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搞、OTAKU、及其它——从《Keroro军曹》说起
[原创。我昨天新写的。因为要求限制，所以写得短了点。
很遗憾这仍然不是征文……
本·文·转·载·不·许·可] 对国内的大多数动漫迷来说，这部漫画无疑在今年才进入视野之中。作者吉崎观音在《少年ACE》上的这个连载已经有几年了，在国内却一直默默无闻，也许是随着动画版的推出，近几个月来动漫迷才在聊天的时候越来越多地提及这个名字有点怪的漫画家，以及他那部名字更怪的漫画。
《Keroro军曹》。在看惯了近年来动漫作品中生离死别天崩地坼的沉重主题——要么就是萌到要死嗲到发软的美少女们——之后，这样一部单纯的搞笑喜剧看着确实令人开心。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妄想改造人改藏》也在这时候开始流行的原因吧，我想？当然，改藏的内容无疑太成人化、而且流于低俗了；而《Keroro军曹》，我必须说，这漫画给人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从一开始，对Keroro及其部下们的这种“侵略地球的邪恶外星人的身份”和“天真可爱兼身为动漫迷的青蛙的本质”之间的反差极大的设定就足以令人微笑了；这些戴着旧军帽长着死鱼眼的绿皮黑皮红皮的古怪生物在古怪程度决不亚于他们的“一些”地球人家里住下，并且展开小小的生活画卷，绘出搞笑满点的每一天——如果让我推荐的话，作为闲时消遣的轻松小品，《Keroro军曹》肯定是今年中值得一看的漫画之一。
在为数甚多的搞笑漫画中，《Keroro军曹》属于那种为数较少但总是有些东西能够让人铭记的一类。这一类漫画，在“搞笑”的“搞”前面还要再加一个修饰词；只要加上这个修饰词之后，这部（不管是什么）作品起码肯定是会在人心里留下印象了。比方说，《魔法提琴手》是个标准的二流搞笑漫画，看过之后很长时间，如果猛地一提的话，里面很多情节都已经是不记得的了；但只要看过它的人，恐怕没有人会忘记里面的巨型抽水马桶——“连‘高达’都能坐在上面！”的那个……
每当这时，我们嘴角的肌肉就会不自觉地向上牵动，进而爆发出无法抑制的大笑。——这就是所谓的恶搞；或者换句话讲，所谓的“Kuso”。
进入这个名为Kuso的世界，洋溢在身心之中的就是疯狂的笑意，以及潜意识里的一种温馨感情。“这就是同类啊！”——一边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边在心里这样重复着；现今之日本，动漫文化已经成为一股庞大的潮流，而投身于这潮流中的动漫迷们，也自然会作为这潮流的一部分，从观看动漫的对象变成被动漫本身加以描绘的对象。在作品中直接把动漫迷的生活展现出来的，前两年的《Comic Party(漫画同人会)》（不仅是它的动画，也不能忽略原作游戏）要算是一个；而另一些作品并不想象《Comic Party》这样完整地描绘动漫迷的生活，于是就象《Keroro军曹》一样，把这种生活中最具代表性的事物摘取出来，或者原原本本地重现，或者加以一定的夸大。其实《Keroro军曹》漫画的Kuso程度还算是循序渐进的，它的动画，因为制作时有了漫画的基础，在情节性的搞笑之外，因Kuso而来的搞笑桥段仅仅稍微差一点；在有些时候甚至简直是喧宾夺主了。Keroro那做高达模型的爱好是众所周知的了；它房间的书架上开始摆着的是黑色三连星的三架DOM，后来又加上了铁球的模型，再后来又把DOM换成了高达和吉恩军的水陆两用系列MS的模型……
“人家想看到佐克(ゾック，吉恩军大型水陆两用MS，编号MSM-10，通译双面魔蟹)在新年日出时的英姿嘛！”
“一定要把这艘格瓦金级涂成‘德金大帝’号的涂装呀！”
“有了这个东西，就连阿·巴瓦·库会战的场面都能完美地模拟出来了是也！”
……难道还用提那些明显在恶搞著名动漫情节的地方吗？吉崎观音本人就是个狂热的动漫迷，而且还是模型狂；光指认《Keroro军曹》里出现过的高达模型就是一项很有趣的工作，而且越到后面，Kuso的情节就越重；不必说动画里“决战！第三大臼齿”这从头到尾疯狂Kuso特摄和高达的一话，也不必说那些能让看过EVA的人笑到抽筋的地方。漫画甚至连《Monster》都敢搞：“三只青蛙”！“没有人叫的名字”！……吉崎观音恶搞浦泽的地方简直绝了；包括单行本第七卷里恶搞《银河铁道999》的地方，哪怕只是一格，也都能收到超乎寻常的爆笑效果。
