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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同人]胡同里的故事(连载完结)

楼层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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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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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里的故事(一)


人物设定:我(三儿)—弥勒 肖月(丸子)—杀生丸 肖泉(狗子)—犬夜叉 奈叶—奈落



北京的孩子,尤其是胡同里挣蹦长大的,在被外来文化不断熏陶时,身上又总会带有北京固有的混味儿。
比如我,丸子和狗子。


狗子是肖泉的小名,是他爷爷给起的。说是因为那时已经有了肖月,怕他抢了狗子的福分狗子长不大,给起个歹名压压惊。
而丸子的绰号是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狗子给起的,说是光他一人有小名不甘心,加上肖月又特别钟爱于火锅中的鱼丸子,就得了这么个名字。也因为这个名字,狗子着实被丸子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我在屋里隔着两扇门还能听到他们房里传出的络绎不绝的惨叫声。


但不管丸子怎么不情愿,这个被他视为耻辱的名字还是在那天夜里就传遍了整个小院儿。从此大人们只要一看见他,就忍不住要笑着问道:丸子,今儿你家吃火锅了没?
而这也成为了丸子和狗子之间长达15年拉锯战的导火索。两人只要一见面就分外眼红,说不到三句话就立马儿动手,不拼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
于是我就成了仲裁,每次他俩一掐架,我就拿个小黑板搬个小板凳坐着看好戏,谁打赢了就在他们名字下面画一道,然后再举到他们面前给他们看,谁的正字儿多,谁比较厉害。


正字儿永远是丸子的比较多,而身上淤青的地方永远是狗子比较多。
但不论谁输谁赢最后他们屁股上总是会挨好几个巴掌,看来比较厉害的应该是他们老子。


丸子不爱说话,总摆出一幅酷酷的样子,加上个子是三个人当中最高的,就总用一幅很恶心的眼神看我们。我们不爽,就联合起来打他,但最后被打的总是我们。
丸子留长发,所以肖家的洗发水开销是全院里最高的。肖妈也不知道为此头痛了多少,骂自己生了个败家子儿。可偏偏这家伙就是不肯剪(jiao)头。我跟他说剪了得了,跟女人似的。他说你懂什么,这样才比较帅。
听说学校里还不少女生追他,还听说因为他的头发被校方停课一星期,让剪了头再来。结果丸子还是没剪,也没再去上课。


比起他来,狗子倒是跟我臭气相投,惺惺相惜。我们是有好玩儿的一起玩儿,有好吃的一起吃,逃学一起逃,打架一起打,检讨一起写,自然挨打挨骂也是在一起。院里的人时常打趣地说我俩亲到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吃同一碗儿饭。
丸子看似很瞧不起我们这种关系,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我俩膀子搭着膀子经过的时候说上一句:搞同性恋呀,污染环境。但其实我知道,他是羡慕我俩好。


狗子是天生的乐天派。一次他在在学校里打架被抓,回家挨了顿暴风雨样儿的板子,晚上不许吃饭还被罚在外面站了一宿。冬天的晚上呀,我跟被窝里都觉得冷。第二天大清早的我就提(di)了着一大厚棉袄直奔他去了,没想到人裹着大棉被蹲在门口睡的正香呢。气得我一脚揣在他身上嚷嚷着到舒服呀你,白替你担心了。他到好,揉揉眼张嘴第一句话就是我肚子饿了,想吃鸡肉。我骂他长得就跟鸡肉似的他还呵呵呵地冲我傻笑。
我问他这棉被是谁给的,他说是丸子半夜趁上厕所机会偷偷塞给他的。
于是当天夜里丸子和狗子一起被罚站。


狗子喜欢运动。所以我俩时常一起踢足球,记得有一次还砸破了人家的玻璃。当时我俩吓得球也不要了撒丫子就跑,可最后还被人家找上门儿来骂。于是大人们是又赔礼又道歉,我们呢,则一手扶着肿得老高的屁股,一手扶着墙哎哟哎哟地蹭着走。


虽然挨了打,又被喝令禁止踢球,但我们依旧守着借来的足球在满是沙土的操场上摸爬滚打,回到家就急忙换衣服洗衣服。
那时家里还没有洗衣机,所以我们只好就着水龙头使劲搓,搓得一双手红彤彤的,盆子里的肥皂泡满天飞。然后为了赶在大人们回来前消灭一切证据,我们便硬拉着丸子一起来洗。虽然起初他老大不乐意,但不到一会儿就比我们洗的还起劲儿。
再然后就我们一起满意地看着挂在竹竿子上还残留着肥皂泡的衣服,脏的地方依然脏,不停地嘀嗒着水,心想大约这样便看不出什么来了吧。


大人们当然不会因为我们的“努力”而宽恕我们的罪过,巴掌,板子和皮带也不会因为杀猪般的哭喊而不落到我们身上。
但如果说我和狗子是罪有应得也就算了,可怜了丸子落(lao)得个同流合污的罪名还被一起惩罚。虽然他对此从未有过抱怨,仅在我们脸上还挂着泪儿地小声向他道歉时,他会把脸撇向一边然后从鼻子里发出“哼”的单音节。但是我知道,他心里觉得委屈。


就这样,春去秋来,我们在接长不短的打骂声中,在响彻云霄的爆竹声中,平安地渡过了十五个年头。
这十五年来,不管发生过多少事情,有过多少争吵,都不曾破坏过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三人的情感也都不曾有所改变,直到。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那一年,我十八岁,丸子十九岁,狗子十六岁。



胡同里的故事 (二)


中国人喜欢修路,更以北京人为甚。不是有句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么?人就迷信这个。富没富我是不知道,但给住在马路崖子两旁的人家添了不少麻烦倒是真的。


我们住得胡同口出去就是东四儿大马路,所以来往车辆什么的特别频繁,没修路那会儿闹哄哄的,现在修上路了,车喇叭声是听不见了,可那嘀零零的自行车声还是随处可闻。
我也就奇怪了,这人怎么都不嫌脏嫌乱呢?
所以我们就决定犯个坏。中午赶在人家下班儿的那会儿,并排地往马路崖子上一坐,两腿一伸,跟那儿晒太阳。被我们这么一闹吧,本来就窄的道儿更显得细小了。人想骂可又不好开口,再一看我们三人高马大的不好惹,没办法也就忍了,下车推着走,还要小心翼翼地不碰到我们。
而我们呢,一边欣赏着他们有怒不敢言的忪样儿一边禁不住的在心里得意。所谓混日子的年轻人中肤浅无聊的满足感。


那时正值秋天。被半暖半寒的空气包围着,树上的叶子还没有完全掉光,就那么半黄半绿地挂着,随着偶然而至的秋风掉下一两片。头顶上的天空也是格外的高远,蔚蓝,一朵云彩也没有,仅是偶尔被飞过的鸽子群划过,留下哨音的痕迹。


狗子一边嘴里叼着片叶子,一边四脚八叉得平躺在路边的草堆里望着天空,他喜欢这样。他说望着这样的天空都觉得自己渺小了。我就取笑说啥时候你也成个诗人了,弄不好那儿天出名了就赚大钱了。然后他跳起来两眼放光地说我要是赚大钱了一定请你们吃顿好的。我搂紧他脖子说成呀你够义气。义气?丸子看了我俩一眼又看了狗子一眼说到时候甭把我卖了就得了。狗子一听这话急了,瞧不起我呀你,欠揍!说着就扑了过去。两人扭打起来。


