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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云霓之晓 月之烽 (十二国记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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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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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云霓之晓 月之烽》
类型:《十二国记》正传同人

作者:星界眷族
E-Mail:temp999.student@sina.com


------------------------------------------------------------------正文------------------------------------------------------------------

[一]

风只有微微的几许,带不走杨柳沉醉的睡意,明媚又稍有些褪色的天空却没有一点点白云当作点缀,孤独的支撑着浮华的幻想。
出现在天际的一些小黑点缓缓的移动,静心倾听,仿佛能听到大雁们此起彼伏的呼喊,是在向着谁诉说心事?或许,仅仅是嘲笑脚底这片愚蠢的大地而已。

回到行馆时天色已晚,担心的感觉又开始无端的扩散起来,在屋内随意的梳理了几下长发,去厨房端来托盒,径直走到了一间拥有颇大庭院的房屋外。良心在提醒自己:每次站在这门前,为什么都有些不情愿?显然的,自己的背叛是该接受憎恶的。轻轻的呼了口气,稳定一下杂乱的心绪,撩起竹帘,转过屏风。

果然如意料的那样,瞥见被冷落的午膳凄惨的呆在桌面上;从那时直至眼下的月上东山,她应该是一直就站在台阁前,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
雅兰虽然担心,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应该说些什么呢?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兰,你去睡吧,别管我了”

那人以很平静的语调说话,不过并未回头,依旧呆呆的望着远方。

“稍微吃一点点东西吧,这样身体会撑不住的”
“.......”
“如果不想吃这些,我去准备一小碗粥?”

期待着对方的回应,一时间房间内又回归了寂静,只有屋外窗下欢快的蟋蟀不为人世间的烦恼所纠缠,起劲的叫着。
良久,雅兰无奈的微微叹气,托起冷冷的器皿,轻轻向那人一拜:
“您请安歇”


隔壁就是自己的寝室,本来侍卫长邯付把下人统统安排到了别院,但在担心的强烈驱使下,自己硬是跟这个看起来有些可怕的人据理力争,乃至惊动了主上后,她以强硬的口气斥责了邯付,这样争执也随之烟消云散,自己终于可以陪伴左右,随时照顾着她。
偶尔会想起这些,至今仍对当时的情景感到些后怕,然后每次都安慰着自己: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

不知怎的,躺下来总也无法合眼,胸中有股难以压制的冲动在敲击早已退化的神经,直勾勾的盯着黑暗中朦胧的天花板,渐渐的,消失已久的欢笑声,从深渊中被唤回----再度回来了!她们包围着自己...

“咱俩别出去”
“不要啊,你们不要走啊,快、快帮我下来”
“这样不好吧,大姐不会出事吧?”
“傻瓜,她现在一定怕得发抖紧抱着树枝不敢动弹呢!”
“二姐真的喜欢欺负人呢”
“你说什么,看招”
“呜,哈....,哈哈...啊呀!”

脚下陡然一滑,还在缠斗的两人就如同散落的粮食口袋一般,乱糟糟的滚下了山坡,好在附近没有什么可怕的石块,即使如此,当到处寻找她们的下仆从草堆里翻出早已晕头转向的两位大小姐时,她们活像是未完工的陶俑。

母亲一如既往地没有责骂她俩,还很心疼的轻轻抚摸小脸蛋上乌青的划痕,伴随着怜惜的叹气。自以为的好运还没来得及尽情发挥,就在其他下仆背着几欲晕去的大姐回来时彻底的烟消云散了。二姐被母亲捉住痛打了一顿屁股板子,眼泪混合着泥土大哭起来,就连吓呆的自己也挨了几下子,很痛的触感。

良久,二姐泪汪汪的冲着母亲怀里的大姐怒喊:

“我讨厌你!”


雅兰不由得轻笑起来,因为现在的自己知道,那时的举动不过是小孩子任性的胡为罢了。

这个家,是父亲母亲大人辛劳的结晶,他们婚后的几年,身份只不过是一对普通的小贩夫妻而已,若干年过去后,父亲的行商有了起色,家境也渐渐好转,从小镇搬到了较大的市镇,拥有了不错的房屋和仆从。
十几岁的雅兰逐渐明白了这些家庭经历时,也渐渐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她并非父母亲生,在二姐未过一岁时,一次父亲所在的商队被妖魔袭击,同赶路的一些旅人也未能幸免,磷斛肆虐后,满目的狼藉,父亲就在那里发现了还在襁褓中的自己,而自己的亲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虽然两位善良的人并未把她当作外人,虽然比自己还晚知道的姐姐们仍一如既往的善待自己,虽然...,...。这都是借口,人就是这么奇妙,总也无法割舍血缘的联系,也曾独自哭泣,想象逝去的亲母是如何温柔的抱着年幼的自己。

“我想保护自己的亲人”
就在雅兰刚满十五岁那年,父亲的辞世、母亲的悲痛欲绝令她立下了这个与年纪不相符的决心。母亲接过亡夫的商柜,聪明的二姐为辅,至于大姐,天资虽亦聪慧,但秉性善良温柔,实在不适经商之道。
而雅兰就开始以二位姐姐的侍女自称,照顾她们的起居。母亲与姐姐们谁也拗不过这颗倔强的心,却仍待她如己出。

时光流逝,转眼三年,那一天,她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一天。

天气出奇得好,风和日丽、行人熙攘,霖歧城内外暂时从前些日子的天灾中苏醒过来,人们都如同约好的一般在难得的夹缝中出来呼吸下空气的沉醉。
姐妹三人也不例外,她们说笑着,打算一路走去东山上的凉亭,从那里俯瞰云下的美景。道路两旁尚有狂风余孽的痕迹,但丝毫没有影响话题的愉快,

“大姐,你看你看,那边的那个人在看你”
“哼,是你想看人家吧”
“小兰,你说她在看谁”
“大概是在看我”
“....你这个痴婆子”

明媚的气氛也使她们有些放肆的轻轻嬉笑着,三个年轻貌美的女性在街道上如此行事,实在惹得不少路人驻足。
姐姐们死活不同意她以仆从自居,所以一直以来三人仍以姐妹相称。

“阿哟”

左顾右盼的雅兰冷不防撞到了突然停步的二姐身上,揉了揉酸痛的鼻子,

“二姐,你干嘛呀?”

眼前一个高得仿如遮住了阳光的身影,挡住了她们前进的方向。不再去问姐姐为什么停住,诧异的打量来人。

高大但并不健硕的男子有着飘逸的近乎绝美的白色长发,不,本来应该是淡金色的吧,在阳光的映衬下才变了颜色。
苍白又冷漠的脸,却被情感流露的眼睛彻底的出卖了,

“这,这就是王气的感觉吗?”
“终于,给我找到了”

自言自语的,男性忽然左膝下跪,躬身对吓呆了的大姐低着头,一字一句的清晰嗓音:

“遵奉天命,迎接主上”

“你...,什么?!...你”

“不离御前,不违昭命,誓约忠诚”

完全不顾惊慌中的大姐,男子自顾自的说话好像在背诵一样,雅兰和二姐同样也被突如其来的景象压迫得难以思考。

“请您说 `我允许` ”

“啊?你说什么?”
“请...起来,不要这样”

“...看来您并不了解嘛”

很无奈的口气,二姐忽然醒悟了似的,颤声问道:

“难道你,你是麒麟吗?”

男子站起了身,名叫表情的东西在他的脸上几乎并不存在,

“是的,不过这与你无关,请你走开”
“可、不是的,她是我的姐姐呀”
“噢,您是主上的妹妹?那,是在下失礼了,请您原谅在下适才的冒犯”
“你是来迎接姐姐的,是、是吗?”
“是的,正如您所见”
“天已经选定您的姐姐大人成为王,景王”

撇下还在想该说些什么的妹妹,男子转过头,

“不会有错,我从您的身上感受到了王气”
“.......”
“我找您找了那么久,今天,终于结束了”
“请您,接受天帝赐予的恩惠吧”

原本毫无表情的男子突然有了一点伤感的意思,大姐看着眼前的人,先前由于受到惊吓而张大的嘴恢复了原样,好像接受了刚刚的告白,慌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目光也变得温情。

他再次的跪下,

“遵奉天命,迎接主上,不离御前,不违昭命,誓约忠诚”
“请您说 `我允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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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楼 发表于: 2004-12-23
[二]

清良摸了摸脸,顽皮的风偷偷地妄图把人拽往舒缓的云端,可惜,彷徨的心依旧沉在谷底,无奈的辜负了她的好意。微弱的月光中看不到玉佩,轻轻的触摸,心已经飞出了千里之外,

“过得还好吗?...”

忽然涌出的担心又稍许加重了不安,仰起头,黑黑的瞳中映出满天的星辰,

“我们会在同一片星空下吗?”

再度闭上双眼,

“多么希望你能责怪我、挽留我”
“夏天的时候,你说要走,和你的家人,他们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没有你...”
“选择”,为什么我们永远无法逃离你?

“我一直在想,总有那么一天,战争结束了!”
“我呢,会悄悄地辞去宫内的敕命,忘却自己的责任,离开喧嚣的都城”
“回到那个:曾经一起嬉戏、梦想、仰望天空发呆的柳树旁”
“倾听彼此的呼吸,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一分分积蓄力量的困意蓄意要吞噬掉幻想,想象中的美好明天或许永远也不会来到吧?
奇袭的事情让自己烦恼不已,夜半的警卫职责又使人相当的不安;如果听从朋友的劝告,此时此刻站在昏暗谷底的,或许会是别人;如果...,怎么可能有如果呢。

不高的整座山谷糅合着黑夜,静谧的可怕,原本皎洁的月亮也跑去偷懒沉睡;谷口前的平原,远方地平线的黑暗中,极目远望,一座浮城仿如海市蜃楼般隐藏在雾气的呵护下。望着那里发呆似乎也并不那么讨厌----,有时担心的回头看看,朦胧中好似隐藏着无穷的杀机,眼下自己就被陷在这个天地不应的深渊里吗?
微微吁了口气,继而摇了摇头,哎,又想些不该想的!起码不想成为他人耻笑的对象,尤其是那个家伙...,不期然的,昨天黄昏前的一幕,又渐渐浮现于眼前。思绪振荡的次数已然忘记,继续摇着,确信麻木的头部还可正常运转,要保持清醒,说不定敌人会趁夜色偷袭也说不定。



昨日的黄昏,太阳无力的斜在半空。

街边的商铺大都已不再经营,即使再愚钝的百姓,肌肤被城间浓重的杀戮气息所侵袭的话,任谁也无法正常生活的。
身边一名男性急匆匆跑过,打量着他的装束,并不象是去逃难的本城人,也许是旅行艺人?...,怎会呢!事已至此,我怎么仍抱有如此愚蠢的想法!那些四海漂泊之人,是不会选择在错误的时刻来到错误的地点,这,和我不一样。
阳子抱腿蜷缩着,坐在街沿一角,靠在店铺的门板上;就连转动呆滞的眼球也成了艰难的事业,偶尔路过的行人,一个个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曾经,与蛊雕群战斗的那刻,清楚的感觉到自我的存在,现在却止不住双腿的颤栗。
王,真是一个遥远的名词,它有如高耸入云的孤峰:令自己彻骨的寒冷;起初朦胧的执念,随着数不清城镇都市的跃然眼前、一群又一群期待、彷徨、惊恐的目光而逐渐消磨、粉碎;
最近这些天,有时总会梦见被数不尽的人命填塞着咽喉的气管,无法呼吸,而眼下胸口的窒息感也在提醒着:王,也无法超越生命的桎梏;抱腿的手,下意识地又勒紧了些。

在故乡,每逢祭吉节的日子,不少人会习惯性的去寺庙烧香祈求神明保佑,对于我们学生来说,祈祷考试、恋爱顺利的人也大有人在;
现在的我,已经成了那些曾经虚无缥缈的神明的其中一员----,这种感觉曾一度使阳子想笑,但最后眼角的泪珠却无法令她确信是痛苦还是可笑。
我又该去向谁祈求呢?蓬山吗?记得乐俊曾说过努力即可,无须指望诸神的帮助,可真的如此吗?

