动,元宗也呆在了一旁。感受着这股若是普通人早已死掉的热量,鹂尹悲哀地想,背负百姓的麒麟,受到的惩罚,果然也比普通人更重更痛苦吗!”
六太吸一口气,清醒昏沉的头脑:“鹂尹,我知道我不能命令你,我也不想。算我求你,我知道元州的兵力,可是,我实在不想再看到百姓死去了,因为……我……”
“台辅!”鹂尹悲哀地叫道。
“不!就算是鹂尹要起兵也不是会为了我吧,我这个没用的麒麟,面对百姓受苦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没用的麒麟,可是,就算鹂尹承认我是只没用的麒麟吧!不要为了这只无用的麒麟引起战争,好吗!”六太乞求地望着她。
鹂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抚着六太的额角,低着头,不住地摇头,喃喃着:“台辅……台辅……”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元宗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阴睛不定。
“鹂尹!?”六太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鹂尹连抬起头来看着六太的勇气都没有,颤颤地说:“我……答应!”
六太吁了口气,放下鹂尹的手,微笑着,握住她的手,就像要安慰她一样,用紧紧地,却其实一点力气也没有,发抖的手。
“我知道鹂尹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鹂尹觉得自己被这灼热烫伤了。
鹂尹走进内室,房中的两人都站了起来,蜜色长发的女子带着询问的眼神,急急地迎上来,站在一边的男子带着审视的眼光看着她。鹂尹转过身去,“英好,把殿后的军士撤了,还有那些守在边境的。”她拳着拳头,压着桌子,微微偏着头向着男子,沉沉地说:“我决定了,你最好尽快离开。”
“州侯还未知我的来意呢!”男子也以同样的声调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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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6-01-25
觉得六太比其他的麒要好些~~
也蛮帅的,嘿嘿

远处的天空浮现出梦中的你,
悠悠的风在我耳边轻唱,
唱的是那古老的歌,
那永久的誓言,
片片的雪弥漫着无限的爱怜,
让我在遐想中回到你的身边。
那落在我掌心的雪啊,
渐渐映出你冷漠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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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6-01-26
视线模糊,身体摇晃不已,他醒过来,眼前是一片无限伸展灰蓝色的昏暗天空,星子明灭不定,耳边是微微的海浪声,风吹来淡淡的带着潮气的海水味。视线慢慢清晰,六太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只晃动的小船上,他叹了口气——突然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小船…海水…落日…黄昏……这个遥远熟悉的地方——濑户……内海!!而小船的另一头空空如也,“尚隆!”他叫了一声,没有回答,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是平日在玄英宫里穿的常服,他惊呆了,站在小船上不知所措,四面是茫茫无边的海水……
他惊出了一口大气,睁开眼来,就看到一片摇摇晃晃的纱顶,这才明白刚才在做梦,望皓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台辅,您醒了吗?”
六太深深地松了口气,却因为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突然熏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住抽搐起来,原来已经回到光州了。
“台辅,您感觉怎样?很难受吗?”
“不,没关系!”六太慢慢适应着空气中的血腥和脑中的眩晕说道,“死不了的。”
“对不起,又让台辅回到这个地方来了。”
“不要紧,这不是当然的吗!”六太出奇平静地说,“在这儿也不会再呆多久了吧!”望皓惊奇地回过头,“就要到靖州去了不是吗!”
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打开门,文惠已站在桌前,看着六太不敢上前,只瞪着望皓的眼里满是愤怒,望皓望也没望他一眼,送了六太便径直走了,文惠看着六太的神色,不敢开口。
六太看着文惠担心的样子,笑笑说:“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台辅……”文惠担心不减。
六太顿了顿,桌上的烛光在他安静的脸上明灭不定:“我说服鹂尹了。”
文惠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做了。
“台辅,您这样做想到后果了吗?”
“是啊!终于免除了光州和元州可能的战争。”
“台辅!拖延并不能解决问题!您救得了光州百姓,救得了元州百姓,可是接下来靖州呢,难道您要和自己谈判吗!”
“那正好少一道麻烦。”
“台辅!——”文惠又惊又气,“您以为王不会代理靖州兵权吗,难道您要去和主上谈判!您怎么去见主上?”他突然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你要和每个城的太守交涉!?”
“我毕竟是靖州侯,他们不会不听我的吧!”
“您知道从光州到关弓要经过多少个城吗!台辅您要妥协要什么时候!”
六太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主上是绝不会妥协的,到时还是一样免不了战争!”
“最后一战总比一路杀将过来要好。”
“台辅您这是真在帮助元宗当上伪王啊!”
“王?!跟尚隆比起来,他只是垃圾!”说完,突然不由自主地回头看着身后空荡荡的房间,连自己都有点惊讶,似乎以为能看到些什么。
“台辅,您不会真让叛军攻入关弓吧!您……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文惠怀疑地看着六太,“这么顺利,元宗那只狐狸也会怀疑的……”他突然怔住,表情变得惊讶,“台辅,难道您……最后靠王……”
“最后,还是要靠尚隆?……”六太慢慢地回头。
“您做这样让百姓失望的事,不怕背上恶名吗?”
“这对尚隆不是很好吗,百姓……”六太看着地上,“他们总会理解的。”
“台辅,您这么做太危险了!您以为元宗不会觉察吗!”
“他要这么做,早就该想到任何可能,他现在仍执迷不悟,就是做好了准备,只能走下去。做了就要担当,我自己引起了麻烦,就要自己解决它。”
“可台辅您……”
“放心,他不会杀我的,我不会让他杀我的,我绝对不能——死。”六太盯着摇摇晃晃的烛火,“现在只有靠自己了。”他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看着文惠,“现在你在我身边说话,我不是也好好的吗。”
文惠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由于激动,不知不觉已站到了六太对面,他急忙地后退:“对不起,台辅!”
“没关系啊!我不是说我好好的吗,似乎不太害怕血腥了吧!文惠的手也快好了吧,对不起,把你牵连进来了。”六太托着额头,“我,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今天的庭议,很累。”说完跳下椅子,朝床榻走去。
“这不是您的责任啊!”文惠在背后喃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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