我是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索性来个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也就在我把头撇向一边漫无目的地看风景的时候,他,忽然闯入了我的视线。


说是闯入有点不合情理,毕竟人家是一直在路上走的只是我刚发现罢了。而且把闯字用在他身上也不合适。留着时下很流行的那种中长发,个子不高,穿着件白色v字领毛衣,下身身蓝色的休闲裤,白色运动鞋,看不出胖瘦,身后背着个大样儿东西,似乎吉他一类的。这样儿的人怎么看都很阴柔,完全不符合闯字的阳刚。
然而这样一个人却占据了我全部视线,从远到近地一直盯着他。
身后的两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出现,暂停了打斗,一起直直地望着他。


我是没被人盯着瞧过,而且是三个人同时,所以我也不知道被人盯着瞧会不会感到难受,会不会感到奇怪。
可是他却笑了。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我从他眼神中清楚地看到了难以掩饰的笑意。
他笑着看着我们走过。


靠!不爽。我心里暗骂着,想上去揍他一顿,但还是忍了。可有人忍不住。
你站住!狗子蹭地蹿过去,揪起他的衣领子冲他嚷嚷,好歹人家还比他高半个头呢,他还敢动手。
看什么看!
这话他也不觉得奇怪,明明是我们先看人家的呀。
他呢,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狗子笑。
笑什么笑!你找打呀!
狗子气得要死,脸涨得通红,可最终也没下手。


喂。
丸子也走了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他这一开口倒吓了我一跳,还头一次见他对谁感兴趣呢。


奈叶。
他笑着回答。


哪儿混的?他又问。
三里屯。他答得也很干脆。
看了他身后的东西一眼,丸子说玩儿音乐的?
奈叶点头,还说自己工作的地方有个小乐队,而他是那里的主音吉他。


好好,都住手吧。充当和事老儿的我视时机得走了过去,一手搭在狗子肩膀上说我叫韩伟,小名三儿,一手摸着狗子的头说这是狗子。狗子听了很生气,一把掀开我的手嚷嚷着我不叫狗子我叫肖泉!对吵闹着的狗子置之不理,我又一把拉过丸子说这是肖月,狗子哥。狗子一听这又哇呀呀得大叫起来说我以强凌弱不公平,然后又指着丸子说你就叫他丸子。
于是丸子和狗子新一轮儿的战争又打响了。


我摇摇头表示无奈说他们总这样,你习惯就好了。
奈叶说你们感情可真好呀,然后又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得看他。看着他随风飘逸的发丝,看着他白皙秀气的犹如女孩儿般的脸颊,看着他晶莹闪烁的犹如星星般的眼眸,还有那总能吸引我全部目光的笑容,就觉得秋天的阳光真是美好,能将人心里所有的不快一扫而尽。


那是我们和奈叶的第一次见面。



胡同里的故事 (三)


之后我们便完全好了起来。


按照我们起名儿的惯例,奈叶最终被我们安上了个“叶子”的称号。这名字是我和丸子决定的。狗子气的跃上丸子后背掐着他脖子嚷嚷为什么不用他给起的名字,我说成了你人家还比你大呢你叫人小奈合适么。丸子则不由分说拉下来就打。
奈叶本人对此倒是什么意见都没有,总是笑着看我们争论。我说你到发表发表意见呀,他就一脸委屈得说为什么你们给我起名字还要我发表意见?
于是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此后我和丸子叫他叶子,狗子叫他小奈。


叶子的脾气就跟他人一样,随和,温柔。
他在学校时的成绩是我们当中最好的,所以对于分数始终徘徊在及格边缘的狗子来说,无疑是找到了个最好的免费家教。大概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吧,狗子爹娘像奉神一样奉着他,弄得人家都不好意思再进我们院儿。也从未听他们像评价我们以前那帮朋友时那样说他是狐朋狗友。所以有时候他会故作深沉地对狗子说你家人可都指望着你成才哪,然后笑着揉他的头发。狗子听了就很认真地说我要是出人头地了第一个忘不了你。于是我和丸子就骂他忘恩负义,都不顾和他从小混到大的哥们儿。狗子扑过来和我们追着打,叶子就坐在那里,一手撑着脸呵呵笑。


叶子什么都会。
记得有次我家新买不久的洗衣机坏了,家里人舍不得掏钱不想送去外面修,就让我给拾倒(dao0)拾倒。可我鼓弄了半天也没鼓弄好。后来他来玩儿,没两三分钟就弄好了。我妈一边忙着给他找毛巾擦手,一边连连道谢。到末了(liao3)儿还不忘说上句三儿你也跟着学学,瞧人家多能个儿。我拍拍叶子肩膀说哥们儿成呀,今儿晚上跟我家吃饭我请了!
打那儿之后院里的人有事儿都找他帮忙。叶子一下子成了我们院儿的红人儿。


叶子很健谈也很风趣,天南地北的无话不说,我们之间也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记得有一次我们说起上幼儿园时的事情,他说他们班有个女生特漂亮,脸胖嘟嘟红扑扑的像苹果一样。那时穷呀,苹果都卖的很贵,他又特想吃。所以每次看到那女生就犯馋。好不容易有次在厕所(那时幼儿院厕所不分男女)门前逮(dei3)住机会了,他扑过去照着那女生脸上就是一口,结果人家抬手一巴掌打过去,都不带一点儿犹豫的。疼得他哇哇直哭。听到这里我们都乐翻了。狗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蹲在地上起不来。丸子忽然又来了句你丫色的可以呀,连母老虎都不放过。于是我们全都趴下了。直到第二天我还觉得肚子酸痛。


要说起来,缘分这东西也真是奇妙。在他跟我们讲起他小学时的校长如何如何时,我和丸子都忍不住叫起来说等会儿等会儿我怎么听着那么耳熟(shou3)?后来一兑现,我们才发现原来我们仨(sa1)曾是一个小学的,只是不同班级罢了。他说他在三年级时转了学,所以我们始终也没见过面,没想到现在却能坐在一起谈着过去的种种,特开心。
打那之后我们的关系更铁了。


叶子虽然人如其名看起来瘦瘦弱弱风吹就倒的样子,其实他运动神经好得很。
他踢球一绝,总能带球从我和狗子的包围圈中突破,然后直接打门,三次打有两次中。看得我和狗子都傻了,都说你这么好身手不去进国家队都亏的很(heng4)。然后他就笑得特开心,明媚的像秋天正午的太阳。虽然那时候已是冬季。
有些时候我们玩儿累了,就四角八叉地躺在草坪上,望着天空。那时候我就想,叶子头顶上的,会不会是跟我们一样的天空呢?