懒散的余光所及,远处一个慌张的人正在快步走近,近了,看清楚了,很年轻;他抓耳挠腮的样子,发生大事了吗?
四目相对,那人兴奋的似乎使脚有些离地,哼,还真有些象小时候,玩打地鼠游戏时发现目标的模样,无奈的想----


高高的阁塔,在静默的城中它显得如此突兀、不合群,也正是在这里,淡淡金发的男性对站在他面前,低着头好像犯了错误的红发少女训斥着,

“主上!”
“今后请您外出前务必要告诉我!”
“抱、抱歉”

门外的侍从经常会有主从颠倒的想法,显然大逆不道的愚见也无法止住同情:是自己把她带回了令人窒息的牢笼,一丝丝聚起的负罪感不断的在升腾。

“幸好,赶在军议前找到您,否则官员们又不知会怎样了”

我知道,我是知道的...,虽然你没有说明,我又怎能不知道:将军大臣们会认为我不堪重负、胆小怕死,甚至认为我逃走了。
也许,虚无的天命已决定了王座的归属,但在此刻,我不想退缩!至少不会再让那些人嘲笑我!

“景麒,我知道了!”
“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谢谢您的体谅”

他们退到了屋外,轻轻合上门。刹那间,熟悉的寂静寒意从四面八方包围、侵袭,阳子似乎僵住了手脚,无法动弹;空白的头颅直至遇到屋外细如蚊语的传令声,才又被灌满了现世的杂物。
记得只有在家里时,才会默默地换衣服,生怕弄出一点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扰了父亲;细密的织物滑过手心,凉意随即而至,合身的王袍适得其反的降低了努力充实起来的自信,从这一点可以确信无疑了:仍旧喜欢象浮民的那套便装。
坐在床沿静了一会儿,轻轻抚摸绣花柔软的被褥,确信思绪已然安全的归返,于是缓缓站起,伸手推开寝室的门。一片忽如而至、光芒万丈的金色落霞刺得眼睛有些生痛,景麒就安静的站在门边恭候,我们的距离只有一步,但,心的距离,何时才能够不再遥远?
踱到木栏前,手扶着,向外望去,霖歧城错落有致的美景尽收眼底,城池殿宇、房屋街道、飘逝的云朵以及人们的脸,完全被金黄色所淋浴,好一片幻梦霞光的写意!如果有哪位大诗人、画家在这里,也许,会诞生某篇名作也说不定。发自内心的赞叹,看来他们费心找来的这处楼阁还真是一个眺望的好地方。

“景麒,你留在这里”
“......”
“垣轩,走吧” 阳子对站在景麒身旁的侍从命令着。
“主上,请允许我跟随”

已走了几步的王者,听到身后稳重得有些凝固的声音,缓下了脚步,

“你难道忘记了!?那种地方并不适合你”

不知为什么,阳子并不想回身,也许是不想看见现在景麒的面容,

“请您恩准,我会小心的”

仅仅把眼睛闭上了一下,马上就回过身,无可奈何的打量着自己的半身,他映在光照下却依然苍白的脸还是无法辨别心的真意。

“我不希望看见你受到伤害。所以,请不要勉强。”

高大男子的嘴角,微微的上翘让人几乎无法察觉,“我会永远追随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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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鉴于那些被称为参军的人们提供的种种可被理解的建议,军议的地点选在了城外的大营内举行,而非临时被征用为王宫的霖歧宫,虽然那里的豪华有着小金波宫的恶名。

相当宽阔的大帐内,目前所有忠于景王阳子的州侯、将军、以及各类自己都搞不清官位的下官们,表情严肃的围站在一张以现在眼光来看无比简陋的军事地图前。
阳子自然也站立着:怎么好意思独自坐下呢?既然大家都站着,身后那把帐内唯一的椅子,很遗憾的不能令你物尽其用了。

距离自己最近的几人,实际上就是掌握庆之半壁江山的实权人物吧,他们为何会来追随我,是因为有景麒在吗?
眼前,最左边的武州侯,是大帐内最有实战经验的,至少已有许多人是这么告诉我的,起码那一脸的沧桑和蓄起大胡子的武勇状,可以令阳子接受这个说法,提出奇袭设想的就是他,对于这种外表特殊的人,很方便就记住了。
他身边是征州牧伯恬玉,征州侯在解救景麒的战役中被己方所杀,眼下征州的实务便交由牧伯代管。老实说,她看起来不大可靠的样子,但毕竟是大帐内除了阳子外的唯一女性,她的存在感多少让自己心安些。
接下来是牢骚蛮多的冬官长,只会抱怨的人往往不能依靠,心底如是的想;在几次与他的对话中,对自己并非十分的恭敬,难道瞧不起我吗?!很快的略过这张讨厌的脸。
瑛州侯正对着自己,眉头紧锁的神情,是为此役筹划,抑或是领地内那些烦心的事仍在困扰着他?军队涣散、伪王军的渗透、民变、灾害;对于有如此之多的麻烦缠身,头却仍旧没有变大多少的事实,阳子十分的惊奇。
继续往右看,天官长,年长的他平日里总那么沉默寡言,令人不敢接近,也只有此人向自己举荐麦州侯的为人。
宣州侯,可能想些什么事情吧?怎么好象在摇头?
最后是建州令尹,这位颇有生气的年轻人站在此地的原因要归功建州侯正穷于应付和州的伪王军,无法分身的结果。

如若非要在此一干人等之中,选出欣赏的臣下,那是没有的;只不过短短数日的相识而已,大概他们的心里,都在暗自嘲笑着无能的新王。

有个人一直勾起自己不断压抑着的反感情节:宣州侯柏峰。虽然这么说对他很抱歉,但那副獐头鼠目的猥琐相貌,阳子由衷地感到了不舒服。况且他没有提出过任何建议,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聆听吗?!更令阳子气愤的,他竟然放任领地内的淄亭变成敌方的军事重镇,不是玩忽职守,能有眼下的窘境吗?!

连日以来,发生太多的事件,数不清的人在自己眼前出现又消失,阳子对类似的状况似乎养成了一种习惯:从头到脚打量着要注意的人,然后作下简单的判断。
说习惯显然是骗人的,但混乱时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不可能跟每一个人攀谈,去了解对方的喜好与习惯。
有时真的很厌恶那些虚伪的笑脸,但,所谓的官场与政客大概都是如此的吧。

自己的身后,肯定站着一位金发飘飘、面露威严、一动不动的名曰麒麟的家伙。想到近日来:仿佛途径的国民们都被麒麟的风采迷住了;他们就象被风吹过的芦苇那样一片片地倒戈,好象王是麒麟而不是自己,阳子有时这样想着。
当然,我并不是烦恼着什么做为王的荣誉或面子、自尊之类的虚无之物,甚至还常常庆幸景麒的出现,省却不少必须的“公益活动”。
不过呢,到底王是什么?难道只要有麒麟的认可,所有人就都会拜倒在那个所谓“王”的脚下?即使这个“王”是一个毫无君王气度的庸才?
出现这个想法后,蠢蠢欲动的同情心又偏向了那些可怜的国民:竟然把未来与希望都寄托在如此无力的自己身上。

“主上”......,

景麒打断了阳子的神游物外,

“请您做出决断”

为了不让别人注意,他低声进谏着,面部仍然风平浪静。

军议的召开已有些时候,阳子却始终无法确定决心。
乐俊如果在这里就好了,轻轻的叹着气,负担好重,我的决定就关系着人们的生命,负担太重了....。虽然还不至于后悔,可无力感却总也不放过疲惫的她丝毫。
衫本留在了征州,对于地位如此不稳固的景王来说,虽说可能性很低,但万一出现兵败的局面,起码朋友还可以活下去;

在那个世界时,经常的也会有很多事情值得苦恼、令人伤神,不过逐渐学会适应的自己,总是懂得如何去躲避那些困扰;但眼下,无法逃开,这个可怕的事实就在这里等待着自己。
曾经盼望景麒能对自己有所谏言,毕竟他在宫内生活过,总也熟悉一些情况。谁知他就那么直直的侍立,和其它支撑房屋的普通木柱子并没有多大区别。

“您看要不要把攻城日期再推迟呢?”

攻城?!多么的希望它是与自己莫不相关的某种遥不可及的事物啊------

即使动员驻扎于此处的全部兵力攻击,也无完全的把握取胜,同时己方因此付出的代价,真有些不敢去想象;
连日的作战,连自己都惊讶于对生命的逝去不再那么过敏般的恐惧,但眼看着身边战友的接续倒下,心里又怎能没有感觉?!那种纂心似的刺痛...真的,真的不想再发生!单乐、明宁...一个个早已飞散的火花再度划过眼前...。


多位官员将军或公开或私下曾劝戒自己不要对麦州方面报有太大幻想:在予王甚至无王时期,麦州可是出了名的“自治州”。跟尧天对着干的形象,就是出自不少大臣的评述。
据说麦州侯确实精明能干,把自己的领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州富军壮,但关于他的好评也仅止于此,此外就都是什么“从心底讨厌金波宫的主人”、“拥兵自重”、“对朝政指手划脚”、“眼里放不下别人”.......如此这般,不胜枚举。

负面居多的传闻反而激起阳子想见一见此位传说中心怀叵测之强者的意愿。退一万步考量,起码没有加入百般诱惑他的伪王军,现更与舒荣军为敌,如此,其麾下数万大军就有可能成为我方的救命稻草。
攻占瑛州和瞿前,曾命天官与之联络,无奈瑛州与杨州舒荣军构筑的防线阻碍了联系,再加上可疑的妖魔群使得小队的骑兽也难以逾越,瑛州侯单薄的兵力同样无法消灭境内的敌军。从征州与建州辗转传来的消息表明:麦州军正与杨州军呈对峙状,无法分兵援助。要知道,麦州的身后就是虎视耽耽的和州,这也就是为什么建州侯无法前来的附带原因:他的使命是负责牵制和州军,以给麦州军更大的回旋余地。但是,紧张的战事发展到今天,麦州那里仍旧是没有动静吗?!

“浩瀚那边的联络有消息吗?”

