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r away ——遥
夜对于人类来说是什么？小夜的瞳孔泛着血色，一如阳光下眩目的红宝石，飞扬的血花在沉寂的夜里喷向墙面，骨肉断裂的声音回荡在深巷里，头顶上是没有月亮的狭窄星幕。
不期然的，她觉得眼前的光亮一点一点消失，瞳孔的颜色也逐渐褪去恢复成黑色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已经覆盖住她美丽的眼睛。她即使是倒下去依然没有慌乱，有个很有力的臂弯接住了她，所以她躺下来的时候，嘴角儿隐隐有着安心的笑意。
有个声音在心底响起。
哈吉——你来了。
哈吉轻柔地将浴血的小夜抱起，沉静如夜的眸子看不出有什么波动，似乎太过于习惯这样的血腥，或者说习惯了她在血中掌握生与死。他收紧手臂，让小夜的头靠在他宽阔的肩上，然后慢慢走着。他并不担心小夜的身体状况，他知道她不会受伤，她只是累了。
累了而已。
哈吉的神色忽然有些类似沉淀过一样的忧伤，那是种难以描述的沧桑般的忧伤，好像他带在身边的那把大提琴竖立在墙角的样子，月光撒在旁边，只有余光照亮。
是的，他只是月光下的一把躲藏在暗处的大提琴，而她是他的月光，能靠近就可以。
乔治他们都跑过来，还有那个负责研究的女医生，他们关切的神色是那么明显。在旁人看来，好像抱着小夜的哈吉跟这个世界都无关一样，是的，如果要他说，他恐怕会说确实无关，他只与她有关，所以在小夜被她的兄弟接过去放在车内躺好的时候，哈吉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了短暂的留恋，她好像还在他怀中似的，睡得一如孩子。
好像很遥远，他们之间。
哈吉看看深沉的夜色，忽然就想起了童年的时光，庄园里到处都留下过他们结伴走过的身影。
她还是那样，活泼，爱笑，清脆动听的声音总是在他身边响起。
哈吉，快过来，你看这朵花。
哈吉，你又长高了。
哈吉，你的大提琴进步了哦。
车子滑动，要离开，哈吉身影一闪，人已经到屋顶上，他看着车子远去，然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上一次她醒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跟着她，因为她还当他是坏人呢。
残余的翼手从破残的箱子中翻出，像是饥饿的野生动物一样跳起，动作疯狂，它们要撕裂整个车子。车子在蛇行后猛得停下，乔治和凯拿着枪冲出车子，然后车子倒退着寻找出去的空隙。
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出令人恐惧的声响，像是被剜割刑罚折磨的魔鬼发出的惨叫一样，具有扯动人类敏感神经让人焦躁的奇异力量。
哈吉落在车旁，她已经睁开眼睛，拔出刀，挣扎着要起来。因为她的坚持，所以他扶着她虚弱的身体。
“带我去。”
“你需要我的血。”
其实她可以喝任何人的血解决问题，他却固执地喜欢这个说法。
小夜站都站不稳，但是知道他说得是实情，她已经明确地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是什么。
哈吉没有她的那种犹豫，即使她的犹豫短暂如流星，他迅速割破早已不是人类的手掌，红色的血在他的手心汇聚。
小夜的眸子本能地闪过一丝渴望，她没有勇气抬头，可是偷偷地喝更让人觉得难堪。她的手抖着，几乎拿不起沉重的刀。
翼手呼啸一样吼叫着，人类对付它们确实很吃力，凯狼狈的身影让她觉得有些凄惨，不是凯凄惨，而是她觉得看着这一切的自己凄惨，一切都很凄惨。
小夜抬头，看着神色再平静不过的哈吉，内心先是有些愤怒，对这些事实的愤怒。但是愤怒过后呢？她的眸子有些湿润，有些苍白的唇凑近血，饮着。本能唤醒，血红的眸子不复平常的干净，眸光里隐隐出现非人类种族的残酷凶狠，尖利的牙齿咬上他的手。
觉醒。
但她还是她，那颗心不会变。
谢谢。
她的唇动着，声音很低很低，她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手忽而变得有力，握住刀的同时，人已经闪出三米，劈裂骨肉的声音，以及血液喷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胃口超大的她，靠血液维的她，残酷杀戮的她，会哭会笑的她，在血的世界里模糊到一起。这种模糊而又悸动的感觉牵动了往昔的记忆。醒来，杀戮，沉睡，再醒来，再杀戮，再沉睡。
她忽然发觉了心里存在的自己都不知道的沧桑居然像海一样深邃。漫长的岁月里，以一双安静的眼睛看着这个不断变迁的如海浪一样翻涌不停的喧闹世界。一次一次的，在醒来后看着它不复当初的模样。只有他，从来没有改变，他穿越了太漫长的时间随着她的脚步。
身后的风声惊动她警觉的神经，不过她没有慌，哈吉的匕首已经刺向怪物的眼睛。怪物嚎叫着倒退两步，小夜甩去刀上的血，转过身，血红的眸子里写着审判二字。
拇指按上刀锋，她的鲜血再次涌出流入刀身的缝隙里。
她的使命——以自己的血清洗那些不祥的生物。
哈吉站在她的背后，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根本不用回头看。她笑了，然后跳起砍上去。
生物的身体僵硬成石头。
战斗终于结束。
小夜收起刀，血红的眸子忽然添上一抹羞涩的温柔，看着哈吉。
“我又想起好多以前的事，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她说的同时眼睛的颜色恢复成黑色，头微微低一些，看着他下巴和领口的位置，“一直都在。”
哈吉很少有平板表情外的其他表情，不过这次他露出了其他人都没看过的表情，他的唇微微张开，已经足够说明他有多么惊讶了。
那一刻，少女的活泼温柔的眼睛里，巴黎没有月亮的夜色都妩媚如情诗。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