他还很爱干净,衣着什么的总比我们体面。这也难怪,人家本来就长得白净,不像我们整天瞎胡闹,滚得跟黑煤球一样。说实话,每次跟他站到一块儿我都觉得自己寒碜,配不上人家。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依旧跟我们很亲,总来找我们玩儿。于是我就跟他说你老这么跟我们混在一起不怕被我们带坏呀?他就笑呵呵地说有本事你试试,怕就不跟你们在一起了。
虽然我心里想着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做给你看。但他就像一块儿纯净的璞玉,不论你怎么污染都不会有一丝瑕疵。他的眼神也从未变过,总是像一汪池水那样看着你,而那究竟能算是清澈见底呢还是深不可测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这样的他,看起来有些遥远。


等到快到年关了,狗子提议说小奈你老来找我们可我们还没去过你家呢,不如去你那儿过算了。叶子微微一笑说,我那儿不好不热闹,还是你们这儿好。丸子说那就跟我们这儿过吧,正(zheng3)好儿一起吃年饭了。我说那干脆吃火锅算了,红红火火的也图个吉利。狗子一听高兴地跳了起来,满屋子团团转。丸子一把揪住他说你至于么,狗子一脸不服气地说我不就嚷嚷几声么,不像某些人在心里偷笑。丸子说你说什么。狗子就把脸凑到他跟前儿一字儿一顿地说其实最高兴的是你吧,丸 子 哥 哥。欠揍!丸子说着抄起手中的垫子转(zhuai1)了过去。两人又追打起来。
叶子还是老样子,坐在那里看他们奔跑打闹的影子。
我看着他,心里总觉得有点儿什么。他也不是不想和我们闹,只是比起参与来,他更乐意欣赏,仿佛这样更快乐些。
我不知道叶子为什么不愿带我们去他家,他甚至都很少提起他的家人,但能够和他一起过新年,我打心眼儿里高兴。


然后终于到了大年三十儿那天晚上。
院子里摆着好几张大圆桌,足够所有人坐的。桌上摆的又是鱼呀又是肉的,还有好几样平时不容易吃到的好菜,看得狗子眼都直了,就差口水没往下掉了。丸子一拍他脑袋说瞧你那德行,就跟八百年没吃着东西一样。狗子说要你管一手揪下个鸡腿儿塞到坐在我旁边的叶子碗里,接着又扯下一个鸡腿儿塞到自己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累施压累施压,鹏黑他轮溜桌(你吃呀你吃呀,甭给他们留着)。看着他这副模样叶子噗嗤一声笑出来,狗子也摸摸头不好意思地傻笑。气的丸子照着他后脑勺又是一记。狗子回头瞪了他一眼鼓着嘴说累噶玛塔恶(你干吗打我)。你把嘴里的东西嚼干净了再跟我说话。丸子忍无可忍了。我跟叶子也乐得捧腹大笑。


大概是平时就对叶子有好感,大概是叶子平时帮了他们不少忙,反正对于叶子这头一次和我们过年,小院里的人们都对他特别热情。又是夹鱼又是夹菜的,直到他碗里的饭菜跟小山一样高了,还不停地给他送吃的。我看不下去了就跟他们说你们想撑死人家呀,这么热情小心别把人家吓跑了。叶子听完后急忙说自己第一次跟大家一起过年,大家还都对他这么好,开心还来不及呢那儿好说不呢。说完就呼噜呼噜地狂吃碗里的饭,不小心还被呛了一下。我说你真想撑死呀,吃那么急。丸子忙给他倒了杯热水。他接过去什么都没说,只是幸福并且快乐地笑着。


吃过团圆饭了,所有人都帮着归着东西。叶子也帮着我们收拾桌椅碗筷。不一会儿地方腾出来了,人们就开始了每年必有的余庆节目。


那时候北京还没有被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所以可以听到各家各户都劈里啪啦地响着。看着挂在门联儿上的串儿红一个接一个得炸开花儿,看着自己亲手点燃的二提脚蹿天猴儿嗖的一声直腾上空,然后砰的一声炸开五颜六色的花,心里别提有多自豪了。
叶子不敢放,只是站在那里看。我跟他说没事儿,只要你一点火儿就马上跑准保炸不到你,而且你看着那爆竹升天吧,还特好玩儿。
大概是被我绘声绘色的形容打动了,叶子鼓起勇气打算试一次。丸子说我教你,然后拉着他走到一麻雷子跟前儿。叶子结过丸子递的火儿,一手颤抖地慢慢够向火捻儿,一手还紧抓着丸子的手。火柴刚刚碰到火捻儿他就急着往回跑,丸子笑着说你都没点上。然后又笑着说甭怕有我呢。听了这话,叶子才又慢慢地伸出手。这下,火捻儿发出了呲呲的响声,还冒着青烟。丸子拉着叶子往回跑。刚跑到屋门口就听那麻雷子砰地一声响在地上转起来,一边响还一边闪着金黄色的火花,像盛开的菊花一样,美极了。


在火光中,我看到叶子牵着丸子的手,像孩子一样兴奋得笑着。


此后叶子又跟着狗子试了几次,到后来他也敢自己放爆竹了。


大家伙儿就这样热闹着一直到将手里的爆竹都放完了。被一声来吃饺子吧喊去了屋里,今年的除夕夜才算是落(lao4)下帷幕。


随着爆竹声的渐渐消弭,一年的时间永远的过去了。
而那一年的最后三个月,是我们最开心的日子。



胡同里的故事 (四)


此后有一段时间叶子不常来找我们了,说是工作忙,走不开。狗子也顺利地升上高三,不得不在肖家大人的威逼下正正经经地学习。丸子这些时日也常往外跑,说是打算开春儿了找份工作。虽然他没明讲,但我知道他是要挣狗子的学杂费。于是这座院子里的闲人,就只剩下我一个。
为此我也没少听我妈唠叨,说什么我不求上进,都这么大了还吃家里的,还说什么要是他们有个好歹儿了,我出去准保饿死。我嘴上没好气儿地嚷嚷说这话你们都说了千儿八百遍了烦不烦呀,可心里清楚他们是为我好。
反正打小儿就被他们数落惯了,也就来个充耳不闻,随他们去了。


看着里里外外的人忙活着我心里也不是不想干,可真要我出去找工作吧,一来我学历不高,也就高中毕业,二来我除了书本儿上的东西什么都不会,搁哪儿哪儿也不要我。想来中国的教育也真失败,净培养批吃干饭的。
想到这里我又想到叶子。亏的我还跟他一边儿大呢,可人怎么就什么都会呢?这时又觉得自己特不争气,同是男儿身人家跟外面儿混得有模儿有样儿的,自个儿却还跟这儿糗着,难怪自己妈都骂自己丢人,生了个窝囊废。
但大抵人还是有惰性的,我终究只守了三分钟的热乎劲儿,待这热乎劲儿过了,我除了趴在窗户边儿上看雪景之外,什么也没做。


我喜欢看雪景。
虽已是阳春三月,但四周的雪都还没有化。
院子里的房沿儿上,犄角旮旯里,都还堆满了白色的雪,时不时地被几只麻雀钻进去洗个澡,或者啄两下看还有没有吃的。中间共用的水池子周围倒是都化开了,一地的水,见不到一丁点儿雪渣儿。想想最冷那会儿,我们早上起来都是先提一壶热水浇上面,好让冰化开,要是拿手直接去碰吧,就会连手指头一起冻住。
记得有一次叶子早上来找我们,一进屋就说不得了了,你们院儿的水管子都结(jie1)冰碴儿了,找个什么东西给敲碎了吧。我忙说你想连水管儿一起给敲掉呀,那可是我们的命根子,把它敲掉了不怕人跟你拼命。他说那怎么办呀。我说你不知道了吧,浇壶热水就成了。他听了先是吃惊地瞪大眼睛,然后就开始呵呵笑。


过会儿各家各户都出来了,就就着水龙头洗脸刷牙,厨房里也开始发出叮嘞当啷的响声儿。再过会儿,院儿里的老大妈拿着笤(tiao3)帚(zhou0)出来了,扫着院子里的残雪。大人们也有几个拿着铲子一下一下地铲着冻在地面上的雪块儿。有的实在铲不下去了,就往上面撒沙土。