“依臣看,您还是不要太相信那种人比较好。”一直劝柬自己等待时机的瑛州牧平静的陈述着。
“把战局的关键托付给这种人,太过凶险。”
“浩瀚并非可疑之人,由于其行军受到伪王军的阻挠,故前进缓慢。请主上放心,建州将军呼骇已数度派飞骑联络”

天官的声音老成持重。在阳子看来,那是副一成不变的政客嘴脸,同时又有点奇怪:他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是不是文官做久了,根本不懂战略呢?此外,为什么他们不用鸽子联络呢?
哦,对了,又立刻醒悟到这个世界不仅有骑兽,还有各种奇怪的事件存在,或许他们有比这好的方法吧?不能用自己世界的常识啊,偷偷敲了下自己的榆木脑袋。

“但愿如此,可战事常常瞬息万变,无法确定的因素不能成为依靠” 征州牧伯确实在担心着,
“天官的职责难道除了负责宫内之事外还有其它的吗?”
“以眼下可用的军力做出判断吧,麦州说不定会与伪王勾结呢”
“主上,尽快切断敌人援军的前进路线方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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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楼 发表于: 2004-12-23
[四]

雅兰呆然的矗立于城楼上,怎么看,周围的景象都与自己毫不沾边,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不远处,士兵们正在紧张的加固城防,到处都可见到一拨拨的巡逻队在沿城垛内的砖路上游弋,偶尔严阵以待的空行师阵中,会发出几声凤鹬的鸣叫。
而那城外的远方,即使看不到霖歧在云雾中的半点轮廓,凛冽的杀气也毫不怜惜的刺痛着肌肤,那个地方,就是这一切开始的地方,难道,一切会在那里结束吗?

打扮得怪里怪样的二姐在垛口前站了好一会儿了,单薄的身躯即使被华丽的披风包裹,仍旧显得那么孤单,她仿佛没有目的似的眺望着,有时会低头一阵子,然后继续望向不知所谓的远方。

她在想些什么?也许,她和自己同样都被故地唤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一时那一刻......



就在景麒第二次说出著名的认主宣言后,跪着等待大姐说“我允许”;而他所期待着的人,魂魄几乎都被冲上了云霄,颤抖的嘴唇正努力着拼成该说的口型。但这努力却被一声吓人的嗓门击溃得无影无踪,

“大姐!不要!”
“千万不要答应他!”

周遭的路人渐渐被奇特的景象吸引,开始围拢了起来,

“什么,那个是麒麟吗?”
“可他是人啊”
“傻瓜,你真没见过世面啊,麒麟也会有人的模样,金发的只有麒麟啊”
“他长得好美,真的是什么麒麟吗?”
“他为什么对那个女的跪下呢?”
“是不是求婚呢?哈哈”
“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噢”
“别问啦,是麒麟没错!难道他在选新王吗?”
“啊?!真的吗?”
“不会吧,怎么又选了女王啊”
“你骗谁啊!选王不是该在蓬山举行那个什么的仪式吗?”
“我听说过.....”

七嘴八舌的人声,灼热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二人的身上,一向有些腼腆的大姐更加手足无措,

“姐,你听到没有,咱们回去吧”

二姐去拉她的衣服,而对方非常诧异,甚至做了个向后退步的举动。

“为什么?!”
“做王有什么不好吗?”

这次轮到二姐吃惊了,张大了嘴一时无法反驳;大姐从来都很内向,多数时候很难见到她与陌生人交谈,怎么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而直到现在,雅兰仍旧不知道该说什么,突如其来的变化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空间。

“先回去,跟母亲大人商量后再决定”
“......”
“大姐,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大姐,二姐说得也对”

二人同时以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姐姐,而那个从小就一起笑过、哭过、梦想过的亲人,却在低头思索片刻后,做出了一个令她们终生难忘的事情。
她向自己的妹妹们露出一个淡淡的幸福的微笑,然后慢慢转过身,向那个一直跪着的庆国麒麟缓缓的开口:

“我允许”



夜晚,空气中的凉爽带来的惬意,却不能使这个家庭中的任何人有哪怕一丁点的睡意,姐姐们在内厅说话的声音清晰可闻,而母亲就拉住雅兰的手,在外厅坐着。
那个叫做景麒的麒麟将会在明天早上正式迎接姐姐进入王城,强大事实带来的压迫感,雅兰似乎比白天更加的没有主见,几度想迈步前行,可茫然的思绪仍一次次把她阻挡在屋外。

我应该怎么做呢?为大姐高兴,还是跟二姐一样劝说大姐不要去?对于我们这样的普通商人家庭,简直象是在做白日梦一样啊。王,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那是个遥远世界的神仙般的人物,现在却变作了自己的亲人,这感觉让人似乎有些飘飘然不能自己。
熟悉大姐的人,对二姐的过度担心都不会有任何奇怪的。外貌清秀、心地善良的她,内向且多愁善感,有事的时候往往不会主动去和别人商量,直到两个妹妹捅破这层窗纸才有可能吐露心事。

“求你别再说了”
“你和兰应该为我高兴,不是吗?”
“......,为什么你听不进呢?”
“我并不是贪图权势,这你是知道的”
“这么多年,庆一直没有王,你知道有多少孩子失去了父母,有多少家庭背井离乡!”
“而且,兰的亲人也是因为...”
“但是,这个责任不应该由你来背负吧?!”
“姐,你对政务了解吗?管理国家不是仅凭慈悲就可以做到的”
“王宫里有人可以信任吗?有朋友可以依靠吗?能跟谁去商量事情呢?”
“那么难道你以为到那里就是去享受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完全陌生的地方,做着陌生的事情,又怎能不担心?”

听得出二姐缓和了一下语气,她肯定是不想用吵架来结束这次难得的,也是以后不太可能会有的谈话,

“伐王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自天帝创造十三国开创新纪元,庆史中的明君屈指可数,距今最近的便是达王,治世数百载,美誉尽人皆知,不过即使这样的王,最后仍然因失道而亡故。
之后的夸王、伐王,两位女王都只短短的数年在位,庆能有今天的荒废破败,大家过着如此颠沛流离的日子,全拜失道的王所赐,这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
多少人咒骂过先王,诅咒上天的不公与刻薄,可每一天仍有家庭失去亲人、土地遭到摧残、人心涣散。渐渐的,人们开始习惯没有王看守玉座的日子,庆变得怎样都无所谓的人越来越多,反正人嘛,只要想办法活下去就行了,其它的也没有闲心去考虑。

前代的伐王,登基初始也曾大力整顿吏治、完善河工、复兴城镇,气魄不可谓不强。仅仅维持了十余年的玉座轰然倒塌的时候,相当数量的人还不大相信事实的发生。
一般国民是很难确切的了解王宫内部的事件,依此而言,十三国的世界与现代社会并无二致。绝大部分的民众只有通过到处旅行的朱旌所表演的剧目中猜测着逐渐逝去的事实,十几年的光阴岁月,留在记忆中的,也仅剩个恶意的谥号罢了。

“先王们是怎样的崩坏,道听途说的根本无法去确认,所以我并不清楚,姐姐你也一样”
“我只能确认一件事:王,是没有退路的”
“那些卑鄙的臣下、官员们不会因你的治世而损失什么”
“只有王才会失道,失道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的国家庆,连续两位女王的短暂时代,大家,不,国民或许都会对新的女王有一种抵触心理”
“臣子们的怀疑、抗拒甚至是恐惧心理的折磨,对你来说恐怕并不会不经常遇到”

雅兰之前倒是没有去想过类似的事情,现在一听之下不禁想着:为什么把责任全推到王的头上,难道那些官吏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听说他们不仅象王一样的变成神仙,也可以辞官,即使为官者倒行逆施,天帝追究的对象仍然是王。

难怪二姐会认为麒麟的到访是厄运的降临,身败名裂、留下千古骂名的可能性实在不能算小,反倒不如一介百姓,即使清贫,起码多半是会善终的。
母亲与我们都赞同她继承了父亲商人的本性,没承想连治国的事情也有自己的看法;也许,麒麟找错了人?
怎么回事?太不象话了!不能这么想,她们都是我的亲人,而现在能帮到大姐的也只有二姐了,我还是在这里继续听着比较好。插不进话题的雅兰不由得有些泄气,自己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了。

“而且,我担心的其实是......”
“...,是什么呢?”
“恩,但愿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
“伐王究竟如何过世、失道的?知道的人不多,或许是不原意公诸于世”
“麻烦的是,经这些年我所听到的消息,前朝的那些臣下,大部分犹在原位并未离职”
“我担心前朝遗老们会对你不利”

雅兰想着大姐因惊奇而挣大的眼睛,因为这也出乎自己的意外。

“依我看,是你太紧张了”
“人总会死的......,无论成王在朝还是栖身乡野,没有谁能永生”
“比起平静的死去,也许选择一个适合我的死法更有趣,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
“既然天帝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我不想就这么失去”
“真的不想...失去”
“给你的姐姐以祝福吧,好吗?”

屋内的椅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不知是谁站起来了,

“荣,这个家就拜托你了”
“母亲大人和小兰,请你照看好她们”

接下来好一阵寂静,使人感到快窒息了,忽然,啜泣声传来,雅兰终于忍了不住,推开门,看到了紧靠在姐姐怀里的二姐,立刻的,情感的迸发促使她也投入到了那亲人的温暖怀抱中。

三人紧紧地相拥而立,并非生离死别前的痛苦难耐,只是,有那么一点预感,这预感促使着人们这么去做。

“请保重”

“我们的舒觉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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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集结了可以征召的全部兵力,景王军却没有足够把握攻占宣州的淄亭。此地原是个数千人的市镇,目前已被伪王舒荣改造成纪州的前进要塞。之前无人知晓的偏僻一隅,其地位已抬升为关系全境战役的战略要冲。对于景王军而言,绝对不能绕过如鲠在喉的弹丸之地,因为势必将来会遭受彦虚和淄亭的两面夹攻而腹背受敌;但若在此僵持不下,伪王军在瑛州整顿的新军先于麦州援军----如果有的话----赶到,结果还是会腹背受敌。希望、绝望的分水领很简单:速战速绝拿下重兵驻守的淄亭。对于伪王军也是同样的道理,因此为了鼓舞士气,舒容亲自来到前线督战,当然,其实她也有一些担心军队叛变的缘由在里面吧。

作为傀儡的舒荣,失掉靠山镐王之后,竟然并没有如预料的那样树倒猢狲散,反而愈发难以对付,依眼下伪王的军力分布,十分棘手。固守淄亭的大约二万之众,全数为庆之州师,想必舒荣把“战时编制”贯彻得很彻底。其中帅士一万二千,射士二千,空行师三百,其余可能为临时征召之兵士。城外以西,距城三里,驻军一万,多为前期各处战役投靠之百姓,确有乌合之嫌;舒荣,似乎深深懂得如何利用愚昧的民众:在不断强化的为天命而战的精神“感召”下,这股由浮民、回归的难民等组成的杂牌军,战斗力却非比一般,是个极为不安定的因素。距城西北五里有余,驻有纪州帅士约一万,此部亦有阻挡麦州援军之意。三方互为犄角之势。

淄亭城外两股敌军的身后,也即是距城西北约六里处有一宽阔的南北向河流,它是宣州和纪州的分界河,方圆近几十里因多年来的天灾战乱,眼下只剩一座良祠桥尚可通行。过桥后再向西行数里可达纪州第二大城彦虚,此城的伪王军约二万,大部为骑士,空行师只有四百不到。

