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无限的未知》人物解析（一）——相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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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f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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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更多操作楼主发表于: 2006-02-13

前言

最近重看了《无限的未知》。这是部经典名片，其精彩度绝对是日式动画中屈指可数的水准。然后我发现自己又得出了一些新的东西——譬如服部克久是个烂人，星界之纹章里的音乐原封不动地拿到无限里来了；法娜实际上就是个邪教教主；相叶昂治和碇真嗣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我还真差点认不出这人设是平井久司了）……等等。不过让我感动和震撼的倒还是没变。事实上，看过这部动画后很难忘记里面的剧情，纵使细节记不清了，关键帧依然在脑海中一片片回放。这不能说是件愉快的事情，因为它的剧情绝对不是让人心情高兴的——而且你想忘都忘不了。

显然，《无限的未知》最精彩的地方就在于里面角色的人性——我很不想用这个词，因为已经被用滥了。但这部动画主题就是人性——或许说在日式动画中找出一部最具代表性的表现人性的动画，那就非《无限的未知》莫属了——因此我不能不郑重地把这个词提出来，且大大地强调一番。而且，我认为它是一部难得的不极端的片子，里面的人物性格都恰如其分——法娜除外。这在日式动画中是颇为难得的，因为动画本来就喜欢夸张。

所以就在这里重点谈谈人性了……呃，还是说“人物性格”比较好吧。人性这词儿真烂！

相叶兄弟

曾经很不明白相叶佑希的行动，甚至还因此憎恶过他。不过今次慢慢地明白了。而对于相叶昂治，也开始有了更深、更确切的体会。他是个相当复杂的人，动画能够将如此复杂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而且毫不脱轨，是该拍案叫绝的。

矛盾的起源

首先我们得追溯一下一切的起源。那就是，相叶佑希为什么会憎恨自己的老哥。可以肯定兄弟俩的决裂是从佑希开始的，而昂治则一直处于不明白什么状况的情形。而一开始两人的关系是很好的。家庭破裂后的哥哥主动承担起责任照顾弟弟，两人加上葵过着亲密无间的生活。且能够想象：幼小时候的佑希有些崇拜哥哥，正如男孩子都会崇拜老爸一样，佑希对代替了父亲的昂治也有着类似感情。

然而随着年龄增长，佑希慢慢地懂人事了。（昂治比佑希早熟，这是肯定的。除了长男的身份外，剧情中昂治明显比佑希成熟。）这时候就渐渐发生了一种很糟糕的状况：弟弟佑希天资杰出，运动学业都很出色；而身为哥哥的昂治却能力平平，在学校里面是大众的一员、普通人当中的一个。对于目睹、逐渐发觉这种情况的佑希来说，无疑是偶像破灭的开始。而加剧偶像破灭进程的则是昂治委屈求全的性格：他总是先考虑别人后考虑自己，甚至不惜委屈自己来成全别人。这对有些人来说可能是个优点，但显然佑希不是这么看的。他开始觉得，自己的哥哥，懦！弱！无！能！

不满应该是逐渐堆积的，而爆发的一刻则是昂治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在和佑希会面的那个画面。对于昂治来说顺理成章的应对却是个糟糕透顶的决择：他是自己的弟弟，两人又明显有好感，当然应该是我退出。于是他强作笑脸打圆场后告退。对于佑希来说，这实在是糟透了，除了哥哥那逊脚的表现以外，他觉得老哥隐隐地在责怪他，怪他横插一脚。这一点很有趣，为什么佑希会觉得昂治“老把我当做抢他东西的人”呢？不妨来无责任推测一下吧：

佑希的心结

首先，当佑希开始发觉老哥并不是自己心目中那么高大的时候，他的态度自然会因应而有些变化了。但这种变化不明显，昂治没有发觉，还是以“代替父亲照顾弟弟的哥哥”自居——这是相叶昂治的又一个性格缺陷：喜欢自作多情，爱揽事。这在动画中表现得非常突出。他一次又一次不管自己的能力局限冲入紧张局势打圆场，甚至不看场合地点。他总喜欢口称“大家、大家”如何如何，却很少说“我想”如何如何。在佑希眼中，这实在是太过自以为是了。“你凭什么教训我？”估计他不止一次地冒出过这种想法。而昂治为弟弟考虑而退让的态度也让他觉得“这家伙居然这么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他高傲自负，所以不能忍受昂治以哥哥自居并且因为哥哥的身份对自己退让——一开始是退让，当佑希态度开始变坏之后估计就是忍让了。而这尤其是佑希所不能忍受的。因为如果昂治忍让的话，会让佑希觉得好像是自己做了坏事一样。“我又没有要你让我，你为什么要忍让？你凭什么忍让？”这是潜伏在佑希心中的风暴。“把我当做要人照顾的小孩么？”