我望着那一块儿黑一块儿白的地面,想着之前雪还积的老厚,脚踩在上面还嘎吱嘎吱响。街上的雪也是,从院儿门口望出去白茫茫的一片,房顶上呀,松树上呀都是,我们就拿那些雪滚雪球,堆雪人儿,打雪仗。那时我和叶子一组,丸子和狗子一组。我跟叶子合作的好,一个做雪球,一个扔雪球,叶子做的雪球又特别大特别圆,打得狗子哇哇直叫,说不干要和我换,还说丸子这家伙一点儿合作精神都没有。我就故意不答应说活该,谁让你们老打架的,叶子我要定了。狗子一听抓起一团儿雪就朝我转(zhuai1)过来,我也不示弱又打了回去。就这么他来我往的好几次,最后一次我打到他脸上,他哇地一声就坐地上了。我就得意地笑着说你活该这下怕了吧。可我话还没说完呢,后脑勺就挨了一记。回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叶子和丸子变成一组了,刚刚那下就是他打的。看着满脸坏笑的他我大声喊着说叶子你打我,不料身上又挨了一记。丸子一边说着打的就是你一边继续冲这边扔着雪球。我就一边躲着丸子的飞弹一边跟狗子说你看他俩都叛变了,干脆咱俩一伙算了。狗子说成反正我早就想打他了,说着一个雪球打在丸子身上。
于是就变成了我和狗子一组,丸子和叶子一组。


那天我们玩儿多久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我们四个头发上,脸上,身上全都是雪,鞋和袜子都湿了,雪水儿还顺着脖子往衣服里流,冰冰凉凉的。
虽然事后洗衣服时没少听大人们抱怨,但我们心里都开心极了。


随着铁锹声儿的逐渐消失,院子里的雪差不多都铲干净了,院儿里的人们也差不多都回去吃饭了。小院儿又重新恢复了宁静。
可望着这样儿的院子,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等到了三月下旬,天气暖和了许多,街上的人们开始穿上了风衣(北京的春天总是多风沙的),小院儿里也迎来了这一年的春天。


一天狗子兴冲冲地冲到我面前说下个星期四是他生日,到时候他要请叶子来。我说你想的美人家有没有空儿还不知道呢。说到这里我们才想起叶子已经很久没来了。狗子听了挂(gua1)着个脸没吭声儿,半天才嘟囔出句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
兴许真是应验了他的话,当天下午叶子就来了。说是因为倒班儿有了一下午的休假,特来看看我们。
狗子高兴地扑过去围着他又蹿又跳的,我就跟叶子说你看他还真跟狗见了主人一样,乐得不知道怎么着(zhao0)好了。狗子说我乐意你管不着,说完还用拳头打我。丸子虽然没说什么,但从他那俩眼放光的样子来看,他也开心的不得了。
叶子依旧没变,还是那么微微笑着,一边牵着狗子的手,一边看着我们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疲惫,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亦或者一直有,只是我从未发现。


听说狗子下星期过生日,叶子一口答应说就算到时候老板扣他工钱他也一定会来。更高兴得狗子跟什么似的,哦耶哦耶地叫个不停。丸子说干脆下午我请假,我们一起去踢球吧。
于是我们四个又像从前那样奔跑在二十五中的操场上。只不过那里由原先的沙土地变成了柏油地,四周围还架上了铁丝网,多了三四个篮球架。


叶子还是像从前那样儿身手敏捷,我和狗子都不是他个儿,只有丸子能截住他,可没一会儿就会被他从旁边抢回来。
那时的天气虽然还不是很热,但我们玩儿的都特起劲儿,像是要把身体里积聚的能量都爆发出来一样,不一会儿就弄了一身的汗。丸子后背湿了一大片,狗子干脆把外衣脱了,就留里面的衬衣,袖子还撸的老高。叶子说你还是把外衣穿上吧,不然容易着凉。狗子说没事儿,但还是把袖子放下来了。丸子说要你穿你就穿,说着就硬把外衣给狗子披上了。狗子说你多管闲事儿,丸子说你那儿么多废话,我去买饮料你去不去?狗子一边儿穿衣服一边嚷嚷着说去,我当然去。然后他又回头问我去不去,我说算了吧,我累得走不动道儿了。
于是就让狗子和丸子一起去买了,我留下来陪叶子。


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我回头跟叶子说你别看他们平时打打闹闹的,其实兄弟俩感情好着呢。叶子说是呀,很让人羡慕呢,说完就又露出那种笑容,然后抬头看着天空。


春天的天空也很蓝呢,叶子说。我说是呀,也抬头看着天空。
我们很久都没有说话。


忽然一阵风刮过来,吹得四周的槐树叶哗啦哗啦响。
我回头看看叶子,叶子的发丝也被吹得在风中飞扬,轻轻柔柔地飘动着。他的眼睛依旧望着天上的浮云,一句话也不说,眼神伸得远远的。望着这样的叶子,我心中忽然害怕起来,我竟有种叶子会随着这风飘然而逝的感觉,而且越来越真实,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我必须找个借口跟他说话的地步。
你冷不冷?
说着话时我都觉得自己在发抖。
他摇摇头,冲我微微笑着。
看着他笑,我忽然有种想将他就此抱住好不让他离开的冲动。
我努力把头转过来,继续望着天空,因为这样就可以让我的心情好些。


他们好慢呀,我说。
嗯。他回答。


此后又是沉默。


在我寻思着又该找什么话题时,他先开了口。
第一次见到你们时,天空也很蓝呢。
嗯。这次反而轮到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时真是觉得你们是有趣的家伙。他看着我,调皮地说。
有趣?
是呀,因为你们一起那么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个怪物一样。
哈哈,哪儿有,我们没那意思,哈哈。我一边儿摸着头一边儿不好意思地说。之所以会那样看着你,可能是因为觉得你很特别吧。
特别?
嗯。我将双手背到脑后,躺在地上望着天空。怎么说呢,那时的你感觉就像是秋天的天空,蔚蓝,明亮,让人感觉不到一丝阴晦,除了清爽还是清爽。
哎呀,居然得到这么高的评价,我可真担待不起呀。他打趣着说。
但是秋天的天空也有不好的。我继续说着。它看起来太高远,太深邃,让人完全摸不到它后面有什么。就像你。我坐起来,直视着叶子的脸说,叶子,我知道最近你不快乐,虽然你不说但我看得出来,真当我是哥们儿就告诉我怎么了。


叶子听完什么也没说,只是那么看着我。半晌,他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我从小儿没有父母,他们在我四岁那年就出车祸死了,所以我是跟着姨家长大的。虽然他们对我都很好,但我心里明白自个儿终究不是人家家人,人家对我的好我只能记在心里,等以后有机会报答。加上他们也要供自己孩子读书,家境不是特别富裕,所以我一领到身份证就出去打工了,高三毕业时也找到了份比较稳定的工作,就是在一家酒吧当吉他手。虽然那里捧场的人不是很多,日子倒也过得下去。之后等我攒够了钱就自己租了间房子,搬了出来,总不能一直拖累人家吧。而既然决定了要独立,就不能什么事儿都指望着别人,所以我开始学修家电修房子买菜做饭什么的。