据侦查来的情报,淄亭城内粮食大约仍可维持一月有余,而彦虚距淄亭不过十几里,进可助攻,退可协防,同时彦虚也可成为淄亭的后方补给。

反观自己的五万大军呢:七拼八凑的成果!征州战后剩余的雁空行师、训练有素但人心思乱的庆之各州州师,一部分应王之昭命而参加进来的普通百姓组成的义勇军,以及那些适应战时需要而额外编制的临时军队。阳子担心如此组成的杂牌军队能否承受今此的苦战。

若只强攻城池放弃其它两股敌军,将有极大可能遭遇到两个最坏的下场:一是久攻破城,但舒容军损失甚小并退守彦虚;二是久攻不下被城外舒容军反包围。若分兵全部围之,恐怕会顾此失彼反倒被个个击破,当然更谈不上分兵截断敌援军的幻想。

延王已经回国整顿步军,来去最快要二周方可返回霖歧,当然前提是没有被瑛州境内神出鬼没的舒荣军阻击的话。若在此地久侯延王,无论战局如何发展,庞大军队的补给将会变成新的梦魇:景王军将不战自败。现在又有坏消息传来,纪、和两州伪王军有向瑛州集结的意向,空虚的武州、宣州、名存实亡的征州师却已无力阻拦这股势头。如若到那时还未能消灭此处的舒容驻军,后果不堪设想。值得欣慰的只有征州境内,因为强大的雁国参战而震动颇大,至少如今舒荣是不敢再向那里做任何打算了。此役若胜利,纵然在全境内无法彻底压迫伪王势力,却极有可能形成各州包围其根基的有利形式。一个接一个似乎看不见尽头的可能之未来,阳子感觉自己的胸口又是一阵窒息。

“主上,请您定夺!”
“为了成功,臣愿举荐可胜任带领奇袭队的人选!”
“主上,臣以为武州侯所献之计是可行的”
“主上,贸然进攻万万不可,请务必再等待一天,以观察敌军动向”
“你怎么如此畏首畏尾?!”
“主上,截断敌人退路绝非上策!围之留一缺口才会避免敌人誓作鱼死网破之挣,同时退路的存在亦可涣散其军心!” 有这种事吗?阳子再次的怀疑起来。
“......”

事至今日,阳子内心早已有清醒的觉悟:自己并非一个有坚强后盾的国家代表,没有所谓的皇室、或可继承王位的子嗣亲属、没有可以信赖并继承遗志的朝臣、甚至连景麒都无法成为倾诉对象;一旦某日自己倒下,讨伐伪王的阵营将会作鸟兽散,而身旁的景麒,一定会起程去寻找下任的王吧。嘴角泛起苦笑的阳子,并没注意到天官已看着她多时。

麦州,此役无法指望它,不得不承认,奇袭的方案非常让阳子揪心,可再没有更好的计策被人提出。不断涌出的后悔渐渐冲淡了全部盘算。既然如此,孤注一掷就是最明智的选择!

“大家的想法,我已经很明白”
“我赞成今夜奇袭的计策!”
“有异议的请立刻提出!”

逐个看着每个人,没有人表态;特意看着的天官,选择了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无奈。

“本次作战的目的,我想各位很清楚:利用黑夜为掩护,一方面奇袭破坏敌人援军必经的道路与吸引城西敌军!另一面同时强攻淄亭!”
“以下所有安排,预定在二更前完成!寅时两刻开始全面进攻。”

“那么,按照武州侯的提议,奇袭小队就由他全权操办。为避免被敌人发觉,小队先于本阵出发,以夜色为掩护,饶过城西之守敌,寅时二刻正烧毁良祠桥!无论成功与否,撤退时沿河岸南下,不必与大军会合!”
“请等一下,主上”
“难道你还要反对主上的决断?!” 瑛州侯再次向天官发难。
“不是的,主上,臣并非反对,但恳请主上立刻下令:除了本帐内的有关人等,有关奇袭的一切内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同时,臣建议奇袭队的准备行动应在保密的前提下进行!”
“呦,那这大帐内或许也有可疑人士啦?”

天官长对挑衅的语言没有理会,他继续陈述自己的想法,

“请陛下传令奇袭队尽量在天黑前出发,同时散播他们是为扫荡霖歧城外的强盗而出动的传言”

快速描了一眼其余诸人,大都是不置可否,武州侯和冬官长却明显闪烁着轻蔑的神色,宣州侯仍旧紧紧按着桌面,低头不语。
抱歉,大宰,我不能采纳你的意见,我不想开战前就让阵营内出现分裂的迹象,你的想法我赞同,但是对于其它人,你是孤独的。我很抱歉。
阳子内心作了道歉,然后继续发布着命令,

“天官长,你应该相信武州侯的能力!所有奇袭事务,均交由他亲自办理。你还有别的建议吗?”
“......,回禀主上,为臣没有了”

“好,现在继续部署”

“武州侯,你的六千帅士与五百空行师,务必于二更到达距城南三里处!寅时二刻协助友军攻占南门”
“为了掩护奇袭队,征州牧伯,请你与征州的将军们,率领三千骑士,寅时一刻到达城西。保护道路的畅行,若遇城西之敌,不要交战,立即撤退至城南密林内,追敌将由建州方面负责”
“宣州侯,你所率五千甲士务必于寅时二刻到达距城西之敌西南处二里,若敌并未被征州军所吸引且未北上的话,那你立即进攻城西之敌,确保吸引与阻挡住敌人,尽量拖延到卯时!”
“建州令尹,你们前军寅时一刻前必须到达城西南三里处!其余各军务必形成对南下敌军的合围网。若敌军并未被引至城南,前军协助宣州军阻挡,中军与后军寅时两刻正攻南门!”
“瑛州侯,你带齐所有州师与友军与我一起于寅时两刻正攻东门!”

“主上,由臣领兵即可!请陛下在此处等待比较安全!”
“我已经决定!你们不要多说了”
“...,是,主上,臣等领命!”

部属们惊异自己的果断与气魄并未使阳子稍微得有点忘乎所以,相反,她感到了空虚:或许刚刚颁布命令的经过很有些成就感,其实说到底,也仅仅把大家的意见串起来发表而已,谁让自己对军事并无太多见解;即使拼命用肿胀的脑袋想着各种天马行空的战术,结果,仍然只是木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时间已经不允许情绪的任意妄为了。

哼,遵从我这样的王,将军们也很辛苦吧?他们把未来寄托在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身上,这种无谋的行为会不会就是导致失败的缘由呢?!

好想要放声大笑,可是鼻子一酸:真想大哭一场!羡慕优香的想法不时涌现心头,乐俊温柔而坚毅的声音好像在说:“阳子,忍耐,会过去的,一切会变好的”。

“既然各位没有别的意见,那么军议就此结束!”

“期待各位的表现!”阳子补充了一句。
“谨遵王命!”。

看着退去的人群,慢慢的坐下来,完全没听到景麒的询问,

“主上.....主上!”
“啊?”
“您怎么又走神了?!”他似乎有些责怪的意思。
“恩,有事吗?”
“举行军议前,武州侯已经把奇袭队组织好了,他建议您亲自去给他们王的祝福。”

阳子不禁一呆,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虽说并非去送死,但是奇袭队的任务凶险,退路又非万全,若说是命悬一线半点都不夸张。自己真的可以面对那些即将把命赌上的人们吗?!

“当然不是必须的,但武州侯说提升士气对左右战局是很有必要的。”

武州武州的,你就没有看法?终于没有抛出酝酿中的责备,阳子摆正了上身,接着扶了扶并没有歪的冠,先是按着桌面,然后缓缓站起,

“景麒,我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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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虔诚的祈祷世上不要再存在什么预感。

当伯长走到跟前,上下打量自己的瞬间,如此可爱的念头就自动萌生发芽。现在和其它几位据说是本队中最出色的人并排站在一起,象被挑牲口一样任人观赏后,留下来的精英们被命令收拾行囊,前往新的待命地点。

回到帐篷里,每个人都在看着清良,不知说什么好,默默地走到属于自己的那张优雅的地铺前,蹲下身,慢慢折叠着薄如面皮的被褥,仿如有几里长似的。终于停下手里的活动,微笑着刚刚想撑起头说声道别,午傅的一双大手已使劲的攥紧自己的肩头,

“你可要活着回来啊!”

溜到嘴边的话突然无法顺利吐出;选择,这个一度被遗忘的词,重新卷进了思想的旋涡。猛然站起,故作镇定地用目光逐个看着战友们,然后,头也不回的逃出了帐篷。

跑离了自己的栖息地,有了些距离后,放慢了脚步,抬头看到本营的入口处游荡着另外几位“幸运者”,快步走过去打过招呼,一位自称是新任分队长的家伙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接下来,他授命带我们到集合地。此时,一些不在当班中的好奇士兵远远看着。对此,清良的反映不大,天快黑了,反正也看不清脸。

所谓的集合地,也只不过是州师外的一片新营帐。陆续有分队加入这个新的大家庭,不长的时间里,已聚集了几百人。包括各分队长在内,大家都列队站着,没人敢低声交谈,凝重的气氛早已打消了妄图滋生的探索之心。清良用余光四处打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们在等什么呢?天知道!答案在心里七上八下翻腾时有了揭晓,一个全身披挂整齐的年轻武者走出军官营篷,站到了队列前方。就在他以铿锵有力的声音演讲时,清良忽然发现自己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反而显现着那天的情景:紧紧拥着夏瑶,苦涩的蹦出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语调的誓言“我要跟随在真王的麾下!只要有王在,庆就会富庶强大,人民就不会流利失所,夏遥你也是!娘亲自小就希望儿子清明忠良,我不会有负自己的名字!”

演讲似乎结束了,清良暗暗对自己那特有的“记忆适时回放功能”得意着。也不用再去回想,因为大家正要列队前进,是要去哪里?连装备也不携带吗?疑问归疑问,路还是要走的,正好,站了许久,腿的各处距离发生起义已不遥远。

与自己的内政情况相反,这路还真是够遥远的,连饥饿感都走出来了。凸凹不平的小丘陵一会儿升,一下子降的,害得心也跟着翻涌。预备开启特异功能时,前方却出现了诺大一片灯火摇曳的营帐,队伍顺序进入了这片海洋,讨厌的事情也尾追而至。清良音乐感觉到灯火背后的黑暗处,一双双猎奇般眨动的眼睛低声私语,声音渐渐汇成了刺耳的噪音,使人烦躁得无法自己。难道就不能秘密一些进行吗?!弄得我们好象店铺里待估的商品!

终于来到阵营中央一座灯火辉煌得颇有气势的大帐前不远,队长示意大家停止前进并重新列队。同时,大帐内走出很多人,三三两两的正各自散去,不期然的随便一望,正与某个人对了个眼,没想到那个人突然大叫了起来?

“啊?!是,是清良?!...,清良!”

!?自己的名字!是谁?不过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会被队长骂死了。眼睛不会欺骗人,清良看见,已注意到事态的队长竟然在对那人行礼。回完礼已快步跑到跟前的壮汉,一幅嬉笑怒骂全有的怪异表情打量着自己。

“你没有去巧吗?”
“是你!?”