佑希的这种心情是极其复杂的，包含着被欺骗感、企盼感、愤怒、无奈、焦躁、自卑，还有心底深处潜藏对哥哥的敬爱。他看到昂治对外委屈求全的一面，又看到他对自己也退让，愈发地憎恨这种软弱作风；而同时他又觉得哥哥这样做是在把自己当小孩看，自尊心受挫。如果昂治是一个成绩优秀、体育全能、在社会上出类拔萃的人，可能佑希会觉得昂治这种退让是“大人”风范而崇拜。但他目睹的却是在外委屈求全、平庸无能的老哥回来后对自己摆哥哥架子，装大人样，还显出一幅“不和你计较”的态度，这当然让他火冒三丈了。结果，这怒火终于因为那道导火索而爆发了。佑希对昂治的不满有一个中心，那就是“你为什么不敢说出你自己的心里话”。他看着隐忍的昂治就来气。而且追根究源，他内心中潜藏着对哥哥的自卑。他直觉地——虽然感情上不愿意承认——地察觉到哥哥比自己成熟。他出现这种心情追根究底是因为他的不成熟：他过早地看到了老哥的现实一面，他的幼稚却使得自己无法理解昂治。另外，必须要指出的是：相叶佑希的心胸过于狭窄。如果他能成熟一些，不计较那么多——尤其是多试图理解自己的哥哥一些的话，事情就大不一样了。

昂治的责任

但反过来，不能说相叶昂治是没有责任的。前面曾指出他的两个性格缺陷，第一个是委曲求全。这种作风往好了说是顾全大局，但对于昂治来说并没有这么伟大。法娜实际上就已经用言词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了：“你总是很温柔待人呢，因为希望别人也同样温柔对待你。”委曲求全只是他自保的方法罢了。当然他性格中也有滥好人的一面，但同样地，他用委屈自己的方式取得比较有利的高度，使自己站在大公无私的立场上发言，增加自己的力度。换言之，当他委屈了自己之后，他便认为：“我已经无私地做了我应该做的事了，我是正确的。”然后态度往往便带了些居高临下。这种居高临下让佑希深恶痛绝，让育己最终爆发，让自己狼狈不堪，可谓教训惨痛。育己曾经说昂治“总是一副正论的腔调”，这话再对不过。昂治错就错在他太喜欢讲究“正确性”了。他在葵想见小梢时极力劝阻，在育己愤怒失控的时候试图冷静，都是因为他认为“这样是正确的”。而他却没想到人并不是总听得进去正确话的，因为人是感情生物。直到最后他才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开始不用“大家”这个词，而是改说“我”了，总算悬崖勒马。

这样问题就来了：为什么相叶昂治会如此地委曲求全和坚持正论呢？

显然根源还是得从小时候找起，从相叶佑希身上找起。首先，他从小就代替父亲照顾佑希，这造成了他思考时总是首先考虑全体（兄弟俩）的习惯。此时显然不能说这种考虑是不对的。问题在于之后，也就是兄弟俩决裂，给相叶昂治造成重大打击之后。

昂治的心结

可以肯定昂治对佑希有着相当程度的自卑，这点是远甚佑希的。毕竟佑希样样都比自己好，而且他还是自己的弟弟。结果他失去了自信，变得自卑软弱。没有了自信心的他需要一种东西来支持他的行动——这就是他坚持正论的动机。没错，他之所以坚持正论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脆弱。大义在前，所谓“理直气壮”，自然要更有勇气些的。为了做到理直气壮，他宁愿牺牲自己，凡事总是考虑别人的心情，不敢凭意气用事，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也不敢吭声。他想当一个乖宝宝，讨人喜爱，不受排挤。因为他自己缺乏力量，所以想把自己融入集体之中，从而借得力量。然而这一点被佑希看了个透。佑希无法忍受自己的哥哥这么懦弱，所以他憎恨昂治的作为，看不惯昂治好管闲事。无能的人静静地呆在一边看就可以了。而对于昂治而言，被自己一直照顾的弟弟瞧不起同样是、也许更加是不能忍受的。所以他必须做下去，他必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他觉得只要自己被接受就能显示出自己的正确性，结果变本加厉。他这种念头后来发展到极端的地步：布鲁给他枪之后，他到仓库里拿食物时被嫉恨他的人殴打，他手伸到裤口袋里握住了枪却始终没拿出来，就是为了赌一口气，为了坚持自己的理念。然而用理性思考一下就知道：拿枪自卫显然不是错误的行为。但他却没想到，或者说根本就没想，他完全被“我要坚持自己的道路”这种感情控制住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佑希和他闹翻拒不接受他的关心后的失落感。我很怀疑昂治之所以会这么爱插手一些纷争事情，是想在这些人身上找回从佑希身上失去了的做哥哥的尊严，显示自己的存在。但很可惜的，他缺乏行动力，结果往往吃力不讨好，和行动力极强却又冷漠不关事的佑希恰恰相反。其实如果是在普通社会，昂治并不会这么狼狈。正如葵所说，他总是能一下子打入大家的群体里面。但很可惜的，利维亚斯是个极端情况，充满突发事件，每日在生死之间徘徊。这种状况下，佑希的强悍行动力和果敢作风充分表现出了其有价值的一面。结果在剧情后半段就发生了成熟且思考面面俱到的昂治处处受欺、而幼稚且冲动的佑希却顺风顺水的状况，和前半段昂治四处逢源、佑希挨打受骂的情况完全倒转。《无限的未知》对这一矛盾的处理实在是妙至巅毫，精彩绝伦。它用一开始利维亚斯尚平稳的局势表现了佑希的性格缺陷，而随着中后段局势急转直下，它又将平时不容易发现的、隐藏在昂治内心深处的性格缺陷给深挖了出来。最后他倒在地板上流泪说“我真是个没用家伙”，看着凄婉而让人不禁而起恻隐之心。