所以你才什么都会是吗?我问到。
嗯。说完他又看着我说,其实那次能跟你们一起过年,你们还都对我那么热情我真的特别感动,对于我这种人来说,你们就像是亲人一样。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我又问。
呵呵,那个呀,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乐队要解散,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毕竟是自己组的第一支乐队呀……说到这里,他看起来有点儿感慨,我想他可能真得很喜欢音乐,可之后他又精气神儿十足地说算了,大不了换家店重新来过,反正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你可真了不起呀。我感叹到。
这是我的真心话,叶子的坚强是我永远也做不到的。亏得他还能拥有那么绚丽明媚的笑容,换做是我的话早就不知道缩哪旮旯自怨自怜去了。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又对叶子多了几分敬佩。


啊,他们回来了!叶子叫起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狗子正一手举着两根儿冰棍儿,一手提(di1)了着一瓶儿雪碧呼哧呼哧往这儿赶呢。丸子则拿着几听儿啤酒跟后面走着。
太慢啦!太阳都下山啦。我手指着远处慢慢下落的夕阳冲他们喊道。
狗子一边儿喘气一边儿说不关我们事儿呀,是这鸟不生蛋的穷旮的儿连个小卖部都没有,害的我俩还得(dei3)往远了走。这时丸子也过来了说我说干脆别买了回家喝得了,他就是不干。我都快渴死了哪儿等的急回家呀。狗子辩解道。我说有买饮料这工夫你都渴死几回了?狗子找不到话说只好干张着嘴。看他那糗样儿我和叶子又都笑了起来。丸子说得了得了,再说下去恐怕连饭都没得吃了。叶子今儿晚上留下来吃饭吧。叶子笑了笑说好。


我们四个就这样膀子搭着膀子,有说有笑的走在夕阳斜照的路上,留下四个黑黑长长的影子,感受着太阳仅剩的光辉。



胡同里的故事 (五)


狗子过生日那天,叶子真的如约而至。大伙儿兴致都特别高,所以我们就到胡同口拐角处的小饭馆儿里要了个包间儿。说是包间儿,其实不过是用一扇门和外厅隔开了而已,但仅这一扇门,就为我们创造了个小天地,是只属于我们的地方。所以我们便放纵地大吃大喝,连说带骂,我估摸着那天晚上我们的声音隔着三条街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三瓶儿燕京见底儿后,丸子说狗子,过了今儿晚上你就又长了一岁,也该懂事儿了,甭老惹爸妈生气。狗子喝得醉醺醺的,含糊不清地说谁说我不懂事儿了,谁又老惹爸妈生气了,甭忘了每次挨打也有你的份儿。丸子说废话,那是被你们牵连的。狗子说你才废话,谁让你乐意。臭小子!丸子一把搂住狗子脖子,把他往怀里摁。狗子就一边儿挣蹦着一边儿不知道呜噜呜噜地说着啥。


叶子背靠在椅子背儿上,脸上带着三分醉意地看着他们笑,一句话也不说。


我说你俩成了嘿,把我俩撂(liao3)这儿算怎么回事儿,都半大不小的人了闹什么闹,不成体统。
丸子说就你成体统,就你成体统。狗子一把掀开丸子的手说体统算个屁呀,你丫凭啥教训我。说着就朝我扑过来,从后面用胳膊勒(lei1)住我脖子。丸子一看有便宜可占可马上扑过来,压在我身上把我往地上摁。弄得我都喘不过气儿来。我不得已只好用一只手支撑着歪斜的身体,一边儿嚷嚷着说二打一不公平,一边儿回头向叶子求援。丸子说你甭指望了,叶子不会帮你的。狗子说没错,平时就看我俩掐了,今儿也整整你。说完还跟叶子说叶子你也快来帮忙。我一听这连忙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儿希望能博取同情,可抬头一看,人正冲着我坏笑呢。完了!我心中暗道。果不其然,叶子说了声好咧(lei4),也压在了丸子身上。于是我不得不同时承受三个人的重量,再也支撑不住重心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闹了一会儿,我们都累了,就并排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发呆。
半天,狗子忽然唉的长叹了一声儿,说要能一直这样儿多好哇。丸子说你还想天天儿过生日呀,也忒贪了点儿。狗子说什么呀,我是说我们要能一直这样在一起多好哇。丸子说你这不是废话么,说完就掐狗子的脸。狗子说我说句话也错了。俩人儿又扭打起来。
我看着叶子,虽然听完这话他什么也没说,可我看的出来他不是那么开心,他还是心里有事儿。


这么好的日子不如我唱首歌儿吧,算是当作给狗子的生日礼物。
忽然叶子这么说。


好哇好哇!狗子一听马上就不闹了,乖乖坐好准备听歌儿。丸子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着叶子。
只见叶子把放在门口儿的吉他拿了过来。那是把古典吉他,颜色是从中间开始渲染的蓝色。在灯光照耀下还闪着美丽的光泽。
真是把好吉他。我说。
嗯。他点点头,说它可跟了他一路了,虽然有些老,但自己就是舍不得换。还说要是没了它自己也没今天。说完这些他就开始轻轻拨动琴弦。


虽然只是轻轻拨动,但吉他却发出清脆的声音,那是我们从未听过的声音,也不知该用什么词儿去形容,只感觉就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般,除了美丽还是美丽。
叶子唱的是周华健的《朋友》。柔和的旋律在耳边荡开,伴着叶子的声音,直达心里。那时的感觉真是震撼,又有说不出来的感动,以至于他一曲完了我们还沉浸在回忆中。
真好。丸子说着鼓起掌来。这才把我和狗子唤醒。狗子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儿,只是激动地不停鼓掌说好好。我笑着说摸着狗子的头说叶子你看,你的又一位忠实歌迷诞生了,以后开了演唱会可别忘了给我们门票呀。
叶子也笑着说成,没问题。


今儿可真高兴!咱们再来喝几杯!丸子说着站起身来,给我们每个人的杯子都倒满了酒。狗子也蹭地从地上蹿起来说就喝它个不醉不归!丸子又说就你,没两三下就红脸了,还不醉不归呢。狗子一听咕咚一声一口气干掉一杯说瞧不起我,我还就喝给你看!丸子重新给狗子倒满酒说你要是醉了可没人背你回去。然后又对我说三儿,叶子,你们也来,一起灌他!我跳起来拍拍屁股说没问题,跟着也把叶子来了起来。
于是我们四个又重新回到桌边,痛饮起来。


记得那时候我们还划了拳,输的人要答应赢得人做事儿。其中有一局叶子和丸子输了,我们在商量着如何惩罚时,狗子忽然说出一句你敢不敢和叶子接吻,说完就开始大笑。丸子也笑着说你以为我不敢呀。或许当时大家都喝醉了,或许一切都仅是一个玩笑。最后他们到底有没有接吻,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当第二天中午我醒来的时候,叶子已经离开了。


有时候想想,也许后来的一切,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此后北京的电讯事业开始迅速发展,各家各户都装上了电话,包括我家和肖家。于是我们就彼此交换电话号码,还留下了叶子的call机号。虽然这样联络起来方便些,但一是怕影响人家工作,二是两家大人在用电话上都管得严,通话不许超过三分钟。所以我们只是或长或短地呼他一下,问候一声而已。而叶子,也越来越少和我们主动联系。