活见鬼的想法顶上心头,

“你、你不是去了雁吗?”

他挠着头傻笑着,

“哈哈,别提这档子事了!”

眼前的家伙叫做德凌,早在自己加入州师半年前,他就自信满满的誓言要去雁闯出一番事业,然后就跑得不知去向,没想到今日会在此相遇。

“听说庆国有了王我就跑回征州加入了州师,结果那个家伙我怎么看都不顺眼,你猜后来怎么着,我听说他们竟然将台莆大人关了起来?!”
“有这样的事?” 听到台莆的名号,清良担心的四下看了看,
“以后,有人传说那是伪王”,

他的神情突然有些落寞,察觉到变化的清良并没有出声询问,仍旧恭听好友的倾诉。

“结果当雁的王师攻进来时,我就跑到对方营里跟着一起打!”

并不怀疑此事的真实性,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从来都是如此。

“战后牧伯很赞赏我,正好缺人,我就成了侍长”。

清良很是替朋友高兴,可想到自己还仅仅是个帅士,荣归故里的梦想怕是难以实现了。

“你,竟然会在奇袭队里?!哈哈,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他的语气转变着,
“你就别取笑我啦。”
“没有取笑啊!你是我们乡的大才子!竟然连武艺也有一手喔!”

所谓的才子只是被推荐进入少学而已吧,而且由于天灾的关系,少学也化为乌有了。听到好友提起这事,清良就有些心烦。

“希望打完仗可以回家。”
“噢噢,你不会是在想她吧!嘿嘿嘿!”

眼睛弯成月牙状的坏笑是他的另一项特技,虽然每次看见,都想在这脸上盖上一个鄙人专有的鞋印。

唉,为什么这家伙这么开朗呢?

“不要死啊!否则夏瑶会哭死的” 突然板起脸的他,贴近低声的叮嘱,
“恩” 回答是否听起来那么没有自信?
“哦,有大人物来了噢!保重!阿良!”话还未说完,就象他来时那样迅速跑开并消失了。

果然,一堆人来到我们队伍的前方,周围嘈杂的声音在平息。清良一面担心着被官长责骂,一面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没太费力气,马上就看到一个火红色头发的人在人群中分外显目,身材不算高,清秀的脸庞,迥然有神的双眼,浑身散发出英气勃勃的感觉。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有如此神采!暗自赞叹,他可比那些臃肿的官吏要给人的印象好多了?是不是很有名的将军?还是哪位大人的公子?

不用他再猜测,一位看起来官气十足的人开了口:

“景王陛下驾到!”

周围视线所及之处,人们都跟着这句话跪伏在地上,清良当然不是傻瓜,自然也随着众人趴下。

“大家,请大家站起来!” 清脆的近乎女音,并以少见的诚恳语调在说着。

并无人站起。清良没想到红发的青年竟然就是新的女王,他太想抬头再仔细观察传说中的庆国国君了。不过抵抗了一阵子,终究理智如往常般的战胜了欲望。

“如果大家还信任我,信任庆的王,就请你们抬起头!站起来!”

有不少人稍微抬起了头,更有胆大的慢慢站起来,渐渐的,传染似的,所有人都站起来了。
现在人们看的更加清晰,因为那位红发的年轻人就站在他们的面前,站在那些官吏的前面。

“真诚地感谢你们的到来!”
“今天站在这里的所有人,我想说,我们并无贵贱之分!”
“我们都是庆的子民!都是为了她的将来而战斗的人!”
“无论是士兵还是王,今夜我们都将会一同浴血战斗!”
“一定会胜利的!我坚信!”

她停顿了,似乎犹豫了一下,“希望你们与我一同分享这自信!”

一出口竟然是些慷慨激昂的演讲,阳子惊讶之余,又有一丝愤怒,真的想对他们说:“请不要死!一定要活着回来!”,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勇气说出来?!我害怕看到那些希望得到“免死符”队员的眼睛吗?我害怕说出降低士气的话会引起周围官员的不满吗?我只是说出他们期待我说的话吗?原来我还是一个只想讨好别人,看别人脸色的人。

彻底泻了气的她,竟然楞在那里没有继续进行下一步的意思,于是只好由武州将军出面干预:

“你们都听到主上之言了!现在,请以行动卫护庆的正统!”

队长发令:“全体列队!”

于是在众人的瞩目下,奇袭队朝那不可预测的未来出发了,然后渐渐的,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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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阳子让景麒退出了大帐,双手扶着额头,就这么半趴在桌子上。刚才的烦恼不愿再去回想,发呆总比难过要强上许多。

几天前,一直待在这个金色的鸟笼里等待消息的煎熬,自己几近窒息,没有必要让那头唠叨的麒麟知道自己的行动,于是换上便服,偷偷溜出了禁地。

刚刚得到舒畅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阳子就被城里一片的愁云惨雾所击溃。霖歧并不比其他庆国内的都市,它的大小还不及尧天的一半,但街道建筑错落有致,辅以天然的丘陵地形,秀美之处不止于眼。战事的临近,把这里的怡然破坏殆尽,昔日的繁华消失无踪,行人的脸上也常常看起来若有所思。

出门前,询问过院门口的守卫,据说城北墙附近的集市还是很热闹的,阳子决定去那里散散心。

的确,无论有多么重大的事件压迫着人心,把生活继续下去始终是百姓的第一选择,所以集市还算是人来人往,这也使得阳子的心境逐渐恢复起来。说实话,自从来到这个奇异的世界,还没有一次去用心挑选过那些有趣的饰物呢。

由衷地被眼花缭乱的小花样迷惑了双眼的阳子,无意间被擦身而过的两人说出的一句并不陌生的词汇转移了全部的注意力,

“怎么连你也在怀达?”
“嘘!小点声,你想所有人都听见啊?!”
“怕什么,总之是听上头的命令就是了,拥立舒荣也好讨伐伪王也罢,咱们还不是听命行事”
“哼,该死的!换来换去还是女王,难道天帝想让庆灭亡吗?!”

对话的内容足以使人不快,心存侥幸的阳子仍旧希望回答的一方能够说出令人安心的话来,当然,她失望了,

“谁知道呢,或许早点逃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后面的不想听了,可能是听不进去了,也许那两人走远了,怎样都无所谓了。

怀达?!又是怀达!早已不是第一次遭遇这个词。因为不知道王就在身边,说话的人才敢于使用它吗?很想去问问大臣、侍从或者其他的什么人,怀达究竟是什么意思,幸好从那些人的语气、态度上看出追根求底的话,肯定是自取其辱的,只好作罢。

在战斗时诈死怎么样?接着逃回故乡?不切实际的念头自然是一闪即逝,但阳子还是被自己的愚念给逗乐了,我都在想些什么啊!被景麒从虚海带过来,仅几月有余,时间已仿如静止了几年般漫长。逃回故乡是愚蠢的,起码自己曾答应过某个不想令他失望的人,要去建设属于自己的国家。可是,现在的我,看不清希望的距离有多遥远;今后会怎样,恐怕求助于神明才会知晓,噢,苦笑着想起来,明宁和垣轩都说过,在子民眼里,王是高高在上的,有如蓬山仙人一样的神。要是换了胆小的侍卫范明,问他就什么都不敢说,只会跪呀趴的,拿他没办法。

如果在蓬莱,现在的我会做些什么呢?噢,对了,肯定是刚刚到了家,阳子知道自己是不会放学后在路上耽搁的,因为好学生要完成作业和温习明天的功课。接下来呢,隔壁的商业街新开了一家甜点店,可以去尝尝,偷偷一笑。换好衣服,跟妈妈说出门的事,唉,她肯定又会说顺道去染掉红发...。算了,先买回渴望已久的法式杏仁长蛋糕,还有草莓布丁、核桃巧克力甜饼等等;买得有点多噢,那么给浅野打去电话,问他...,

浅野?!阳子身子不由得一震,许多天来,我竟然忘记了朋友?!他会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吗?会不会已经------,都怪自己,要不是坚持让他们一起来,或许他俩正在幸福的逛街嬉戏也说不定。是了,现在不该去想这些,先把国内平定,然后找到浅野,这才是我该做的。

想到该做的事情,沉重的未来令脚步逐渐缓了下来,凝神看时,周围已是空荡的街道,索性在街边坐下,看着眼前陌生却又似乎无比熟悉的景物发起呆来。


昨天黄昏时遇到朋友,还有亲眼看到景王的一干事情,清良已无暇回想,现在他正与伙伴们急速行军。
不仅要拿着武器,还要背上很重的引火之物,自己还真有些吃不消了。

树丛纷纷往身后急闪而逝,如墨的天穹只余天边有些微的弱光,早先的明月也已不知去向;而此时在这片广阔空间下奔跑的人们都有一种被天地吞噬的错觉。
很可惜,没有时间作诗来抒发神伤的情感,光是指挥这条腿不停的迈步子就很累人。

“注意!快到河岸了!大家小心!”

低声说话的是他们这个小队的队长,三百人的奇袭小队又分成十组,每组都有一个队长。
眼下他们的队长不断地传达前面获得的讯息,即使如此,仍然没有人停下脚步来问个究竟。

清良向前看着,漆黑中看不见什么,只依稀能够听到一些流水的声音。发觉灌木渐渐稀少了起来,似乎是比较开阔的平地正向他们袭来。
前方亮了起来,一条在黑暗中散发着诡异银色的长蛇蜿蜒而去。
他们没有紧贴着河边奔跑,那样会很容易暴露,尤其脚下的小石块也会造成声响。

猫着身子跑没多久,前面的同伴慢了下来,

“大家注意周围,武器戒备!”