的确如此。现今，举凡动漫游戏作品，恶搞的地方是越来越多了；君不见，就连《花右京女仆队》这种动画里都能给提上一句“宇宙清洗器”和“14万8千光年”？——不要把《全金属狂潮2》里那同样强到爆的恶搞看作是对全金属1的背离吧，因为原作小说的主要气氛都是那种搞笑，以及恶搞；光是全金属2里风间信二“爆内裤”的那个场面就足以让人拜服了（其实动画里Kuso美国大片要更多一些）。别忘了全金属2和高达SEED几乎是同时播出的啊，在SEED刚开始火的时候它就已经能在动画里恶搞了；难怪六道神士要在《Excel Saga》动画每集前面写一个誓约书，说无论这动画Kuso到什么程度，他这漫画原作者一概没异议——因此，在几年前恶搞之风还没有盛行起来的时候就已经造就了《Excel Saga》这样一个从头搞到尾的强作——以及，在某种意义上的经典。
——这种东西，可以称之为“现代视觉现象”。在某个地方，就有这样的一个团体，打着“研究现代视觉现象”的旗号自己组成小OTAKU的圈子；木尾士目的《现视研》，就是如此在讲述这个时代中几个OTAKU的生活的；这种将现在OTAKU的生活彻底描绘出来的手法，与《Comic Party》相似，但这部青年漫画无论在深度还是现实程度上都不是那个恋爱游戏和美少女动画所能及的。《现视研》里没有什么Kuso的情节，一切完全就是把现实生活给展现出来：买动漫游戏、买同人志、做模型、狂热地讨论动漫、对H不忌口、Cosplay、参加漫展累得要死、到卡拉OK去唱动漫歌曲——同样不变的是，从最初一代OTAKU开始就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与现实的脱节。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脱节，产生了今天这种情况。作为动漫迷，我们为动漫中的恶搞而发笑，我们为从这些作品中找到的“同类”的认同感而感到安心。——但是，难道只有恶搞吗？看着各类动画中越来越多、越来越滥的恶搞，我们发现我们的笑容渐渐地苍白了。《Keroro军曹》的恶搞确实能使人大笑，但即使如此，仍必须承认，它的大部分恶搞相当生硬，而且明显未够班。而且，除去恶搞之外，《Keroro军曹》的情节还剩下什么？无聊的搞笑，在玩具店情节里的唯一一次试图煽情也是如此苍白，整部作品只是一碗清水一样的稀粥。看着这部漫画，开开心就算了；在它这里感觉不到一种推动读者继续看下去的动力。小品毕竟是小品，而且不应忘记，动漫这东西，始终是商业行为的产物——当制作者和漫画家们不再满足于自己作品中的人物被Fans们Cos、恶搞，而把Cosplay和恶搞作为一种现代流行时尚引入自己的作品的时候，不自觉地用恶搞带来的快感取代了本应由情节担当的审美感受，最后只变成一部普通的流行漫画。我今年会向人推荐《Keroro军曹》，但两年、五年、十年之后，有谁还会记得曾经存在过这样一部漫画？除非恶搞得象《Excel Saga》那样疯狂，才有可能给人留下一些印象，但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就连恶搞也商业化或者说被商业化了；因为观众喜欢，所以制作者就自然要迎合，越来越多的搞笑动漫中开始把恶搞作为一种必不可缺的调料；这种调料加得过多的时候，我们就将之称为《Keroro军曹》——其实，与其说它是加了太多调料，毋宁说是调料的比例没有掌握好；看看《阿倍野桥魔法商店街》吧。这才是真正的恶搞；在几乎每一集中，那恶搞的强度和密度甚至连《Excel Saga》都难以望其项背；但是，看完《阿倍野桥》，除了对恶搞的狂笑和赞叹之外，就是对情节的感动。真正优秀的搞笑动画，不仅止于搞笑，也能在笑声中使人感到一种扣击最为隐秘的心弦的感受。一个喜欢动漫的人，在迷恋和疯狂后，也该想想，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否则，也就只能如《阿倍野桥》里所说的那样，离开动漫，面对现实的时候，最终一事无成。