这样到了五月的某一天,我中午出门儿时意外发现狗子坐在我们以前经常坐着的马路崖子上,呆呆地看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看他那副神情我担心他出事儿,毕竟那时候快高考了,肖家大人逼得急了点儿,他也难免有心理负担。于是我走过去,挨着他坐下说干嘛一人儿坐这儿,丸子呢?他说他上班儿去了。然后我又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他不在家你觉得寂寞啦?且,谁会为他寂寞呀。他回答到,眼睛依旧盯着马路对岸。我说你怎么了,看什么呢?他用手一指,说你看,看那片阳光。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的确有一片阳光,顺着槐树的枝条和叶逢儿洋洋洒洒地落到地面上,在被四周逐渐盖起的楼房遮挡的阴影儿中,显得很抢眼。


你觉得它像什么?他盯着它问。
什么像什么,不就是阳光么。我说。
他摇摇头说不对,然后又低下了头。沉默半晌后他忽然又抬起来看着我,说,三儿,你说喜欢上一个人是怎样的?我笑着将手搭上他的头说怎么着,有女朋友啦?不是,没有。没有?那是看上谁啦?我又问。你甭管,诶(ei0),你快回答我呀!这个嘛……我双手往后撑着地,抬头望着头上的天空说应该是觉得在一起很快乐,很舒服,甚至很幸福才对。很快乐…很舒服…很幸福……狗子默默重复着我的话,然后他又说那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如果那样的话。奇怪?哪里奇怪了?嗯….就是,就是…….结果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来。忽然,狗子站起身来指着那片阳光说,三儿我们说好了,那片阳光是我的,你别跟我抢!


那时狗子的眼神儿,是我从未见到过的认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我还是答应了他。


然后是过了没多久的一天晚上,丸子忽然跑来找我。这家伙平时没事儿肯定不会来,所以我就问他是不是找我有事儿?他没吭声。我又说找我借钱可没有。他说不是借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那你倒是说呀!我冲他嚷嚷到。
我不习惯他磨蹭的样子,丸子给我的感觉向来就是想清楚了就干,不带一点儿犹豫的。谁知道他这会儿怎么了。


你说那天晚上……我有没有……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抬眼望着我。
半天才张口,可一张口就是让我摸不着头脑的事儿。
你说哪儿天晚上?有什么呀?
就是狗子过生日咱们一起吃饭那天,我有没有……说到这里,他又不说了。
一看他那架势我就知道他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于是只得叹了口气说丸子,那天你也知道,咱们都喝醉了,就算有什么我也不记得了。丸子听了这话就用一种很奇特的眼神看我,说不出来是不相信还是怎么着,反正让我不舒服。临走前,他忽然又回过头来问我说三儿,你认为叶子是什么?
是什么?当然是人。被他这么一问,我更莫名其妙了。
是哪儿种人?他紧追不放。
是哥们儿………还有朋友,怎么了?
听了这话,他却仿佛松了口气似的,冲我笑了一下就走了,可我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事儿呀?


打那之后丸子和狗子就都变得怪怪的,可又什么都不跟我说。我想大约没什么吧,反正他们兄弟俩都是怪人,也就没怎么在意。
现在想起来,我那时候应该在意的,不然事情也不会变成那样儿。



胡同里的故事 (六)


北京的雨季总是来得特别早,六月上旬便已下的天昏地暗的了。但北京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眼儿的功夫就能由乌云满天变成晴空一片。


忽然接到叶子打来的电话,也是在一个刚下过雨的晚上。
叶子的声音听起来既沙哑又憔悴,他只说了句我在银桥底下等你就挂了电话。急得我连饭都没吃就跑了出去,生怕他出事儿。
等我到了那儿一看,我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叶子的衣服给扯破了,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嘴角儿还流着血。他头发衣服都湿了,分明刚刚下雨时他还在外边儿,没有躲雨。我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说叶子怎么啦,跟人打架啦?叶子看着我,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很难过,却还极力忍着。
叶子你甭怕,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打他去,我打不过还有狗子丸子呢。我很想这么说,可我话还没出口叶子已经扑到我怀里,抖个不停了。我也就只好那么抱着他颤抖的双肩让他哭,因为我想,或许他哭够了就会告诉我为什么。


乐队解散了。他哽咽着说。
嗯。这是我已经猜到的了。
他们怪我,说我只想着单飞,可我没有。能感觉到他的泪在顺着脸颊往下滑。
甭跟那种人一般见识,就当他们全都是猪!我安慰他到。
他们误会我,我不怪他们……叶子颤抖的更加厉害。可他们砸了我的琴,我不能原谅他们!说到这里时,他已经是用喊的了,手紧攥着我胳膊,我能确切感觉到他的悲伤,他的愤怒。
所以我打了他们………他一个人打?难怪会伤成这样儿。
三儿…….他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我再也回不去了……我该怎么办……..
我的心在不住地抽痛,真恨自己没用那时不在叶子身边帮不了他,现在他委屈成这样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只能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字眼儿,紧紧拥抱着发抖的叶子。


那一晚,我们在银桥下,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相拥着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当我一脚踏进门坎儿时,立马儿发觉不对劲儿。本该去上学的狗子站在院中央,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丸子也没像往常那样去上班儿,而是靠在门旁边儿抽着烟(丸子何时学会抽烟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他心里有事儿时总会叼上一根儿)。大人们似乎都不在,整个儿小院儿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显得格外宁静。
你们怎么了?我问到。不料狗子一看到我就冲过来给了我一拳,打得我晕头转向,然后他还揪起我的衣领子冲我嚷嚷说你昨晚去哪儿了!干嘛一夜不回来!你说!你是不是和叶子在一起!
莫名其妙的挨了一拳,又被这样劈头盖脸的大声责骂,加上昨晚的事儿弄得我心情很不好,我也火儿大了,一把将狗子狠狠推开说我是跟叶子在一起可又怎么啦!凭什么我干什么都要告诉你呀!
狗子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变得刷(shua4)白。我说过吧…….我有说过吧!他声音颤抖的就像风中的叶子。我有说过不要跟我抢的吧!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到这里,他又抬起手来打我,一边打还一边说他是我的不许你抢!不许你抢!我再也忍不下去了,不顾狗子的拳头一把将他摁倒在地上,大吼到他不是你的!叶子他不是你的!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事实上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亦或许是被我的话吓到了,总之,狗子没有再打我,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停地流着泪,不停地哭着。


好不容易将狗子安顿好,我再也无力支持自己,坐倒在门口的台阶儿上。
过了一会儿,丸子从房里出来了。继续靠在墙边儿抽烟。
我们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什么话也没说。


你伤着狗子了。半晌,他这么说。不是因为你打他,是因为你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回头看着丸子,丸子也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既然他不知道,你又知道什么呢?
猛然间,我的胸口好像被人用锤子重重地砸了一下,又好像被人用无数的小针狠狠地刺了一下。我想要张嘴说什么,可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
算了,我什么也不想听。丸子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然后就要转身进屋。


不是的!叶子和他朋友打了架,他的琴被砸坏了!
在他转身的前一刻,我站起来用力嘶喊着,仿佛想把身体里的所有力气都喊出来。


丸子听了什么都没说,进了屋。


于是院子里只剩下我一个虚脱般地坐在地上。


在夏天炎热而憋闷的风轻轻扫过院里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时,我头一次发觉小院儿的空荡,我也头一次感到,或许像以前那般快乐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胡同里的故事 (七)