舒容军也知道良祠桥的重要性,城西的驻军专门派来了守卫。这几天探听的消息,守桥士兵大约只有四百人,也许伪王军认为驻地距离此桥很近,出事也能很快赶到的缘故。

队伍完全停止了行进,各小队都在听着队长分派任务。清良已看到朦胧中的桥身,桥面上三三两两晃动着鬼火,那一定是巡逻的敌军,幸好桥周围都奇迹似的长有低矮的灌木可供藏身。分成五组的奇袭队留下一组,其余四组散开,呈扇形慢慢的摸向不远处隐约可见的桥头。

很奇怪,不知何时,眼前不合时宜的显现出了夏瑶的音容,抹不去擦不掉。

“嗵!”,突然不知哪里发出了声音,一个焰火般的光亮直冲向沉沉的天空,继而,无数的怒吼声充斥了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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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那一天,雅兰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景王舒觉驾崩的消息如飞一般传遍了全国,二姐手里的算盘掉到了地上,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即使旁边的人不用跟她说话,也能看得出来。身体一直不算很好的母亲闻噩耗后摔倒在地,然后再也没站起来。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正如姐姐被景麒发现的那一刻,雅兰再次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大姐被接回宫后数日未有音讯,为了怕母亲担心,二姐舒荣假装忙于生意,尽量少回家,懂得姐姐心思的雅兰也在一边让母亲想些别的事情分心。

好在沉闷的气氛并未维持太久,三周后,王都派了人送请柬:大姐去蓬山接受了天敕,正在国内准备登基。由于接触的事情太多,所以几乎都没有时间休息,还说希望母亲与妹妹们谅解等等。最重要的是,家人都被邀请去参加新王的登基大典。

最高兴的就属雅兰,从小到大,她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很少一个人外出,更别提出远门。现在可好,竟然能去王都尧天,还能进入神仙般的王宫里,兴奋得做起事来都颠三倒四的,母亲与姐姐看了也觉得好笑。


登基的场面相当得壮观,眼花缭乱的奢华宫殿前,数不尽的旌旗在飘扬,无论官员还是士兵都穿着盛装,排得整整齐齐,平伏在地上向着君王行礼。殿内,侍女们穿梭往来,招待着从各地拜访的宾客。雅兰的眼睛完全的不够用,甚至忘记了品尝向往已久的美味佳肴。

大姐始终没有来跟她们说话,这点倒是不出意外的,有那么多的贵客、使节等着被接见;换作是自己,估计连觉也没得睡了。有些心痛大姐,转头想去跟二姐聊聊以打发时间,哪知她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二天,第三天,不断有美妙的饮食与衣物送来,间或会有女官捎话前来,但母女三人始终都没见到舒觉本人。即使美食锦玉环伺左右,三人不约而同地对这个金色的鸟笼感到了烦闷。

眼看着天近黄昏,二姐正要跟母亲说打算回去的建议,突然门外传来声音,

“景王陛下驾到”

门被两位侍女推开,一个衣着光鲜靓丽之人快步走了进来,仔细看看,确实是大姐无疑。

“哎,还以为你不愿见我们呢”

二姐走上前就想去抱大姐,突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然后马上就跪了下去。不过大姐比她更快,一下子扶起她,

“你要干嘛?”
“恩,那个,你现在,您现在是景王,我们...”
“别闹了!再跪就不要做我妹妹了”

噢,雅兰同样松了口气,她和二姐一样,不晓得该跪还是其它什么的。

端详了下庆国的新王,她面容很憔悴,仅仅是个登基典礼,就把姐姐累成这样,今后还真叫人担心呢。听说一国之王可长生不老,但看来现实中,辛苦的痕迹还是会在脸上留下痕迹的。

看出了亲人的忧虑,大姐忙说无妨无妨,刚刚登基,自己对诸多规矩还不习惯,慢慢会变好的。出乎意外,二姐并没有说该如何如何保重,或者指摘是臣下的无能才使姐姐如此劳累,她只是谈了谈这几天在王都的感受与见闻,然后话题就匆匆结束了,因为景王陛下又被女官叫了出去。

怀着莫名的心事别离了王城,回到家,日子仍旧在继续;大姐时常有信过来,一般都说些礼仪啦、宫廷制度、国家历法等等,还说正在适应朝议,有时也会抱怨几句,但都无关痛痒。

舒荣在数年间,完全的从母亲手里把店铺接掌了过来,并顺利地经营着。在雅兰看来,一切又归于平淡无奇,大姐在继续王的职责,二姐的生意也蒸蒸日上,唯独自己,不清楚将来会去做些什么。想到小时候曾许下的诺言,真有些好笑,到头来仍旧什么都没有做嘛。


时间飞快得流逝,一晃三载匆匆而去,庆国并没有经历什么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倒是很难见到妖魔的出没了。姐妹二人再未去过王都,自然也没见到大姐,其间二姐曾打算专程探望,因征州发生水灾而作罢。

母亲看着二位已到出嫁年纪的女儿,非常的担心,时常就找来些人做媒。不过呢,近来在临州开了家分号,姐妹俩人忙得无暇分身,所以婚嫁的事情就这么耽搁下来。

某日晚间上灯时,舒荣把妹妹叫到屋里,

“瑞祥分号距离瑛州很近,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那里拜访下一直照顾我们的老主顾”

那也不用都去吧?雅兰很奇怪,还没出声询问,姐姐就道出了原意,

“其实”
“我还想去尧天看看”
“去尧天,是去大姐那里吗?”
“恩,好久没见,我有点担心”
“见面没什么不好的,不过她有时间见咱们吗?”

发现二姐沉默不语,雅兰开始不安,

“怎么了?姐”
“你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她的性格如何,你很清楚,是吧。从来不会对别人说那些烦心事,有事都是藏在心里”
“你是说?”
“这几年的信中,从没有提过任何不好的事”

没有坏事就是好事,一般来讲被大多数人认为是生活的真谛,但放于她们的这位姐姐身上,尤其是只见信未闻人,就非常得令人不安了。雅兰虽然并未迟钝到要姐姐提醒的地步,但她总往好处去想,今天连姐姐也这么说的话,自己也感到事情肯定远非幻想的那么美好。姐妹二人商定了起程的日子,瞒着母亲踏上了旅途。


比计划中更容易的见到了景王,那一时刻,雅兰和二姐彻底的愣住了!三年并非漫长的可以遗忘掉亲人的音容笑貌,但站在她们眼前的人,比起记忆中美丽的回忆起码要老上十几岁,眼角那些不知是皱纹还是别的什么,面色近乎苍白,连带着眼神看起来都那么的没有光泽。两个人不禁想:王不是不会衰老的吗?不过,与其说是自然老化,倒活象是遭受折磨的结果。

“姐、姐...是你吗?大姐!?”
“阿?你在说什么,当然是我了”
“你怎么会?.....那些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你怎么了?好久没见,一来就说些听不懂的”

雅兰完全理解二姐的愤怒从何而来,舒觉美丽端庄、舒荣漂亮果敢,二位姐姐自小就是自己的偶像,为什么会?!然而同时,雅兰还注意到,姐姐从进屋到现在,右手从没有离开过那把装饰得颇好的宽鞘宝剑。

“大姐!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是说过没有什么事吗”

对雅兰的提问,大姐很不耐烦的口气使得二位妹妹更加的吃惊,注意到她们的表情后,她有些疲惫的说,

“抱歉,今天我很累了,你们先在这里住下”
“明天我们再谈吧”

夜晚从没有显得那么漫长,即使善良的月光也无法使人入睡,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就这么心烦意乱的耗到了天明。

恩,有人在从屋里说话?强迫着撑开朦胧的双眼后,雅兰才发觉自己竟然睡着了,看来是熬到清晨终于支撑不住的缘故。轻轻的下床,伸手去推门,里面传出大姐和二姐的音调,她们似乎在争吵着什么,雅兰缩回了手,现在的她好想立刻逃离这里,连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终于还是没有进去,轻步踱出了屋子,站在庭院中望着杏树发呆;良久,姐姐们才缓缓地迈出屋门,苦涩着一张脸的大姐,颇为怀念的看了一下已矗立许久的妹妹,没有说话就迈步走了出去。目视着逐渐远去的有些许落寞的身影,耳边闻得身后的二姐轻轻的说:

“我们回去吧”

归家的路,是那么得漫长,雅兰没有开口去询问,而舒荣低着头,似乎心事缠身,直至踏上宣州的土地,沉寂才被打破:

“她变了”

“...” 雅兰仍旧没有说话,

“她变得不再相信我们,相信人了”
“她不再是我们所认识的大姐了”


景王舒觉登基的第五年末,颁布了一条震动全国的法令:庆的所有女性必须于一个月内迁出庆国!否则将会被处死!
此法令自然遭到各州的间接或直接的抵抗,但没过多久,法令本身也不用再去理会了,因为,隔年三月,因景麒失道染病,景王亲自前往蓬山请求退位,月中于蓬山故去。


二姐并没有崩溃,母亲的葬礼后,她匆匆变卖了所有的商号,只对雅兰说了句“等我回来”,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个月过去了,就在雅兰绝望得快要发疯的某天,舒荣突然的回到家中,身旁还跟着两个看似士兵的男性,

“雅兰,抱歉,辛苦你了,一个人过得还好吧”
“这两位我来介绍一下”

“我们是塙王陛下的使者” 不等二姐继续,两人已抱拳行礼,

“以后我们再给您详细说明”
“明天请二位跟我们的伙伴一同前去巧国,塙王想亲自接见你们”

好不容易捱到那两人离去,紧张的雅兰立刻抓住姐姐的手,

“怎么回事?姐?他们?”
“不要问了,到了巧,你自然都会明白的”
“哼,天帝那么喜欢玩弄人心,你既然夺去了我的姐姐,那么我要让庆再也不会出现新的王!”

雅兰由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二姐在灯光下充满复仇快感的脸,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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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想到那些仍死命追随着舒容的国民,不由得有些嫉恨,哪怕只是瞬间的念头,阳子还是不能够原谅自己的想法。并不能去责怪他们,不仅那些百姓,即使追随她的官吏也并无过错吧。而这边不也有人在誓死追随才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吗!没错,景麒效忠的是自己,可是我与舒容究竟有多大分别?

舒容在国民中的形象宣传已很有时日,即使这边有景麒的现身,但却被她描绘成是妖魔化成的台莆,同时到处散布邻国雁的野心云云,大费周折的造谣,还真的有不少国民与朝臣认为自己才是伪王,也是没办法的事。

唉,阳子叹了口气,不晓得今天第几次叹气了。乐俊与六太也非万能,从他们还未接近伊淋就被乱箭射回,险些受伤就看出,支持舒容的人还真是不少。善良的延麒是不会呼唤他的使令,因为那会伤害到无辜的人。优香由于心事太重导致夜感风寒病倒了,景麒也在战前极不情愿的被自己赶回了霖歧。现在,天地间又只剩下一个孤独的我。

更让阳子想笑出来的是,如此众多的花絮竟然还是在乱箭横飞的战场上一边跑一边就想出来的。

是的,战场!

细雨般的火矢、飞矢在黑暗中穿梭着,它们都很忙,都不肯停下来欣赏一下月亮出来时的瑰丽身姿。人的脸庞被火光映照的发红,连带头发、身体也跟着发红,这下阳子倒是不那么醒目了。不过飞蝗们并不在意身份,还是照直朝着自己飞来。

好在冗佑仍在发挥着作用:摆弄着景王的身躯腾挪躲闪格挡、与那些渴求着鲜血的飞虫们跳着战争的舞曲。送出这些飞蝗的货主,是那些镶嵌进云里的守城士兵,他们急匆匆地把一支支无情火线无私地送到城下的人们中间。纵然己方有甲士护卫着攻城部队,但是伤亡开始变的越来越多!阳子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光阴回转,总攻击前的那个时刻------

“主上,西北方仍然没有奇袭小队的消息”,

不用传信兵的汇报,抬头看看远方地平线也能了解战况。一阵轻微的电流窜经全身:晚风竟有些刺骨,不希望它侵袭着我的心。索性离开冰冷的板凳,没想到自己也学会踱步了,以前还很奇怪为什么大人会做这种对思考无用的动作。
浓浓的黑夜,那里有人在为我、不!不仅仅是为我,他们是在为未来奋斗着!我、我却无法做出什么吗?