“我们只是在原地踏步……就象父亲说的，这真的只是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小孩？
为什么我还是个没用的小孩？
成人的我究竟在哪里？
回答我！……”
可是，我现在无法作出任何回答。正如我在那篇讲LastExile的文章中提到的，现在的潮流和风气都是浮躁的，现在被称为“OTAKU”的人和以前的老OTAKU们也早就不同了。这是时代的发展，从严谨发展到轻浮，从憧憬发展到纵欲，而现在动画中的这些恶搞情节，也只是作为商业化的一个符号而服务；在看《阿倍野桥魔法商店街》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GAINAX的家伙们借这部动画在说：“你们知道什么是恶搞、什么是OTAKU？你们还未够班啊！……”
现在，我们让一切回到原点。就是在日本，动漫的发展也不是从来就一帆风顺的；以宫崎勤事件为导火线，在那个OTAKU和动漫迷的称号在日本的声望降到最低、动画业也陷入低谷的年代里，一群最早一代OTAKU们做了两部很短的动画。这些OTAKU集合起来的团体，被人们称为GAINAX；而这部动画，就是《OTAKU的录影带》。
《OTAKU的录影带》和《续·OTAKU的录影带》，GAINAX，1992。
就本质而言，《OTAKU的录影带》和《现视研》讲的是同一类事物，即OTAKU的原生态；但是，在1992年，《OTAKU的录影带》制作的时候，社会的情况和十年后完全相反。这《OTAKU的录影带》代表的是冈田斗司夫这一干人对自己青春的回忆啊；《OTAKU的录影带》和《续·OTAKU的录影带》里的时间是10年前的1982年和1985年，在那个年代里，GAINAX做这样一部怀念自己青春时代的片子，其用意不仅是单纯的怀念，也不仅是为了让我们现在看它的时候，感受一下他们当初是如何恶搞的，以及那种认同感：90年代初的那个时候，因为宫崎勤的事件（连续残忍地杀害女童，事发后在他家里查抄出了大量动画录影带和海报），日本社会上保守的那一面对OTAKU的不满全部爆发出来。当时的事情，现在看来都让人觉得相当气愤而不可思议：在开COMIKET的时候，有记者跑到晴海会场外，拿着麦克风大喊“各位请看！这里有数万个宫崎勤的预备军！”——这两部作品中对昔日的回忆，事实上是对保守社会道德打压OTAKU的辩护和反击。——“喜欢动漫和喜欢网球，到底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人们就容不下我们呢？”《OTAKU的录影带》里的这句台词至今还在心里铭记；这种生活，这种愤懑，并不是现时现地的我们所特有的啊。
……在《OTAKU的录影带》中，我们看到的是OTAKU们的理想；《OTAKU的录影带》的作用，是《Comic Party》或《现视研》一类作品绝对无法比拟的；直到现在为止，有哪一部作品能够坦坦荡荡地说它代表了“OTAKU的梦和希望”？三年之后，随着EVA风潮的兴起，那段低潮时期终于过去了。从那时再到现在，又过去了将近十年的光阴。老OTAKU们所经历的生活，新生代年轻人并不了解；恶搞只是一种形式，它可以使人疯狂地笑过，但那之后，真正要抓住人心的还是作品本身的感动。就象我在开始时说的：《Keroro军曹》作为闲时消遣的轻松小品值得一看，但要补充一句：仅此而已。当然，这对《Keroro军曹》的要求就未免苛刻了：吉崎观音他画的就是这样一个休闲小品。就这一部漫画所起的作用来说，它算是完全达到目的了；可是在现在这种浮躁的潮流中，商业化动画和漫画、以及看着这些作品成长的新一代的fans（请原谅我不称他们为OTAKU）们，他们究竟要走多远、能走到什么地方？在今后的几年中，这将成为一个值得关注的重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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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