此后的日子,狗子依旧去上课,丸子依旧去上班儿,大家见了面儿也会点儿个头,虽然不再像以前那般有说有笑,但也不会行同陌路装作不认得,毕竟打小儿一起长大的,我很乐观地想大家还是珍惜这份感情的。
然而就在我以为这件事已经没淡忘了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丸子和狗子的争吵。


打什么工!你不考试啦!从语气听上去,丸子不是一般的动怒。
反正我也考不上还不如干脆出去打工挣钱呢!狗子也异常激动。没了我在眼前晃,不也省得妨碍你俩好么!
你说什么呢!
你说我说什么!甭以为你藏的挺好我就不知道!你打工的那些钱都干嘛去了!还有你总是借打工的机会出去见他不是吗!
你!我那是…..丸子气的脸铁青,说不出话来。
被我说中了没得说了是吧!告儿你,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说完这句话,狗子扭头就跑了,临走时还不忘瞪我一眼。


你们这是……我欲言又止。
丸子看了看我,长叹口气说了句妈的,就进屋了。


然后等到了那天晚上,整座小院儿都响彻着肖爸怒不可抑的吼叫声。
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
兴许是骂的不够过瘾,兴许是狗子对抗到底的精神真的逼急了他,到最后肖爸竟然抄起摆在门口的捅煤窝子用的木棒子要打狗子!那木棒子少说也有三根手指那么粗,这一棒子打下去不出个好歹儿?院儿里的人一看这架势不妙了,赶忙上前又拉又劝的。肖妈更是急得一边儿骂狗子胡闹,一边儿给肖爸护(hu2)撸(lu0)胸口帮他顺气儿。我看到狗子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丸子不在屋里,不知道去哪儿了。


你,你们自己问问他,问问他打工干嘛!肖爸气喘吁吁地说。
甭问了,我说得很清楚,我要买吉他!狗子抬起头两只眼睛瞪着他说到,一脸的倔强样儿。
你把我卖了得了!肖爸气的忍无可忍了,大声吼到。
不够。
这两个字吐的如此轻松,如此肯定,以至于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说这句话时,狗子脸上镇定自若的表情,以及听到这句话时,肖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孔。
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的。
而直到那时我才发现,丸子也好,狗子也好,他们对叶子的执著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
可叶子知道这些吗?


我时常想,自己对于叶子而言究竟算什么,丸子和狗子对他而言又算什么?如果仅是一起吃喝玩儿乐的哥们儿,做到这种地步未免太过了点儿,可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
想起我们四个一起仰望的天空,想起一年四季始终照耀着马路对面的那片阳光…….何时变了呢?亦或者它从来不是属于我们的阳光,亦或者……我们本就不在同一片天空下。



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见到过叶子,叶子也再也没和我们联络过,可能只是我。
狗子高考完了就急着要打工,丸子也依旧早出晚归,不知是为了工作还是别的什么。而我,慢慢的,开始习惯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望着院儿门抽烟(从那之后,我也学会了抽烟)。是不是想他了我不知道,只觉得如果就这么望着的话,说不定哪儿天叶子就会带着那种我熟悉的笑出现在那里。然后我就笑着对他说,你来啦。然后狗子丸子也会从屋里出来,狗子是用跑的,丸子是慢慢走过来的。然后我们又在一起像以前那样打打闹闹。


然后。


然后是九月初的某一天。


叶子真的出现了。脸上带着我期待的那种笑容,如同秋天那金黄色的阳光般,明媚,自然。
于是我说,你来啦。却没有想象中的自然,笑容也有些勉强。
叶子却依旧笑了笑,走了进来。他看了看,又看了看小院儿四周,说好安静呀,大家都出去啦。我说嗯。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到我脸上,感觉像一片阳光洒了过来。他说,三儿,我这次来是来告别的,我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


说话的时候,他很平静,就像在诉说一件与自己,与我们都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


而我没说话,准确地说是我说不出来,那时的我被各种情感充斥的,早已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帮我跟他们说一声儿,你们自己多保重。
说完,他笑了笑,转身要走。


叶子!对你而言,我们到底算什么!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他背对着我,没有回答。半天,才转过身来望着我,脸上带有一种温柔的令我不敢直视的表情。
韩伟。他望着我,那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你真是很好的人呀………
什么….!我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从他望着我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丝痛苦,一丝无奈,那也是我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那种表情。
帮我跟丸子说,对不起………


叶子!丸子的声音从院儿门口传来,我望过去,看到他的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表情,似是震惊,似是欢喜,更似是悲伤。或许他现在的心情,跟我一样复杂。


叶子什么也没说,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跟着。
叶子!
丸子追了出去,留下掉了一地的书本食物。


我依旧呆呆地站在那里,回想着发生的一切,回想着见到叶子时的情景。


然而那却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叶子。


第二天傍晚左右,院儿里来了二三个警察问我们认不认得一个叫奈叶的年轻人。我们说认得,然后,从他们平静到几乎毫无感情的话语中得知,叶子死了。说是当晚他去的那间酒吧发生斗殴事件,在争执中他被人扎了一刀,在送医院的路上,就死了。
他们来只是来调查一下叶子是否曾与人结仇,所以被人报复。
而结果是,只是纯粹的酒后打架事件,叶子是无辜的。


听完他们的陈述,我们仨谁也没说话。或许是事情来的太快了以至于不知道说什么,或许是我们认为那不过是个玩笑,说过便罢,叶子明天就会再回来这里,跟我们说这一切不过是个恶作剧。
那天晚上,我数度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我梦到那天我和叶子坐在操场上抬头看着天,然后叶子说天很蓝,然后他又说他希望能飞上蓝天。我急了说你别走,你不能走。还用手紧紧抓着叶子的手。可一阵风来了,我眯了眼,松开了手。等我再睁眼时,叶子已经不在了。
此后好几个晚上,我都不敢再睡觉。


狗子高考落榜了,这早已是意料中的事。他没打算复读,也没像之前那样到处去打工。仅是在天气极好,可以看到蔚蓝一片的天空和炫目明亮的阳光时,坐在马路崖子上,怔怔地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仿佛在那里不断地搜寻着什么,又仿佛在那里守候着什么。


我不知道那天没能见叶子最后一面对他而言到底算是痛苦,或是幸福,因为没亲耳听到他的告别,没亲眼见到笑容消失在眼前,似乎就还可以认为哪一天会再相见,见到熟悉的人和久违的笑容。
我只知道,狗子心里所期盼,所等待的那片阳光,会静静落(lao4)在那里,落(lao4)在他心上,一辈子不变。


丸子终究用打工挣来的钱买了把吉他,古典吉他,从中间渲染的蓝色,会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美丽的光泽,和叶子的那把一样。
虽然他不会弹,可每天都会小心地用羊皮布擦上一边。有时候,还会抱着它坐在院子里,不知道是在看琴还是在想事情,总之很出神的样子。偶尔嘴角边还会泛起微微的笑意。


有时候我想,我们三个人当中,最在乎叶子的可能是丸子,他追着叶子出去的时候一定有拼命地挽留他,否则他回来后,我不会看到哭的发红的双眼,也不会在深夜还看到他一个人默默抽烟的身影。
那叶子呢?叶子最在乎的是谁?会是丸子吗?
可如果他在乎他,还会在他苦苦挽留下离开吗?亦或者丸子本没有留他,只是将他平安地送离这里,然后一个人承受莫大的痛苦?
而如果那天丸子留下了他,是不是就不会有警察来到我们院儿,我们是不是也就不会知道叶子不在了的事呢?