下意识的撩了撩散乱的长发,解开发带想让无序的心放松一下,哪怕是一点也好,不希望不安的样子被人知晓,幸好浓浓的夜在灯火的渲染下也不能看清人的腿是否在可笑的抖着。双手时而紧紧地揉在一起,时而又放开把拳头握得更紧,尽量不去多看无尽的远空,有时努力的想忆起一些美好的往事,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啊,那里,主上!”瑛州牧用很高的嗓门把阳子吓了一跳。
“主上看那里”,

正北方的地平线火光越来越旺盛,仿佛从地底即将冒出一只巨大的妖怪般。已经无法再制止了,是自己,亲手开启了血腥的帷幕,手...,为什么又有些颤抖...?兴奋还是悔恨?!

“征州飞马快报!”
“征州师骑士诱敌成功!诱使城西敌军进入建州师包围圈!”

努力抑制住躯体的亢奋,没让自己做出不雅的举动,让众人看到的只是:按住剑柄微微点了下头而已。

“报!”
“主上!建州师已完全包围敌军,但发现敌人只有约一二千兵力!”

“什么!!” 阳子终于跳出了板凳的势力范围,关键并不是在夜里要数清到底有多少可怜的敌人被合围,而是那剩余的八千多人跑到哪里去了!?

怎么办?!继续等待吗?现在最坏的消息就是:桥梁破坏失败!

“难道淄亭城外的二万驻军正在南下”!?

阳子一着急,忘了减去被包围的那二千敌军,不过这个错误,是没人敢于纠正的,因为那头飘逸的红发几欲立起来了。

“报!”
“宣州侯急报!其军以北发现大批敌军!同时淄亭西城门大开,涌出数量甚众的帅士!请求增援!”

宣州侯!你怎么如此糊涂啊!什么叫做大批敌军?!甚众的帅士?!具体是多少啊?!有个大概也不行吗?阳子现在真的很想蹦出一两个骂人的字眼,可惜良好的家教却使得这份欲望无从发挥。

“请立即传令建州前军!全力援护宣州师!”

“瑛州牧!咱们马上出发!”
“主上,臣认为现在这种状况,我军是否应该考虑先行撤退,再做打算?”

闻言阳子怒目朝向正在抬头请示君意的那个人,吓得他把后半句“否则万一拦截失败,将可能造成我方全线被动甚至崩溃的危险”给咽了回去。



但阳子现在真的有些后悔了,眼下全局并未显出败象,但东、中、西都在苦战却是事实!本以为奇袭会带来的计策效应,现在却变成了两边在拼人的消耗战。奇袭队没有任何的回报,万一渡桥仍在,而舒容军洞悉了这边的意图,她不仅不会退,反而会军力尽出,把城外的景王军悉数包围!甚至同时传令彦虚增派援军...

幸得命运女神的眷顾,天色仍然黑暗,天边也并未露出渐白的意图,看起来,敌军仍未掌握这边的窘境,淄亭守军的大部分还在城内待命。

“哐!轰轰轰!哗啦啦...!”城墙不知怎地,竟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人们呼喊着冲向缺口,但仅仅是一刹那,无数的飞矢从口子中射出,突进又被顶了回去,城下城上的箭好象拥挤的马路,来回飞弛,己方不多的空行师根本无法在箭雨中有所作为,阳子命令他们全部撤下来!前面攻城的梯子刚被架起,几块大石就丢了下来;一个射士正要弯腰瞄准城底下不知要往哪里躲避的人头,噗,利箭打断了他的动作,洞穿了咽喉,尸体随即栽下了城墙。呼,第一次射死人类的感觉让人直想吐出来。

头皮一阵阵催命似的发麻,周围的空气简直快要消失了,呼吸好象越来越困难。

直面死亡已不能挫败我!掌握在手中的众多生命却蜕变成了最新的梦魇?!力不从心、骑虎难下的含义,不再需要词典的解释了。

“嘶.....嗖”一只冷箭划破夜空也划破了白嫩的脸颊,浅浅的血道流出了微细的红。那柄瑛州侯特意命人制作的,漂亮得如同花旗的王旗,已成了众矢之的!为了守护那该死的长杆,数名忠诚的侍卫倒在了箭雨的践踏中。

耳膜接受到的惨叫声、战鼓声、武器拼挡声,一下子都听不见了!视线所及开始模糊,人们的动作变的象慢镜头一样......;硝烟散不去的空间,视野中的生命群体正在减少,惟独临死前的呼嚎突破了异空间的物理法则,传到了阳子耳中,想用双手徒劳的去抓住一湍湍即将逝去的生命之火。

闭上眼睛,让飞溅的鲜血顺流而下,享受地狱的快感:就让我溶化在这修罗之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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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快看啊!”
“看呐!”

此起彼伏的惊喊把阳子的神智硬生生得拖回了现世。转头远望,北面的天空变得火红般直达天际,如此妖魔样的光亮下,似乎闪动着无数的身影。

彦虚的援军?假如刚才是在绝望的沟边,那么现在就身处深渊之底了。

来不及做出太多假设,妖魔状的火光已然逼近,现在她看得真切:原先蔓延天际的迷惘变做了无数的骑兽,它们底下的大地上,是以同样神速飞驰的举着火把的骑士!这支笼罩天地的军队,旗帜的字号难以辨认,形状却是阳子这几天来最不愿意见到的:舒容军的“王旗”。

希望那是错觉,但双耳确实收到了敌城内类似欢呼的声音,恍惚中东城的城门似乎也打开了...,

“主上,您快看啊!”

垣轩疯了一样的拉着自己的衣袖,阳子倒宁愿瞎掉,她已不愿再看了,那双眼睛只能更加令人绝望与痛苦。可终究还是熬不过好奇,扭头向他所指处看去,然后,脖子就好象生了锈,再也不愿意转回来。

那股仿佛暴风一般的魔火刮向了东城,其间挺立的舒容军旗却纷纷倒下,一杆杆锈着硕大----阳子怀疑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浩”字的旗帜被举出海平面!一时间,这潮水就湮灭了出城的伪王军!城门两侧亦燃起了冲天的烈火!发现了异常的舒容军已来不及关闭城门!远方的北城,亦同时被覆盖天地的魔焰所笼罩!

好象只是眨眼间,情况完全逆转了!?

“主上?您是主上吧?!”

纷乱中,忽然数匹鹫轳从空飞降而至,眼前一花,待醒悟过来再向来者看去,有一人已然跃下,

“臣麦州侯浩瀚率军来迟!幸主上无恙!” 他单膝跪地,报拳低头行礼。
“望主上允臣等继续杀敌!”
“好!麦州侯,太好了!”

有些语无伦次的自己,恍惚的神经,竟无法看清他的容貌,旁边的垣轩适时的偷偷拽了几下阳子的衣襟,啊?噢!

“请你继续追击敌军!抓住舒容!” 逮住罪魁祸首,郁闷的战争快结束吧!

“谨遵王命!”


地狱之火逐渐飘离自己而去,紧绷的身体一下子得到解放,已无暇顾及麦州军了,阳子腿一软,翻倒在地。

“主上!”
“主上!您怎么了?!” 垣轩发疯似的奔过来,扶起自己。

膝盖的疼痛稍微缓解了阻碍声带的癔病,

“没事...我没事”

身边的人却仍然不肯相信,紧张的上下看着自己有没有多出什么可怕的伤口,静静的注视着他焦急中还略有癫狂的行为,阳子想起了单乐、想起了明宁,他们也曾经这样过,也曾经以憧憬的眼神跟在我身边...;这些曾被我认为不灭的灵魂,已经安静的躺在和瞿城外的墓地里了......。我、我实在受不了了!不要再死去了!借着不知从何而生的力量,顺势抓住垣轩的臂膀,低声啜泣起来,而他却被吓得手足无措。

“谁能够告诉我主上在哪里?!”
“主上在哪里?!”

阳子暂缓了抽泣,搜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人群散开,一个混身溅满血迹的人,渐渐从烟雾中显现。他朝着自己步履蹒跚的跑来------也许该说是蹭来更合适,但是阳子努力不让自己这么想,这人一下子跪伏在已站起身的自己脚下,

“主上”,带着哭腔绝望地呜咽,“宣州侯!阵、亡了!”

意外,这种人类的感情,在现实里分为很多种:见到某个不可能见到的人是意外,而听到某个绝不可能会死的人,这种意外,不,该说是震惊才对,再次令阳子本已麻木的大脑开始混乱甚至烦闷起来。

----不可能?!他、他那种明哲保身的人,怎么会?!

低身,慢慢搀扶起来人,“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起初敌军好象早就在城西等着我们,所有的敌军!”

语无伦次的言语,但,阳子本已晕眩的大脑此时却豁然开朗:那二千敌人是诱饵!舒容为了引诱我们,不惜放弃那些为自己誓死效命的士兵!不,也许那些人根本就知道自己是去送死的,就好象我们的奇袭队员们。不!绝对不一样!我从未让他们去送死!我希望他们每个人都活着回来!活着回来...

电光火石的瞬间,阳子的大脑却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运转:为什么会是诱饵?舒容怎么会有这么厉害?!她可以洞悉我们的布署?!不!应该不可能的!难道...,可怕的疑问无端的冒出,毫无同情心的侵染着失落到极点的自己。

“大人他眼看要顶不住了,他急了!他、他带着我们所有的人、所有的近侍冲了出去!”
“然后,然后,呜...”
“然后?!”抓住肩膀的双手使劲摇晃着,
“呜,然后,我看见,他被好几支箭,射死了!他死了!”

身体彻底没有感觉了,手松开了哭泣的人,呆呆的站着,周围,没人说话,只有远处恍如隔世的喊杀声和传令兵的啜泣声;甚至可以想象,宣州侯柏峰瘦弱的身躯,同时被几支力道强劲的箭杆串起后,身子腾空飞去的样子。

“立刻赶往城西!”