矛盾的兄弟俩

昂治性格上还有一个缺点，就是本能的趋利避害。他软弱了些，不够坚决。他虽然坚持正论，但当别人反对的时候却又退缩。例如他虽然怀疑是赫格发布的通讯，却不敢站出来指责。换而言之，他的坚持只是个半吊子。昂治性格中是有懦弱的一面的，这和他的好事者性格糅杂在一起，造成了他这样相当矛盾的复合体。事实上，坚持正论本身就是一种趋利避害的表现，在别人异议之前先把自己摆在大义的位置上，为自己取得先机，这难道不是自我保护的本能在作祟吗？与之相比佑希单纯得多。他本能地察觉出了昂治这种性格上的懦弱，但却不知道怎样才是正确的——他毕竟只是个小孩子，结果他决心要和昂治完全相反。昂治合群，他孤僻；昂治思考群体，他自我中心；昂治喜欢妥协，他好勇斗狠；昂治冷静，他冲动。他把老哥的一切都否定，凭此来显示自己的存在。然而他内心深处有在盼望着老哥的承认。这种过激的思想使得他整个人都走了偏路，造成他别扭任性、冲动易怒、不良冷漠的性格。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他虽然走向极端，但其实内心中对此并不是深信不疑的。他挥拳殴打自己的老哥的时候心中也会隐隐约约的觉得不安，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正因为这种不安，他才更加地急躁、冲动、易怒，就好像点着的火药桶一样随时会爆炸。而昂治恰恰相反，他是个极为固执的人，深信自己是正确的，错的不在自己这一边。因为这种深信，他面对佑希时总显得居高临下，而无形中给佑希造成“错的是你”的压力。佑希之所以会认为“自己老被当成抢他东西的人”，原因大抵如此。昂治并没有怪佑希抢他东西，但当他摆出一幅“我无辜”的面孔时，对方难道不会将之视为暗示“错的是你”吗？而佑希无疑是受到这个暗示了，他觉得老哥无形中责怪他了。这种念头造成了佑希的心理重压，结果就爆发出来。兄弟俩各自的性格悲剧，造成了他们的家庭悲剧。

比较佑希和昂治这两人是很有趣的。除了以上所说的相反性外，两人还有许多共性。

第一是自尊心过强。如果没有这一点的话，兄弟俩不会闹得这么势同水火。

第二是感性丰富。虽然昂治外表上成熟且思考周到，但他实际上是很敏感且容易受伤害的，和佑希一样。只不过他把自己的感情深藏起来了。

第三是都很别扭。佑希表现得很明白，而昂治只在熟悉自己、亲近的人面前才表现得如此。例如他面对葵时就比较耍性子——他为了保护自己在外人面前装成一幅怪宝宝的样子。事实上，昂治在剧情中的心理独白就展现出了他这种性格中别扭的一面了。

笔者总结

虽然我在文中数落了昂治的性格缺陷，甚至比佑希还重地批评了他，但就我个人而言，我是比较喜欢昂治而多过佑希的。为什么呢？因为相叶昂治比较成熟。相叶佑希这个人，充其量只是个正在长大的坏小子罢了。比起昂治的温和待人、善于考虑来他显得自私冷漠且幼稚冲动。当他听到自己被分到哥哥一组时，他马上就认为这是哥哥的安排而冲去揍昂治。纵然这种性格的造成昂治不无责任，但主要还是因为他自己太狭隘、太自我、太一厢情愿。他没有理解自己的哥哥因为才能不够而在社会环境中委曲求全的心境，直观地就认为他懦弱无能，而且不合理地责怪他；也没有考虑是自己的哥哥一直在照顾自己。总归一句话：他太自我中心了，总希望这世界按照他想象的发展。这想法到后来同样变本加厉，对哥哥的无能的憎恨发展到对整个利维亚斯的无能者的憎恨，结果成为了育己法西斯统治的帮凶。育己是情有可原，而他居然能冷漠地助育己夺去人命，实在是让人咋舌。

而昂治呢？虽然他持正论调和委曲求全，但这难道不能视为一种努力的证明吗？他才能平庸，十分普通，为了自保而委曲求全一些，这实在不能说是应该过分责备的事情。昂治一直在努力也需要努力争取别人的认同，这种努力本身是值得肯定的，只是他做得过分了些。而佑希凭着他本身的天赋，无需这种努力就能让别人认同。他对自己本身的这种优势不自觉，反倒要求哥哥和自己做到同样的事情，不能不说是一种无理取闹。佑希是反社会者，而昂治是融入社会者。两者谁更接近正确一些，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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