叶子走了,但给狗子留了片阳光,给丸子留了份回忆,而我,除了那片破碎的不能再破碎的天空之外,什么也没得到。



胡同里的故事 (八)


事事无常。


随着北京改革开放的迅速发展,我越来越能体会这个词儿的意思。


最初是胡同儿两旁的建筑物,在毫无感觉的情况下拔地而起,然后是道路的扩建和整修,然后是居委会老大妈的通知,说是这一片儿要扩建,搞什么商业街,要征收土地。说穿了就是让我们搬家。然后是派出所的人来,税务局的人来,房地产商来,然后是第一批平房的拆除,第一批居民的搬迁。


然后肖家搬走了。


然后我家也搬走了。


然后听说狗子自费去外地读大学了,丸子也半工半读的既要继续自己的学业,又要维持这个家的生计。


然后我再也没见到过他们。甚至连消息也没有了。


然后我也找了份工作,安心地挣钱糊口。


然后,交女朋友,成家,立业。


然后,到了现在。


虽然有时候还会回到钱粮胡同去看看,但那里也仅留了个名号,四周的景色早就变了。两旁竖立着高楼大厦,终日遮挡着阳光,马路也扩建了,柏油的,很平整,过去修路时得坑坑洼洼全都不见了。马路两旁的老槐树也都砍了,再也没有阳光顺着叶缝儿洋洋洒洒的落下来了。住在胡同里的人也都变了,再看不到熟悉的老大妈老大爷们在雪刚晴的日子里,弯着腰,拿着笤帚扫雪的身影了,也再听不到他们说孩子,慢点儿走,当心摔着(zhao0)的温墩话语了。


二十五中的操场也改了,变得比原来大多了。橡胶粒儿的地面,还画上了红色的跑道。周围的篮球架似是新上的漆,乍眼的蓝。踢球的地方倒是有保留下来,但铺上草皮了,一眼望过去翠绿翠绿的,周围的铁丝网却还在,将那里和外面的世界分割开。不少男孩子跟里面玩儿的开心,又是跑又是叫的。但却再也看不到当初那四个在夕阳下追逐打闹的大男孩儿的身影了。
一时间,觉得有些寂寞。


在工作不忙时,我会想起以前在胡同生活的那些日子。想起狗子的笑,想起丸子的酷,想起他们拌嘴时的样子。想起…….很多。
然后每到树叶开始飘落的季节,便会想起胡同里那片蔚蓝的天空,想起秋天明媚灿烂的阳光,想起,带着那份阳光,微笑着落到我们面前的叶子。


而有时候望着那窗前飘落的树叶,便会觉得,或许叶子的一生也就如此。在春天翠绿,受尽阳光,然后在秋季凋零,重归于尘土。



The End


By 风语蝶舞
于公元2003年 11月 10日


ps:连载完结,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鞠躬~~~~~

杀奈奈杀的攻守关系素符合唯物主义辩证法的。两者素个性与共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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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楼 发表于: 2003-11-05
现代版啊,
我只去过北京一次,
连胡同都没去过,
真可惜!
小叶很不像奈落的性格。

目前考虑回归POPGO……谁知道什么时候又潜了……还有谁记得我啊~

D.Gray-man狂热爱好中~ALL 拉比控&ALL李娜利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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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楼 发表于: 2003-11-05
蛾子啊~~~~~~本来偶该素顶楼的……可偶的不争气的破机子…………|||||||||
这个…………咳咳…………要细看啊………………毕竟这么纯粹的胡同文化偶不了解的说~~~~~
PS:感觉描写最好的素弥勒………………还有……看见叶子反应不到某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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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楼 发表于: 2003-11-05
引用
最初由 最猛胜 发布
蛾子啊~~~~~~本来偶该素顶楼的……可偶的不争气的破机子…………|||||||||
这个…………咳咳…………要细看啊………………毕竟这么纯粹的胡同文化偶不了解的说~~~~~
PS:感觉描写最好的素弥勒………………还有……看见叶子反应不到某奈|||||||


哎呀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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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03-11-05
说实话,我也就是把某奈北京话了,你们觉着不想那忒正常了,因为我就是按自己口味儿写的,没想谁都能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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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3-11-06
在火光中,我看到叶子牵着丸子的手,像孩子一样兴奋得笑着.

昏~~~~
这里是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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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3-11-06
汗呀,汗呀。蝶的文采就是好呀,相比起來,慚愧!以後多多提拔哦!
從來沒有到過北京,也不知道四合院是個什麽樣子。去過了幾個國家,連自己祖國也沒有好好看過,真是汗顔。
另外:你們說話都是“丫”“丫”的麽?非常搞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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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3-11-06
哦呵呵呵,那是北京的粗话,骂人用的,作用跟你tmd一样。^^

杀奈奈杀的攻守关系素符合唯物主义辩证法的。两者素个性与共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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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3-11-06
写的真好。让我切实感到了胡同里的那种气氛……拿胡同文化写同人……很新颖呢……

上周一听中文系孔庆东的《鲁迅研究》,他竟然解释了“丫”的出处:
《左传》!!
原文是“其母婢也。”就是说“他是丫头养的”,逐渐演变成“丫XX”……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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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3-11-06
哎呀哎呀不是真的吧!
嗬嗬,不过想想要真说起来tmd这词儿还是鲁迅先生发明的呢,不过那时候叫入娘的。^^

中国文化果然博~~~~~~~~~大精深呀。(感叹ing)

杀奈奈杀的攻守关系素符合唯物主义辩证法的。两者素个性与共性的关系。

奈杀总是杀奈的奈杀,这世上没有不是杀奈的奈杀。而两者从杀奈到奈杀再到杀奈的矛盾循环,则素推动BL事业蓬勃发展的根本动力.
S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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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3-11-07
從來沒有到過北京,不知道四合院是個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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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3-11-07
引用
最初由 唯叹落花间赏蝶 发布
哦呵呵呵,那是北京的粗话,骂人用的,作用跟你tmd一样。^^

原來如此,呵呵呵,大陸的方言就是很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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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3-11-07
素呀素呀。*^^*

吐血,添加四。T T 好像这回又写多了。

杀奈奈杀的攻守关系素符合唯物主义辩证法的。两者素个性与共性的关系。

奈杀总是杀奈的奈杀,这世上没有不是杀奈的奈杀。而两者从杀奈到奈杀再到杀奈的矛盾循环,则素推动BL事业蓬勃发展的根本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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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3-11-07
这个~~可以算做很经典的EG文了吧~视角新颖不说~
内容也蛮有看头~~~
希望以后能够不断看到楼主的文呢~


人世又名现世 人那脆弱的身体 总有枯朽的一天
凄凉宛如彼岸花 随着愤怒 悲伤 泪水而逝去
午夜零时的帷幕后的人
为你雪除你无法雪除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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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3-11-07
谢谢是谢谢,可我有EG米 *眼神迷惘* 我明明觉得自己很认真呀

杀奈奈杀的攻守关系素符合唯物主义辩证法的。两者素个性与共性的关系。

奈杀总是杀奈的奈杀,这世上没有不是杀奈的奈杀。而两者从杀奈到奈杀再到杀奈的矛盾循环,则素推动BL事业蓬勃发展的根本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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