晨星一层层的开始褪色,天边渐渐抹白着,各地的硝烟变做了农家的炊烟,了了升起。

战况已经从侍官那里得知:星夜赶来的麦州师,截断舒容军的退路后,还利用之前俘获的敌军物资进行了轻度变装,使得舒容军误以为他们是彦虚的援军。麦州师配合其它州师及义军,几乎全歼了淄亭守军。更让阳子无法相信的是,在援助淄亭前一个时辰左右,麦州师后军已然攻下了彦虚!而此前一直被杨州伪王军拖住的麦州主力,原来只是浩瀚为了掩人耳目而设下的一小股游击分队而已------

此次战役唯一的遗憾是少数舒容军的空行师被逃掉,这当中就包括舒容本人。

如果换做他人,说不定已经对浩瀚的存在产生了恐惧。阳子并不会这么想,不过她的感受很是不好:一生中唯一一次的看不见尽头的自卑。自己与一班朝臣绞尽脑汁----虽然绞的是他们的----的成果,竟然与一个州侯的能力相差如此之遥远?!也许该成为景王的是他而不是自己吧。

哈,苦涩的轻笑,这就是战争吗?有意义的死、没有意义的死;他,是如何承受这些的呢?她很想知道。

而今这个强者就跪伏在自己面前,阳子察觉到了腿在抖动的事实,心虚;仿佛一个知识渊博的人向一个小学生求索的想法不断涌上心头。她有种感觉,似乎那个人刻意的保持与自己的距离,这种类似于第六感的触动,让自己不由得心烦起来。她只是微微的点点头,

“请抬起头,麦州侯”


木然,的确可以使纷乱的心暂且变得空虚,即使不会令眼前堆积如山的公文减少丝毫,但再忙碌的工蚁也需要喘息的片刻,否则崩溃的不是摇摇欲坠的舒容,而是自己了。

被毁的城镇、桥梁、道路等设施必须尽快修建,如若带给民众不便,怕又会多生事端。淄亭彦虚城内正在紧急安民,以平息之前舒容军曾传言“伪王”阳子会在破城后大肆屠城的恐怖传言。

整整的一天,那些来来往往的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挟带来的战情汇报、临时法规的签署颁布在自己眼前疯狂的飞舞,将身体内的精力消耗得是如此的贫瘠,终于象一滩烂泥般的陷入木椅中。勉强想着:要是仍在家中的话,母亲或父亲的斥责会马上见到效果,只是在这个空空荡荡的破烂厅堂中,似乎并没有存在着任何可以责备自己的人。斜眼瞄了瞄桌上的书简,那是官员们连夜以无比的热情赶出来的损失报告。吸了口气,端起薄薄的宣判书,继而,一行行红的仿佛在渗血的数字渐渐挤进了疲惫的视网膜------

.........
建州空行师.........阵亡一百三十二人,伤者三百八十四人
麦州州师...........阵亡一千一百九十七人,伤者三千九百零二人
武州射士...........阵亡二百四十八人,伤者七百九十三人
宣州甲士...........闭上眼睛,跳过了这行
.........
.........
武州奇袭队.........全员阵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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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4-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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淄亭战役以景王军的完胜而划上句号,这就是得意的官员们对外的一致口径,他们似乎忘记了有多少人在这里死去,又有多少家庭在这里被粉碎;一次次亲眼目睹此等言行的阳子,由衷的感到了恶心,毫无办法。

选择舒荣、选择我,只不过是他们赌注的一种方式吗?把宝押对并收到了丰厚的回报,哼,鼻子发出了自嘲的声音,其实在我的那个世界,也有不少这样的人呢。阳子想起了电视、杂志上的政客们,以及那些频频败露的贿金风波、选举丑闻-----,哼,在国民的眼里,是不是我也一样呢。

伤脑筋只是暂时的,其后的数周,阳子马不停蹄的到处奔波作战,因淄亭的失败,舒荣阵营中,举棋不定的将军州侯们,背叛的萌动渐渐增多。偷偷来传信的有,赶紧来请罪的有,更有甚者,一个忘记了是哪个州师的将军,竟然在大家的面前,伏地痛哭,大骂自己助纣为虐,其嚎啕声震动天地。

舒荣也深知实力锐减的自己已没有能力守住地盘,因而放弃了不少城池,转而固守几座州都,不过如此一来,反而令景王军更容易确定目标。所以当延王把雁之远征师交给阳子的时候,大局已然确定了。

短短的五天时间,各城均告破,敌军将帅士卒非死即降。那么,夺回前天被舒荣拼死占领的金波宫就是平乱的最后一战。阳子无法确切的描绘眼下自己的感受,但她知道,无尽的痛苦也有终结的那一天...。



尧天的金波宫在战火中摇摇欲坠,放眼都是杀戮的景象,烟火的弥漫让雅兰几乎分辨不出方向,腹部的绞痛也催促着眼皮愈发变得沉重。

自己都不敢相信刚才究竟为什么有力量挥动沉重的剑柄砍向冲进来的士兵;身边的侍女芳黎惊叫着逃出了屋子;被雅兰的举动惊呆的士兵,本能的把枪往前一送,好凉!马上揪心的刺痛就令她忘我的惨叫了起来,枪尖离开了身体,一头栽倒在地上,奇怪,明明摔得那么彻底,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我、我要去找姐姐!拼着命聚敛起行将消散的生命之火,挣扎着撑起逐渐失去触感的身体,拖着它蹭向门外;即使那些被鲜血染红了躯体与心灵的士兵们,也做不出对这个垂死的少女补上一刀的任何行为,他们僵住了,眼前的景象或许会让人一生都难以忘怀。

腹部的裂口混合着热腾腾的腥血还有一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只能用左手死命的压住,右手攀擎着扶栏,以最大的力气登上了行宫前的平台;努力的抬起头颅,失神的眼睛发现了躺在地上的熟悉身影,全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瞬时抽空了,扑倒在地,好想爬过去,身体一点一滴的在脱离自己的控制,右手勉强的向前方探了出去,想握住姐姐的手,这努力仅仅只使得手指微微的颤抖了几下而以。

好累,我、终于可以休息了...,二姐!大姐?!...... 等等我-----



阳子的面前,一片庆国历代君王的陵墓,说是陵墓,其实每个人只分到了一小块露出地面的斜碑而已,与周围豪华的层层宫殿的强烈反差,令每一个站在这里的人,切肤体会到某种压抑甚至是不安。出于自己的授意,舒荣也葬于此地,阳子隐隐觉得,或许这个人也存有某些王者的资质;但,她不是王,因为“天”这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并没有选择她。

“有一天,我也会葬在这里吧。”

一阵风过,松柏沙沙作响,搞不清是在嘲笑还是在赞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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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4-12-23
首先感谢花时间阅读这篇小小文章的各位朋友,感谢你们^^

这篇同人,自己是没有任何颠覆原著的想法,一直以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将动画与小说揉合在一起将十二国的世界完善。
但鉴于目前自己的能力有限,所以这篇同人先从主角景王入手,待日后写作技巧成熟些,再创造真正原创的全新内容。
本文是个人的习作,为了锻炼自己的文笔而进行的演练,这之后,打算去写一部真正的长篇十二国记同人小说(目前创作ing)。

第一版写得很流畅,因为根本就是流水帐而已,惭愧。
第二版进行了彻底的扩大化,但事后细看,深深感觉到人物描写得非常主观、缺少个性,尤对大部分字句不满其表述方式。
第三版主要是想把每个人物都塑造得尽量有血有肉一点。
随着不断的改版,曾使用过如下的文章名:
《血之暗夜 晓之赤乐》
《苍暮之晓 月之烽》


写作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每次修改完,都自以为甚好,可是对比小说原著后,都每一次的陷入自愧的低潮。
遗憾的是毕竟生活里还有其它许多事情等着要你来做的。结果只能强行中止对它的修改和完善,否则真有可能没完没了。
对于花了难以想象的心血来完成《十二国记》这部宏篇巨著的作者小野不由美,只能以崇敬来赞叹了。

现在的同人小说,不少是以华丽、抽象的语句为主要写作方式,以表现朦胧美为其目的;
正因为如此,小野朴素的语言更能展现其写作的功力,这也是我所追求而始终无法触及的一种能力或者说境界。


小说版是十分令人遗憾的,台湾的中文版、大陆中文版(比如远方等)的翻译平淡而粗劣,大大降低了原作的精妙,甚至更有严重的翻译错误,实在是爱好者们的悲哀。

动画版的大陆中文翻译,知名度最高的是茼蒿(同好)翻译组,他们对“信达雅”的表现近乎完美,是所有十二国记动画中文翻译的最佳。
但其间也有些小小的问题,比如鄙人的同人文中使用了“我允许”的说法,而茼蒿是译做“我宽恕”。
个人认为,在那种场景下,该说 “我 接受/恩准/准许” 比较合乎逻辑。
(此时想到某君的名言:“王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麒麟,一瞪眼,说“准了”------哈哈,还是这么说比允许、宽恕更形象啊^0^”)
在茼蒿的DVDRip中,将原先TVRip的翻译作了修正,不过从效果看,似乎过于咬文嚼字,某些地方失去了往昔的连贯感,颇有些惋惜。


日本的TV动画只拍摄了45集就暂时(永远?)停止了,这确实是一个遗憾,所以写作本文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以电影剧本的方式令十二国记再生。(当然剧本的格式可不是这样的)
无论是美国方式的真人电影,还是日本方式的动画剧场版,以达到这个目的而创作,这个想法一直鼓励着我,即使自己的文笔粗拙不堪。
《十二国记》完全有可能成为比魔戒(指环王)更加优秀的史诗作品,可惜,无论是中国或日本甚至美国,目前都没有能力拍摄出如此庞大繁杂的影片,希望以后有人能够实现这个愿望。

至于游戏方面,就只有两部制作得差强人意的RPG(PS2),以及一个PC网络文字型冒险游戏;
如果,能够利用网络游戏《天堂2》的引擎,制作一个十二国记的RPG游戏(单机or网络版都做一个),那该有多好噢 @_@



附:看完郁闷的文章,给各位带来一篇我以前发表的歪诗聊以解闷:


弛影风舞鞭纱缚罗幔,水花溅洒盈盈,眸采流盼绢秀详谧,白藕莲臂十人起伏绵绵。
逸香弥之神散独情糜,油淌星火晶莹,丝发雾迷朦朦飞扬,锦缶玉钵百器转瞬添添。
梭行涛市辩价依持矜,尘染熙扰亭亭,眉蹙柳畔稀依昔虞,雄才略者千摊只谈钱钱。
绕梁余音静聆灌醍醐,袖飒罗步心罄,朱唇桃里吐显淑窕,邈身飘姿万花难掩翩翩。

脆骊樱晓,天下复还,晨光美景,醉也。
唯吾心志,但求与君朝夕相伴,分文皆省,长久足矣。


各位猜猜这里面写得是谁~~~HOHO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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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4-12-23
我倒觉得尖端版的直译,也不影响我对该作品的理解呢……
这么说吧,直译虽然有时显得言语累赘哆嗦,但却因此多增一分晦涩感呢,笑……

级别: 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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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4-12-23
谢谢你的感想@@

其实尖端的翻译比国内的那些D版翻译已经强很多了,虽然比不上ling大,但也不是很差。
当初星界纹章的小说我就到处托人买的尖端版(好贵= =||)

话说回来,对我的文没有看法吗? ><

级别: 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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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4-12-24
终于看完了,感觉写得很不错,印象最深的就是对舒觉姐妹的描写了,虽然原著里面对于这对姐妹的描写以负面居多,但楼主的文章可以说是从另一个方面形象地刻画了一对本不该承受命运之重的姐妹,然而天意难为,原本过着幸福生活的少女,却为了不应属于她们的命运而奔波着,看完楼主的文,感觉或许舒荣并不仅是想要向阳子复仇,去抢回属于她姐姐的东西,更深的原因是要向这个国家和这个世界的制度复仇,去向上天讨回本应该属于她和姐姐的幸福生活,文章的心理描写和感情刻画很真实,如果能在景王军讨伐伪王舒荣军的过程中,多描写一下舒荣的心理和感情变化,让读者能够有一个更加形象和真实的舒荣,那情节就更感人了。
另外,楼主的情节设置也是别具匠心,回忆和现实两条线索同时并进,不过从细节来看,好像有一点平淡,虽然很流畅,但是通篇读了下来,让人感觉好像故事发展本来就应该如此,如果情节能再多一些起伏和惊奇,那就更出色了
以上纯属个人的一些想法,十二国记的小说也是最近才刚刚接触,可能有些粗浅和幼稚,还请楼主不要见笑啊
总而言之,期待楼主的下一篇大作了

千古悠悠,有多少,冤魂嗟叹。
空怅望,人寰无限!丛生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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